瀚海神舟一路向東飛去。
蘭兒靜靜地坐在葉昊天身邊,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發愁,到後來不得不輕嘆一聲道:“公子,前景不容樂觀啊!玉帝孤身遠遁,佛祖無聲無息,白帝身陷魔窟,赤帝、黑帝苦苦掙扎,目今正是道消魔長、魔焰洶洶的時候,不知何時才能擺脫劫難。”
葉昊天看着她憂心忡忡花容失色的樣子,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說道:“你說得也不算錯。好在青帝和黃帝尚稱無恙,希望他們能於危急關頭力挽狂瀾。黃帝治軍嚴謹,兵精糧足,可惜人數太少了,連三垣都守不過來,更別提派兵支援赤帝和黑帝了。要想借兵,看來還得指望青帝。青帝麾下擁有正規天兵九十萬,是五老帝君中最多的一個,若是再加上他私下訓練的兵丁,總兵力恐怕不下兩百多萬!夠真神喝一壺的。”
看他說話口氣堅定,分析又十分有理,蘭兒的心中略微安定了一點。想到不久便將見到青帝,她又變得興奮起來,嬌笑道:“趁此空閒,我來講個故事給公子聽,你若是聽過不要笑我喔!”
葉昊天看着她忘卻憂慮、笑語嫣然的樣子,心中跟着高興,連忙誇張地道:“請娘子慢慢道來,小生洗耳恭聽。”
蘭兒嬌嗔地望了他一眼,卻將身軀靠了過來,目注星空緩緩說道:“在久遠的上古時代,有位美麗的姑娘叫華胥氏。她性格開朗,無憂無慮,有一天來到東方叫作‘雷澤’的大沼澤地玩耍。那裡的風景十分秀麗,把她迷住了。華胥氏樂而忘返,玩着玩着,忽然看見沼澤邊有一隻碩大無比的腳印。她十分好奇,便擡腳在巨大的足印上踩了踩。不料這一踩,她的身子馬上有了奇怪的反應。回去之後生下一個兒子,取名叫‘伏羲’。”說到這裡,她坐直了身子看着葉昊天道:“有人說華胥氏在雷澤踩踏的腳印是雷神留下的,伏羲實際上是一條龍。不知道這說法是否有些道理?”
葉昊天想了想道:“雷聲爲龍之音,閃電爲龍之形,所以雷神就是龍神,龍神的兒子當然也是龍。非但如此,很多古書上都說伏羲生就一副‘龍相’。《拾遺記》稱其‘長頭修目,龜齒龍脣’;《雲中記》直言‘伏羲龍身’。《三皇本紀》說伏羲降生的時候,有‘龍瑞’出現,故‘以龍紀官,號曰龍師’。”
蘭兒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聽他一字不差地講述前人的記載,不禁由衷地誇讚道:“公子記得好生仔細!我卻有個問題:華夏民族以龍爲圖騰,自認爲龍的子孫,不知是否始自伏羲?”
葉昊天微微一笑道:“不管伏羲是不是龍,他正姓氏,自姓爲風;制嫁娶,男婚女嫁;做網罟,教民漁獵;畫八卦,代替結繩;造琴瑟,功成作樂;定官職,分理海內……從此,我們的先人從荒蠻轉入了早期文明。而且,他自稱‘龍師’,並將龍作族徽,爲此中華民族始稱爲‘龍的傳人’。直到今天,他仍執掌東方七宿,號爲‘青帝’,意爲‘青龍七宿之帝’!”
說到這裡,他伸手環住蘭兒的纖腰,擡頭望向天際,柔聲道:“你看那兒,幾顆星連在一起,像不像一條龍?”
蘭兒凝神注視着東方的天空,發現那裡果然有七顆非常明亮的星星,蜿蜒曲折,彷彿一條栩栩如生的天龍,一時之間感到很是新奇。
她閉上雙眼,一任飛龍的形象在腦中盤旋,好大一會兒才睜開雙眸道:“我生於皇室之家,從記事開始,就被告知什麼是龍袍、龍椅、真龍天子,知道龍是神聖尊崇之物。現在想來,我卻有些疑問,想不明白人們爲何要崇拜龍?到底崇拜它什麼呢?”
