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鐵圍山,葉昊天有種似真似幻的感覺,只覺得人生就像一場夢,連對真神的仇恨都變淡了很多。
蘇家大劫之後,他曾用陰陽寶鏡察看過家人的去向,看到的分明都是些新生的嬰兒,可如今卻在神山之內找到父母的蹤跡,不知道這究竟算怎麼回事。
陰陽寶鏡無法開口。龜鏡的解釋卻是,只要喝了孟婆茶,黃泉路上走過一遭,不管最後是重新投胎,還是被接入佛境,都算獲得了新生,表現出來的都是新生嬰兒的形象。
蘭兒也替他感到欣慰,只要看到他開心的樣子,她就跟着高興。
當瀚海神舟開始滑動的時候,葉昊天收回遐思,對一直凝視着自己的蘭兒道:“下一步就是入鼎修煉了。在此之前,有些事情還要安排一下。此地距離中土很近,我決定先回去一趟,將風先生接出來,讓他領着羣仙出征白虎七星。”
蘭兒美眸一閃,問道:“不是說玉帝需要人手嗎?風先生是否走得開?”
葉昊天微微一笑:“我們先前的估計可能有些問題。玉帝老奸巨滑,王道輪迴的事他一個人就能應付得了。看看他對我的態度,就知道他大概的心思了——不希望別人畫蛇添足!況且王母莫名失蹤,極有可能潛匿後宮!有她保護,除非是真神親至,否則誰能動玉帝一根汗毛?”
蘭兒微微點頭,又問道:“風先生是不錯,可是鬼谷子也很厲害呀!想想蘇秦、張儀、孫臏、龐涓,就知道他們師傅的分量了!由鬼谷子領軍出征,是否更加合適一點?”
葉昊天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兩位都有不世之才,而又各有特點。鬼谷子出身道家,精於陰陽五行奇門遁甲,我準備讓他領一路人馬去找黃帝,幫着佈一個通天徹地的大陣,準備將來圍困真神以及那些頂級魔頭們。至於風先生,他本是一介書生,先入世而後出世,精於殺伐征戰,更精於爾虞我詐之道,而且學識過人,跟身爲大魁夫子的真神有着類似的背景,更容易猜中真神的心理,因此由他領軍出征白虎七星將會更加合適。”
蘭兒想想也是,於是便不再詢問,嘆了口氣道:“可惜時間太緊,不能在家多住幾天。天天在外面跑,都有些想家了。”
葉昊天望着她略帶遺憾的表情,忽然心中一動,提議道:“要不,你就在家歇息一段時間?等我出鼎之後,第一個前來尋你,你看如何?”
蘭兒望着天邊的星星緩緩搖頭,幽幽地道:“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寧願在仙岩谷等你。同樣都是等待,我更願靠你近些。多近一步,我心裡就多安心一分。”
葉昊天心生感慨,輕舒猿臂將她攬了過去。
蘭兒見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由得心中高興,白皙的面龐飛上一絲紅暈,微微低垂的秀目掛着羞澀的笑意。
兩人溫存片刻,蘭兒忽然擡起頭,嫣然一笑道:“公子想不想聽青帝傳下的仙曲?我已經掌握了《駕辨》的指法,讓我彈給你聽?”說着取出鳳琴來,置於雙膝之上。
葉昊天微笑搖頭,一手繞過她的纖腰,搭在琴絃之上,說道:“此番讓我來獻醜吧。”
蘭兒將身軀靠緊了他,滿心歡喜地道:“好呀,奴家洗耳恭聽。”
葉昊天雙手一抹琴絃,鳳琴便歡快地跳動起來。
蘭兒十分舒適地閉目傾聽,只聽琴音三轉兩折之後,隱隱傳出男歡女愛之音,不覺驚訝地擡起頭,道:“公子,你這是彈的什麼呀?”