葉昊天沉思片刻答道:“龍既可以舒暢地在水中游,也可以矯捷地在地上走,更可以瀟灑地在天上飛。想想看,皎潔的明月,雪白的雲團,豔麗的霞光,更有長風千里,電掣萬仞,雷霹八方……龍在天上飛,實際是人心想高飛、在高飛啊。作爲圖騰,龍是神秘的,能夠攜雷掣電,呼風喚雨,疏江導河,止澇放霽……”
蘭兒微微點頭,明眸顧盼,笑靨含春,讚道:“公子說得有理。”
葉昊天心中歡喜,禁不住摟緊了她,笑道:“青帝是我的偶像。我學的‘春風化雨’便他的絕學,希望這次能有機會當面請益!”
八個時辰之後,神舟抵達青帝宮所在的心宿五。
心宿是青龍七宿的第四顆星,因爲太過熾熱,所以不適合人類居住。
心宿五是心宿的衛星,氣候條件極其溫和,到處都是芳草綠樹,鳥語花香,甚至還有一個極大的交易場所——青龍仙墟!
看見仙墟,蘭兒就覺得高興,她喜歡逛街的悠閒感覺。
葉昊天也喜歡仙墟,他喜歡的是那份熱鬧。
畢竟修仙是一件很寂寞的事,遠不如跟別人嘻嘻哈哈地聊天來得痛快。
想來青帝和白帝都是居於同樣的想法,所以纔將宮殿建在仙墟的附近。
在青龍仙墟的大街上走了一會兒,葉昊天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原因是街上的行人不多,走路的樣子卻很奇怪,一個個東倒西歪,彷彿喝醉了酒一般;開門的店鋪也很少,推門進去,看到的往往是趴在櫃檯上睡覺的夥計。好不容易將其叫醒,也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彷彿在午夜夢遊一般。
他們看了好幾家店鋪都差不多,禁不住心中憂慮:“這是怎麼了?”
兩人加快了步伐,直奔青帝宮而去。
正行之間,忽然身側駛過一輛華麗的馬車,車內有人在低聲輕吟:
“爲餘駕飛龍兮,雜瑤象以爲車,
何離心之可用兮,吾將遠適以自疏。
屯余車其千乘兮,齊玉紱而奔馳。
駕八龍之婉婉兮,載雲旗之委蛇。”
葉昊天剛剛聽出詩句出自《離騷》,蘭兒便已經高聲叫起來:“屈先生,那是屈先生的聲音!”
話音未落,馬車在不遠處嘎然停下!
一位中年文士從車廂內從容走出來。
只見他峨冠博帶,寬袍大袖,腳蹬方履,腰懸長劍,前額寬大,目光深邃,神態平靜而堅毅,赫然正是崑崙神山所見到的屈原的樣子。
葉昊天走上前去笑道:“沒想到這麼快見到先生,本想九月初九去崑崙山拜見您呢!”
屈原微笑道:“天下看似很大,其實卻也很小,萬里之外得見故人,實乃人生一大幸事。兩位是去青帝宮的嗎?來吧,快上車!”
葉昊天毫不客氣,招呼蘭兒上車。
上車之後他才發現,車廂內還有一位熟人,白髮飄飄,身形高瘦,竟然是憑藉“招魂”一曲守護崑崙東門第三關的巫陽!
巫陽手捻長鬚笑呵呵地看着他:“小夥子,我們又見面了!”
葉昊天急忙行禮:“前輩別來無恙乎?”
巫陽笑着還禮:“好小子,短短几月不見,竟然成了天下聞名的昊天大帝!牛!幸虧我們巫家沒有刁難你,不然以後可麻煩了,哈哈!”
葉昊天忙躬身道:“多謝諸老栽培,纔有小子的今天。請教前輩,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屈原從旁代答:“青帝一紙相招,請天下名醫速至青帝宮,說有要事相商。巫老是崑崙仙境首屈一指的神醫,我自己也想出來走走,所以就結伴來了。”
葉昊天指着街上東倒西歪有氣無力的行人道:“青帝招集名醫,莫非爲了那些人嗎?兩位請仔細看,那些人骨軟筋麻,面色緋紅,是不是中毒的樣子?”
巫陽盯着行人看了一會兒,沉吟道:“小兄弟明察秋毫,說得十分有理。不過是否中毒還不好說,需要仔細辯證才行。”
葉昊天和蘭兒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不知道借兵的事會不會又泡湯了。
屈原面色嚴峻,吩咐御者道:“加速前行,快些趕到青帝宮!”
御者答應一聲,旋即一抖繮繩,催馬疾馳。
屈原轉頭對葉昊天道:“九月初九的崑崙聚仙會已經取消了。王母將下懿旨,說今乃多事之秋,不宜歌舞昇平,且待滅了真神再行盛會。”
葉昊天輕“喔”一聲:“玉帝不見蹤影,恐怕夠王母忙的了。”
屈原驚異地望他一眼,未置可否,卻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來,道:“這是天師張盛給你留下的十顆龍虎丹,他煉成丹藥,便升入天界去了,具體到哪裡卻沒有交代。”
葉昊天接過錦盒,心中既替張盛高興,也替他擔心:“因爲世道太亂,若是碰上妖人,以他教弱的功力,恐怕會有很大的麻煩。”
不過轉念一想:“修仙之路對每個人來說都不容易,如果不敢走出家門,就一輩子沒有進步,過多擔心未來的路也沒有必要。”
正在他心潮起伏的時候,忽聽巫陽說道:“這兩年是有些怪異!我們巫家兄弟奉命鎮守崑崙東門,往昔多年不見闖關者,近來卻一連遇到好幾人!除了小兄弟連闖七關之外,上個月又來了四個老夫子,一口氣闖過五關,進了崑崙神山也倒罷了,沒想到三天之後又沿原路下山而去!說崑崙神山不過爾爾,還不如中土風景秀美!‘環流曲徑四通幽,魚蝦龜蟹水上浮。十里清波千點翠,人間仙境在雁湖’。你們說怪不怪?這世上還有留戀人間不願昇天的!”
葉昊天聽見“人間仙境在雁湖”幾個字,禁不住心中激動,連忙問道:“那些人叫什麼名字?”
巫陽想了想道:“闖關成功之後,我問他們如何刻碑留念。他們每人留下一個名字,分別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和‘止於至善’。不過我聽他們互相稱呼爲‘孔老’、‘程老’、‘朱先生’、‘王先生’什麼的,大概那纔是他們的真實姓氏。”
蘭兒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四位大儒竟然到了神界,他們的功力增長好快啊!”
葉昊天卻聽得呆住了,口中喃喃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還是這些老話!難道這就是王獻臣修成亞聖的心得?還是他醒轉之後,四人合參又有了新的解法?不過,幾位大儒將這些字留在碑上,顯然不會無的放矢,定然深有涵意。”
正在他心神不定的時候,青帝宮已經到了。
那是依山而建的一羣宮殿,樓閣重重,白玉雕欄,紅牆綠瓦,金碧輝煌。正殿門口立着十八根盤龍玉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四人下了車,早有宮廷侍衛前來迎接。
衆衛士都認識屈原,因此問也沒問便將幾人請到“庖犧殿”,說是“在此稍候,青帝一會兒就來”。
殿內已經坐了十七八人,有幾個見過屈原,趕緊起身招呼。
一陣寒暄之後,葉昊天大體明白了衆人的身份,都是當世名醫和各大醫藥世家的家主。
不一會兒,門口現出一位老者,面容整肅,不怒而威,頭戴青精玉冠,身着九氣青羽衣,看來該是青帝到了。
蘭兒盯着對方看了看,發現青帝除了腮旁的鬍子略微長點,好似龍鬚之外,其餘看不出一絲“龍像”,禁不住啞然失笑。
青帝跟衆人一一見禮,最後來到葉昊天和蘭兒面前,問道:“兩位跟屈大夫同來,是他門下高弟嗎?”
屈原剛想出言介紹,卻聽葉昊天躬身道:“屈大夫是我們的長輩,不過,我們授業恩師,卻是神醫扁鵲的弟子。”他見在場的人這麼多,不想現在就表明身份,卻也不願失去發言的機會,因而託言醫者,說是扁鵲後人,希望能混跡衆醫之中,見機行事。
要說是扁鵲弟子,也不能算全然錯誤。
扁鵲是先秦時期中土醫家的代表,傳承兩千年後,醫家經典相互融合,弟子遍天下,每個醫者都可說是他的徒子徒孫。
聞言之下,屈原面色略有些不自然,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只能微微點頭,表示一切就像葉昊天所說。
站在旁邊的巫陽卻哈哈大笑:“真沒想到,小哥天資這麼高,原來是扁神醫後人的徒弟!扁三雀,扁三雀來了嗎?”