葉昊天微笑不語,依舊揮灑自如地彈奏下去。琴音流轉,宛如有人低聲吟唱: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只聽了這幾句,蘭兒就明白曲子的來歷了。她身爲儒家六藝之中樂派千年以來唯一傳人,對這首曲子絕不陌生,甚至可以說相當熟悉,然而卻從未親自演奏過。
不爲別的,只因此曲很香豔,是古曲中十分著名的《鳳求凰》,相傳爲西漢大詞賦家司馬相如所制。當年司馬相如聽說卓王孫之女卓文君才貌雙全,精通音樂,青年寡居,便趁大宴之際當衆彈了兩首琴曲,意欲以此挑動文君。卓文君從門縫裡偷偷看見,當即愛上了他。既罷,相如使人拉攏卓文君的婢女,通過她傳達自己的愛意。卓文君知道後,趁着夜色私奔相如,跟他一起逃至成都。
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故事不久傳遍天下,成爲中土最經典的愛情故事之一。然而這首琴歌卻沒有跟着變得家喻戶曉,原因是其中的歌詞太過香豔了,簡直有悖於聖人教導的禮法。
蘭兒耳聽琴音,心中“怦怦”地跳個不住。她知道,此曲越往後越聽不得,尤其不是她這種冰清玉潔的女兒家聽的。
果不其然,只聽琴音連綿不絕,就像有人在耳邊柔柔低語: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爲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聽到這裡,她不由得面色緋紅,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心裡略有些埋怨起來,不知道葉昊天緣何在這個時候彈這樣的曲子。
她偷偷看看葉昊天,發現他的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意,既有溫柔,又有促狹,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琴音還在繼續,彷彿有人在耳邊呵氣,令人渾身發癢: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託孳尾永爲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聽至“得託孳尾永爲妃”,她的心裡既感溫暖,又覺羞澀,身軀也變得軟綿綿的,櫻脣費力地張開,嬌嗔道:“公子輕薄人家……”
葉昊天看着她嬌羞無限的樣子,雙臂微微用力,將她整個身軀橫抱在膝上,略一低頭便很自然地吻在了朱脣之上。
蘭兒“嚶嚀”一聲,雙臂不由自主地環住葉昊天的脖子,隨即便忘記了一切,只覺得跟着他東奔西跑了那麼久,所有的擔心,所有的辛苦,都在這一吻之間得到了補償。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最後瀚海神舟的聲音響起來:“啓稟主人,中土已經到了,前面就是京城,是否直接進去?”兩人才重又清醒過來。
葉昊天擡頭看了看,發現周圍一片漆黑,原來抵達中土的時候剛好是在夜裡。
蘭兒戀戀不捨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猶自停留在葉昊天臉上。
葉昊天收攝心神說道:“時不我待,我們這就去找風先生,然後即刻趕往女媧娘娘所在的谷巖星。羣仙該已出鼎了,不能讓那麼多人久等。”
蘭兒點點頭,順從地“嗯”了一聲,道:“希望下次能多住幾天。”
他們收了神舟,悄悄飛入京城之內,看看周圍無人,飄身落在紫禁城外的大街之上。
此時正是三更時分,街上靜悄悄的,連一個巡邏的兵丁也沒有,更不要說閒逛的百姓了。
葉昊天取出龍笛,運起玄功募地吹出幾聲超低音:“蟄燕還巢未定時,先生踟躕櫻洲日。粉粉花事成無賴,默默春心怨欲私。幾欲浣紗空掬淚,五更風雨待西施。匡牀自拂眠清畫,一縷茶煙揚鬢絲……”吹完之後便即破空而去,轉眼飄落於玄武湖中的櫻洲之上,靜待風先生的到來。
這些詞是根據風先生吟唱的曲詞改編的,整首詩只改了幾個字,點出櫻洲字樣,又將“五更風雨葬西施”改爲“待西施”。因爲西施並沒有死,此刻正在九品蓮臺之中修煉,自然用不得“葬”這個令人傷心的字眼。
葉昊天並不擔心此舉會敗露行藏。因爲笛音極細極微,非是三清天神難以察覺;而且音中辨詞本就很難,非是精通音律之人難以辦到;更兼曲詞晦澀,非是學識高強之人如風先生者難以明白。
只等了片刻工夫,風先生便匆匆御風而至,一付又驚又喜的樣子。
葉昊天連忙上前招呼:“先生辛苦了!我送尊夫人前來相會!也算是犒勞先生了!”說完“哈哈”笑着遞過九品蓮臺。
風先生雙手抱住蓮臺,緊緊地擁在胸前,笑問道:“帝君一路順風否?”
葉昊天答道:“一言難盡,留着路上慢慢說。先生該走了,收拾收拾,跟我們去仙岩谷!”
風先生驚喜道:“衆仙出鼎了?功力都恢復了嗎?”
葉昊天道:“按時間來說應該差不多了,不過我也沒有見到,正待跟先生一起前去瞧瞧呢。”
風先生有些爲難地搖搖頭:“我現在不能走。那人讓我布一道大陣,剛剛弄完三分之一,剩下的大約還要十天。擺不好大陣,那裡的防守太過薄弱,令人放心不下。”
葉昊天皺了皺眉:“還要十天?我恐怕等不及了。時不我待,多等一天,妖孽就多猖獗一天。正道中人都在全力以赴,積極準備大舉反攻。如果不快些,我就無法趕上千載難逢的大決戰了。”
風先生點頭表示理解,當下說道:“帝君儘可先行入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交代下來。只待此間事了,我便即可前去。”
葉昊天十分鄭重地望着他,很是誠懇地道:“有件大事,只有交託於先生我才放心,可是太過兇險,我怕陷先生於死地。”
風先生毅然道:“帝君請說。只要力所能及,我當盡力而爲。”
葉昊天點點頭,接着道:“羣仙出鼎之後,首先要整編成軍,然後是轉戰天下,我想請先生出馬,居中指揮,統籌調度,不知您意下如何?”