葉昊天哪裡想到天界也有扁家的人,不禁嚇了一跳,偷偷四處觀瞧,心道這回要露餡了。
青帝卻對巫陽擺擺手,苦笑道:“先生別叫了!當世三大神醫一個也沒有請到,非但請不來長桑神君和扁三雀,就連華小佗也沒來!派去的人說他們早就失蹤了!”然後他眼中的神光從衆人面上掠過,朗聲道:“我遍邀醫藥名家,是爲了挽救大劫。青龍七宿陡逢大難,能不能逃過大劫,就看諸位的能耐了!”
在場之人微有些吃驚,卻又神情振奮,紛紛叫道:“好說,帝君請講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青帝面容憂鬱,聲音低沉地說道:“春溫,夏熱,秋涼,冬寒,本乃四季之常。春天陽氣升騰,人的肌膚腠理疏散,血液流向四肢,腦中血液不足,因此常有睏乏之感,此乃正常現象。可是今年卻有些不同,春困延續多日,遲遲不退,而且症狀嚴重,非比尋常。不單百姓昏睡如死,就連我麾下大軍也有三分之二的人受到影響,四肢痠軟,經脈舒緩,難以發揮一半的功力。唉!眼看大劫將臨,我卻無能爲力,只能求助於諸位神醫了!”隨後他將手一揮,吩咐親兵道:“擡幾個昏睡不醒的人來,讓衆位神醫瞧瞧。”
話音未落,門外魚貫擡入四五個兵丁,緩緩放在廳中早已備好的長桌上。
衆位神醫急忙上前去探查,沒多久便議論紛紛,聲音越來越大。
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搖頭道:“無寒無熱,無痛無癢,這肯定不是春瘟了!”
隨後是一個年約四旬的漢子道:“藥王孫先生說得不錯,不過這些人經脈通暢,沒有絲毫阻塞不通,也不像中毒的樣子。”
接着有個中年道姑一抖拂塵道:“主症是經脈舒緩,萎靡不振!他們經脈中的元氣絲毫無損,可是卻推動無力,彷彿是一壇死水,這事好生奇怪。”
隨後衆人將昏睡的士兵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彷彿在解剖屍體一樣。
即便如此,那些士兵也沒有醒來,依舊沉浸在夢中。
葉昊天也悄悄走近前去,伸手摸了摸士兵的腕脈。
他一連放出十餘道神識,同時在患者奇經八脈、十二正經和四海之內遊走,結果發現只有髓海深處的黃髓島有些異狀,“魂、神、魄、意、志”五靈之一的神靈懶洋洋地躺在宮殿中,彷彿喝得半醉的樣子,渾身無力,偏又覺得很是舒服,所以根本不想醒過來。
他仔細察看了很久,試了好幾種法印都不見效,心想這大概是魔門秘術,於是暗暗催問龜鏡:“阿鏡,該你出場了,快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龜鏡當即叫道:“這病很是奇特,病變之處極其微妙,至少有三種可能病因。我在錦囊內看不清楚,不敢貿然判斷,你將這些人全部攆出去吧,看我大展神威查個明白!”
葉昊天看了看那些名醫,發現大家正爭論得面紅耳赤,心中明白:“這些人都不是等閒之輩,若是真個被攆出去,不被氣瘋纔怪!”
當下他不敢無禮,只能退開兩步,靜靜地聽衆人發表看法。
就聽巫陽叫道:“真奇怪,我連搜神、招魂的大法都用上了,竟然也沒效果!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一個老和尚上前一步道:“阿彌陀佛,看老衲用‘活血通經大嬗丸’試試看。”
接着一個瘦黑漢子說道:“我這裡還有幾顆能夠提神醒腦的‘百起丹’,看看管不管用。”
衆人各出絕招,整了兩個時辰,也沒見到明顯的效果,最多就是使患者清醒片刻,沒多久又回覆到先前酣睡的狀態。
最後羣醫束手,一個個灰頭土臉,遺憾地告辭而去。
青帝一直在旁邊看着,顯然是隻要有一分希望都不肯放棄。
直到最後,所有神醫都退了出去,就連巫陽也搖頭嘆息出宮去了,現場只剩下屈原、葉昊天和蘭兒,青帝眼中充滿希望的神采才漸漸熄滅了,呆呆地坐着一言不發。
屈原走上前安慰他道:“帝君莫急,除了三大神醫之外,十大世家只來六家,說不定剩下的幾家會有法子呢?”
青帝聲音低沉有氣無力地答道:“另外幾家早就來過了,都跟今天的人一樣,來時志得意滿,走時灰頭土臉。”
屈原聽了也沒有辦法,只是焦急地道:“也真是的!三大神醫怎能在這個時候失蹤呢?”
青帝意興索然地說道:“真神算無異策,好幾年前就準備好了,拿下幾個神醫算得了什麼?”
屈原的心裡很是憋悶,回頭看見葉昊天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蘭兒也一言不發,禁不住埋怨道:“神州子,‘昊天大帝’!難道你也沒法子了?”
青帝聽見“昊天大帝”幾個字,猛地擡起頭來,目光變得十分凌厲。
葉昊天心中一震,連忙上前施禮,說道:“帝君在上,晚輩和蘭兒姑娘沒能早些表明身份,還請您老多多包涵。”說着他亮出赤帝的烈山木主,又捧出兩大壇青牛奶,說道:“這是赤帝配製的‘弱水三珠奶茶’,能夠提神醒腦,堅心定志,祛除陰風、鬼雨,想來您老將來會用得着。”
青帝聞言“噌地”一聲站了起來,雙掌按住葉昊天的臂膀,問道:“赤帝還好嗎?我聽說他戰局不利,具體情形究竟怎樣?”
葉昊天見其如此關切赤帝,不禁心生好感,忙將赤帝的情形仔細描述了一遍,最後道:“我們奉赤帝之命來此,本來是搬救兵的,卻沒想到帝君的情形偏又如此。”
青帝拍開盛着奶茶的罈子聞了聞,心裡既高興又擔憂,說道:“既然赤帝說能驅魔,那肯定是無價之寶!不過,我的人並非中魔的樣子,恐怕不一定有效。而且,青龍七宿染病之人多達數億,就算奶茶有效,恐怕也不夠每人一口的!”說着他親自拿起茶杯,準備給士兵灌服奶茶。
這時旁邊當即現出一人,將他手中的杯子接了過去:“還是讓屬下來吧。”
“且慢!”葉昊天道:“在下有幾句話,想跟帝君單獨說。救人之事請稍待片刻。”
青帝看了看殿門口站立的兵丁,然後對手拿茶杯之人一揮手,低喝道:“句芒,你去門口看着,令所有人等一律退出三十丈外!”
見此情形,屈原也要退出廳去,卻被葉昊天一把拉住。
青帝凝神注視着葉昊天,沉聲道:“小兄弟的名字已經傳遍天下,也算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了,做事當然要小心一些。好了,有話請說。木神句芒是跟我多年的老臣,不會走漏消息的。”
葉昊天卻一言不發走至酣睡的士兵旁邊,探手取出龜鏡,同時將全身的功力灌注進去。
龜鏡隨即急速旋轉起來。
蘭兒靜靜地看着他催動龜鏡,心知龜鏡是天下第一的探查之器,不論如何都會有些結果。
青帝和屈原只是瞪大眼睛瞧着,不知道在多位神醫束手的情況下葉昊天又能看出什麼來。
龜鏡一面旋轉一面發出耀眼的光芒,光芒的範圍開始時很大,然後漸漸集中爲一束,通過酣睡士兵的天門進入髓海深處。
大約過了盞茶工夫,龜鏡的轉動才漸漸停了下來,隨後鏡面上現出一行行字跡,引得幾個人探頭觀瞧。
只見光潔的鏡面十分清晰地寫着:“魔門秘技,不外魔禁、魔淫、魔蟲三類。魔禁者,九陰鎖魂之類也;魔淫者,‘風、寒、暑、溼、燥、火’六淫也,陰風、鬼雨、魔霧概屬此類;魔蟲者變化萬千最爲難治,這些人昏睡不醒,乃是受到魔蟲中‘昏蟲’困擾的緣故!”