風先生感覺茲事體大,剛想推託,一眼看見葉昊天熱切的目光,當下便沒有斷然拒絕,而是用探討的口吻道:“羣仙之中不乏高人。大禹一代帝王,足以擔此重任,由他出面會更加合適一些。”
葉昊天搖搖頭:“我已經認定先生了。若論功力,先生或許尚有不足;論名望,您的名望夠高了;論才智,先生決不在任何人之下。別忘了,您可是天下第一的富豪啊,商場如戰場,機謀詭變之道是相通的,都要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領軍重任,非先生難以承擔,您就不要推託了。”
聽他這麼說,風先生只好答應下來,面色凝重地說道:“羣仙的整編成軍問題不大,不過尚有些難題,需要仔細斟酌。”
葉昊天拱手道:“先生請說。”
風先生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既然要整軍,就要名正言順,嚴明紀律。玉帝當着羣仙的面加封帝君爲二品上仙,允許建立十萬大軍,這些大家都看到了,不會有任何異議。我受帝君之託管理羣仙,同樣需要統領大軍的虎符。原因是鼎中羣仙閒散慣了,不少人還有着位高權重的經歷,很難令到必行。沒有虎符,我怕他們不聽號令。”
葉昊天笑道:“虎符?急切之間哪裡去找?就連玉帝封我昊天大帝也只是口頭說說而已,並沒給我任何令牌,哪有什麼虎符?”說着他開始在周圍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你說的也不錯,虎符還是需要的。可是到底用什麼東西作虎符好呢?開天九寶?不行!烈山木主?玄宮玉鉞?也不好!代表的又不是我……哎呀,到底用什麼好呢?”這下子他還真的有些發愁了。
風先生聽他提到“烈山木主”以及“玄宮玉鉞”不覺眼前一亮,道:“其實也不用什麼虎符,只要能震懾羣仙就行了!不如就用赤帝、黑帝的令牌!相信大家也不敢不尊的,正好還可以乘機收服被真神擊潰的各路散兵遊勇。至於真正合適的虎符,且等日後再慢慢尋找好了。”
葉昊天“哈哈”笑道:“我這裡還有白帝的開天通真之印呢!若是避實擊虛,先生最好去偷襲白虎七星。有了白帝的開天通真之印,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說着他將提及的三種神器都拿了出來,只有青帝的龍師紳耆和佛宗的錫杖沒有動。原因是青帝大軍尚未投入戰場,收服潰兵自然無從談起。佛宗錫杖則不便相托,因爲佛軍自成體系,各路菩薩認人不認物,非是單憑錫杖就能號令各部的。
風先生收起三種神器,先自又驚又喜,然後收起笑容說道:“奇襲白虎七星是個好主意。羣仙能夠在鼎中熬那麼多年,不用說都是高手,不是高手的早已被煉化了!若將這些人組成五支千人分隊,各乘天馬,來去如風,定然無堅不摧,攻無不克。只要不碰到真神……千萬別碰到真神……唉,最難對付的也就是真神了……若是深入敵後給他捉個正着,就成了甕中捉鱉……”
葉昊天沉吟着沒有說話,心裡正在急劇地鬥爭着。他知道風先生說的都是事實。鼎中羣仙本就不是真神的對手,若再孤軍深入就更加危險了。
風先生看他面色微變,連忙改口故作輕鬆地道:“當然了,怕是沒有用的。如果前怕狼,後怕虎,那就什麼也不用做了。相信羣仙也不會怕,如果害怕,早就苟且偷生去了,也不會挺身而出挑戰伊布穀。不過,爲了大家的安全,我們還是要小心一些。我要佈置眼線,蒐集各類情報,瞭解真神的動向……”
葉昊天考慮了好大一會兒,最後道:“真神駕着天龍,快似閃電。如果要防範他,什麼情報也不管用。只有這東西……”說着一咬牙取出龜鏡來,壓在手底塞了過去,減低了聲音道:“收好!莫要人前顯示。查敵預警,決勝千里,就靠它了!”然後恢復常態笑道:“此番入鼎,前景難料,我決定孤身前往,連蘭兒都不帶,更不能帶尊夫人了,因此,九品蓮臺也交先生暫管!”