幾個人看得面面相覷,旋即集中精神接着往下看去。
龜鏡將先前的一幅字跡隱去,接着顯示道:“昏蟲在三九魔蟲中排在第二十位,本來並不是非常可怕。不過,此處出現的卻是昏蟲中的極品,叫做‘六絕昏蟲’,乃是用六六三十六種毒品和一種叫做‘福壽膏’的強興奮劑配起來,製成一種所謂的‘神丹’,然後用神丹培育原始昏蟲,等到三百六十天之後,昏蟲將所有的毒性和福壽膏的藥性全部克服,變得再強的藥物都難以將其驅除,也難使其清醒,然後再用到人身上,就成了這個樣子!”
葉昊天吃了一驚,不禁想起當年在華清宮搗毀的“神丹”來。那種可怕的“神丹”劇毒無比,卻毒不死原始昏蟲,還能使其進化到極品昏蟲!這“六絕昏蟲”看樣子果然厲害,怨不得天下名醫束手!
殿內幾個人心裡都很沉重,不知道如何才能將昏蟲制服。
青帝的眼中熠熠生輝,顯出焦慮的神色。
這時龜鏡又顯示出一些字來:“欲驅昏蟲,其實也很簡單。昏蟲不懼百毒,卻喜歡香料,只要見了香料就會一頭撲過去。其中有十種香料是它最喜歡的,包括紫檀香、廣木香、龍麝香、海豹煉魂香、白芷、幽蘭、香茅、桉葉油、香葉油、黃樟油。如果能將昏蟲誘入香囊之中,然後以極快的速度焚燒香囊,便能將昏蟲完全滅絕。”
看到這裡,大家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
青帝哈哈大笑道:“原來這麼簡單!竟然害得我幾個月不得安生,他奶奶的,真神想出這種東西來,算他有種!”隨即他招手讓句芒進來,吩咐他去邊上的青龍仙墟買那些香料,有多少買多少!
句芒答應一聲去了。
青帝變得極其開心,開口叫道:“拿我的‘鳳桐茶’來,我要好好迎接貴客!”
“是!”當即有人答應一聲,忙着煮茶去了。
蘭兒看大家都很開心,也就忘記了面前站着的乃是天下聞名的青帝伏羲,輕聲笑道:“我這裡有個想法,比製作香囊還要簡單。”
青帝“喔”了一聲:“說來聽聽,我們集思廣益,只要說有道理,我們立即執行。”
蘭兒莞爾一笑,道:“小的時候,我就常常惋惜,不能像男孩子一樣拋頭露面燃放焰火,所以對焰火、鞭炮總是十分好奇。我剛纔想,若是將香料與火藥混在一起,製成焰火、鞭炮之類的東西,用時先將其掛在屋外,把昏蟲吸引過去,然後再開始點放,這樣既有趣又能掩人耳目。事成后帝君悄悄出兵,說不定能讓真神大吃一驚。”
青帝又驚又喜,忍不住鼓掌叫好:“好孩子,難得你想出此等妙計!我,我……我將你推薦到王母門下如何?她宮裡仙女雖多,卻沒有得意的弟子,前些年還讓我留心幫她招徒弟呢!”
葉昊天“哈哈”笑道:“帝君有所不知,蘭兒姑娘已經是女媧娘娘的弟子了!”
青帝目放異彩,看看蘭兒,又回過頭看看葉昊天,連聲讚道:“好!好!那就不用老夫操心了!”
蘭兒重新上前見禮,不好意思地道:“婢子纔跟娘娘學了幾天,什麼都不懂,還請帝君多多提攜。”
這時,香氣撲鼻的“鳳桐茶”端了上來,青帝一面招呼衆人喝茶一面笑道:“這是我從鳳凰棲息的梧桐樹上摘下來的,乃是茶中神品,跟赤帝的神農茶有異曲同工之妙。”說到這裡他已經高興得收不住口,滔滔不絕地講起故事來:“說起這茶,還有一段來歷呢!想當年,我巡視西山桐林,只見五星之精紛紛飄落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隨即仙樂飄飄,香風習習。繼而又見瑞氣千條,霞光萬道。天空彩屏開處,祥雲託着兩隻美麗的大鳥,翩翩降落在那棵梧桐樹上,其餘諸鳥紛紛飛集在各處樹上,朝着兩隻美麗的大鳥齊聲鳴叫。
我見到如此奇異現象,忙問木神句芒是怎麼回事。
句芒曾經做過玉帝的書童,見識比我還多。
句芒告訴我:‘這兩隻最大的鳥,就是鳳凰呀!它們頭圓像天,目明像日,背偃像月,翼舒像風,足方像地,尾五色俱全像緯。除此之外,他們頭上的文彩像‘德’字,翼上的文彩像‘順’字,背上的文彩像‘義’字,腹上的文彩像‘信’字,胸前的文彩像‘仁’字。戴德,擁順,背義,抱信,履仁,所以說它是五德俱備的靈鳥。’
我看了看,覺得果然像是鳳凰。於是道:‘聽說鳳凰能通天祉、律五音。它非竹不食,非醴泉不飲,非梧桐不棲。而今,不僅五星之精下降,而且雲託鳳凰來朝,此樹必是桐木中的神品,堪爲雅樂。’
句芒道:‘有其應者,必有其德,帝君所言極是!用此種神木作樂器,必歷千年而不衰。而且樹頂的梧桐籽也可以摘下來,那是極品的香茶。’
於是我們一起收集梧桐子,並將梧桐樹砍了下來。
我按照三十三天之數,將梧桐截爲三段。將中段桐木浸在長流水中,經歷了八九七十二個晝夜,卜得吉日良辰,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之數將桐木削成三尺六寸五分長,又按四時八節之數,定爲後寬四寸,前闊八寸,然後按陰陽兩儀之數定下高度,外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內按宮、商、角、徵、羽五音安上五根弦。就這樣,我製成了四大仙音之一的鳳凰琴!”
話音未落,就見蘭兒託琴在手輕輕地撥動了兩下琴絃。
琴音在蘭兒指下跳動,靈動歡快得彷彿在慶祝與青帝的重逢。
青帝又驚又喜,脫口而出道:“鳳琴!真是鳳琴呢!想當年,我將鳳琴贈給了黃帝,還爲他親手在琴上刻了軒轅二字,希望他終身珍藏,不負我贈琴之意!卻沒想到,後來竟被他弄丟了!氣得我好幾年都不想理他!你們在哪裡找到的?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蘭兒緊緊地抱住風琴,可憐兮兮地道:“承蒙黃帝眷顧,已將風琴賜給弟子,卻沒想到他還做不了主,您纔是琴的主人。慘了,帝君,這琴……您真要收回去嗎?”
青帝看着她愛不釋手的樣子,故作輕鬆地“呵呵”笑道:“我怎會那麼不長進?已經送出去的東西,怎能再收回來?你放心,既然黃帝應允你,風琴就是你的了,別人搶不去。”
說到這裡,他忽然從身上摸出一片玉簡來,笑道:“這是百鳥朝鳳合鳴之音,名叫《駕辯》,是我當年紀錄下來的。也一併送給你吧。可惜沒有鳳凰。若有鳳凰護駕,憑着這曲《駕辯》,你可以走遍天下,百邪莫侵!縱然是神仙榜百名之內的玉清天神,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蘭兒大喜過望,連忙再拜接過曲譜,喜不自勝地閱讀起來。
旁邊的屈原看得連連驚歎,只覺得兩個年輕人處處透着神奇,舉手投足都不同凡響。
正在這時,卻見木神句芒回來稟報:“啓秉帝君,十種香料只買到四種,其中紫檀香、龍麝香和海豹煉魂香早被人買光了!上品的白芷、幽蘭、木香也沒買到。”
殿內的氣氛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青帝禁皺眉頭道:“這下麻煩了,估計那幾種全被真神弄去了!”他焦急地在殿內走來走去,一面走一面道:“或許崑崙山的苗圃還有些幽蘭、白芷,赤帝的百草園中還有些木香,只是另外幾種香料就難找了!龍麝和攝魂海豹都不是尋常之物,本來就難見到,要想取得香料就更加難了!”
葉昊天心中驚歎,想不到真神的籌劃那麼細密,早在好幾年前就令人收集龍麝香、煉魂香,原來並非爲了積累財富,而是爲了天下大劫所做的準備!
想到這裡,他急忙翻看乾坤錦囊,找到兩三百個龍麝香和小半瓶海豹煉魂香來,禁不住“嘻嘻”一笑,十分慶幸地道:“幸虧我有先見之明,沒有將所有寶貝都賣出去!”實際情形卻是:當時收購香料的老闆錢不夠,無法將所有香料一舉買下!
青帝一個箭步跳了過來,接過裝了海豹煉魂香的玉瓶道:“最難找的就是這兩種。小兄弟身懷異寶,真是人間奇蹟!”
葉昊天連忙擺手:“是晚輩運氣好!妖人收集奇材,恰好被我撞上了,於是順手搶來,沒想到有此用處!”
話未說完,就聽屈原笑道:“太好了!我這裡有些白芷、幽蘭和木香!如果不夠,還可以命人回崑崙去取!”說着打開身上的香囊,源源不絕地取出香料來。
青帝大喜過望,讚道:“屈先生不愧天界名士,竟然將那麼多香料隨身攜帶,怪不得渾身上下散發出濃郁的香氣!”隨即又沉吟道:“紫檀香,嗯,只缺這一種了,相信總能找到的!實在不行,就讓人焚燒檀木桌椅,相信總能煉製出一點來!”
蘭兒本來一直在琢磨《駕辯》的曲譜,此時忽然插言:“我知道一個所在,不但有檀木,還是檀木中的神品,最適宜煉製紫檀香。不過,那個人還指望賺一筆呢!”
青帝鬍子一翹道:“在哪裡?我出十倍的價格去買!再高了就是貪得無厭,我派人砍了他!”
蘭兒笑道:“您老去砍西門龍吧!他是生意人,不願做虧本買賣。”
青帝笑道:“你說西門世家啊?西門龍,那是熟人,我不會虧了他的。句芒,你派人去跑一趟,請西門龍停下別的業務,全力幫我煉製紫檀香,我出五倍的價格購買!”
句芒急匆匆跑了下去。
眼見一切困難順利解決,青帝心情極佳,再度招呼衆人喝茶。
屈原卻道:“我有個同伴還在宮外,就是巫家七老中的巫陽,我跟他說幾句話,讓他回崑崙多弄點香料來。”說完出門去了。
青帝將目光落在葉昊天身上,盯着他看了又看,饒有興趣地道:“小兄弟是哪家的高弟?怎能修仙沒幾天就被封爲二品上仙?玉帝的眼光還真的不錯呢!”
葉昊天打着哈哈道:“我是您老人家的弟子呢!不信您瞧瞧,看我的春風化雨神功有幾分火候了。”說着伸手遙指窗前的蘭花,一枝蘭花當即落在地上。他又潛運春風化雨神功,沒多久斷枝重生,含苞待放,漸漸的花朵張開,恢復到先前的樣子。
青帝驚訝地點點頭:“還真是我派的工夫!不錯,這已經是春風化雨的中級功夫了。你從散落人間的零星功法中悟出這麼多,很是難能可貴。”說到這裡,他探手取出一塊雕刻成耆草模樣的佩玉,往葉昊天手裡一塞,說道:“既然赤帝肯將‘烈山木主’交給你,我也不能小家子氣!這是我佩戴多年的‘龍師神蓍’,上面有‘春風化雨’的上乘功法,你有空不妨瞧瞧。”
葉昊天手捧佩玉心中激動:“這……帝君厚愛,晚輩不敢接受……”
青帝神色鄭重的道:“小心看護,不要遺失了。我自號‘龍師’,曾經以蓍草畫卦,‘決定諸疑,參以下筮,斷以蓍龜’。蓍草能夠通神,尤其是生長千年長出三百莖的神耆,能知吉凶。我按照耆草的形狀刻成玉佩,作爲自己身份的象徵,見‘龍師神蓍’如見青帝,直到今天仍然通用。”
葉昊天的心中有些惶恐,當下將黑帝的‘玄宮玉鉞’和白帝的‘開天通真之印’展示出來,鄭重其事地道:“五老帝君委我以重任,我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請帝君放心。”
青帝看見葉昊天手中的幾種信物,禁不住啞然失笑:“老夫反倒成了最後獻寶的人,讓小兄弟見笑了!”
三人又聊了好一會兒,商量出兵救援的事。
青帝道:“放心吧,一旦我麾下大軍恢復如初,便去救助赤帝,我與他情同手足,絕無見死不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