風先生將九品蓮臺抱得緊緊的,同時悄悄瞄了一眼葉昊天塞過來的東西,發現是一個黑黝黝的鏡子,禁不住心中疑惑,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有什麼用。
蘭兒見了大吃一驚!
她知道,葉昊天一向將龜鏡珍若性命,此番毫不猶豫交了出去,可見爲了保護羣仙花了多大的血本。
接下來,葉昊天口脣不動,將一道神識傳給風先生,大致交待了龜鏡的來歷和簡單用法。
風先生聽說手裡這不起眼的東西就是開天九寶之一的觀天寶鏡,不由得雙手顫抖,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當然清楚寶鏡的價值。不說別的,只要能早一刻探得真神的行蹤,就能多一分全身而退的希望!
葉昊天還不忘通過神識傳令於龜鏡和九品蓮臺,命它們好好輔佐風先生,如果能立下大功,日後定然能在神器排行榜上上升一些。
九品蓮臺倒是沒什麼說的,只是淡淡地笑道:“誰讓我收了人家的夫人呢!君子有成人之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只是一年半載的時間。日後嘛,我的最佳歸宿恐怕還是回到老和尚那裡。只要主人答應每隔幾年帶我出去兜兜風,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葉昊天心裡也知道那將是最好的選擇。待得平定大劫之後,九品蓮臺還是要還給佛祖的,監天御印也要還給玉帝。否則只怕有損於兩位大人物的顏面,非但有負於天尊所託,也不利於儒道釋鼎足三分的格局。
龜鏡則很是不滿,冷嘲熱諷道:“說得好聽,最後還不是跟盤古大帝一樣,親時如兄弟,冷落若棄履!哼!”
葉昊天哂笑道:“你跟蓮臺不同,日後還是要跟着我混江湖的!若不聽話,嘿嘿……”
風先生畢竟是能夠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呆了片刻之後便毅然收起兩大神器,對着葉昊天深深地鞠了一躬,低聲道:“帝君胸襟似海,用心不疑,在下深受感動,定當不負所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接下來他又跟葉昊天合計了好大一會兒,最後決定令羣仙先去天市星,十天之後,他將在已經荒廢的五湖莊內整編大軍。
瀚海神舟在空中滑行,彷彿老馬識途一般,向着谷巖星的方向自動飛去。
蘭兒終於有機會將青帝傳下的《駕辨》演奏了一遍,聽得葉昊天如醉如癡,抱住她的嬌軀不肯放手。
蘭兒面紅耳赤地好不容易掙開來,嬌嗔道:“公子,你這是怎麼了?一向都是正人君子,怎麼這兩天忽然改了性子?”
葉昊天緊緊地抓住她的玉手,眼中閃爍着炙熱的火焰,笑道:“小生今番入鼎,也不知能否安然返回。若是不能出鼎,這就是我和娘子的最後一天了……”
話未說完,卻被蘭兒柔軟香膩的小手捂住:“相公,我已經想好了。若是見不到你,我就在仙岩谷等你一輩子。”
葉昊天心中明白,如果是心無旁貸的太清天神,活個幾十萬年自然不成問題。問題是如果自己始終無法出鼎,蘭兒怎能保持無憂無慮的心性呢?若是失去了仙心,只怕她的功力將會大幅下降。那樣她將難以忍受歲月的煎熬,晚景很是悲涼。
想到這裡,他忽然一陣心酸,低聲道:“若是我真的身遭不測,或許會去奈何橋,你即使守在這裡一萬年,只怕也等不到我。”
蘭兒面色慘白地望着他,神情堅定地說道:“那我就去須彌神山。公子已然成佛,進入輪迴也會一靈不滅的。我到令尊令堂所在的小山村去等。”
聽她提及父母,葉昊天不敢再說下去。他可以跟蘭兒開玩笑,卻不敢對父母不敬,於是故作輕鬆地笑道:“我的運氣向來不錯!如果一切順利,我希望將鼎中修煉的時間縮短爲半年之內。然後出鼎尋找開天神斧,繼而找真神決戰。不過,爲了保險起見,最好能將真神引入正道羣雄佈下的天羅地網之內,讓其插翅難飛,然後再動手。至於怎麼才能引真神上鉤的問題,相信總能找到方法解決的。等到滅了真神,我們就回中土去解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說到這裡,他“呵呵”笑着望向蘭兒。
蘭兒想了想沒弄明白,當即問道:“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葉昊天朗聲笑道:“成親唄!‘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那可是人生的大喜事吶!我已經過了金榜題名那一關,只剩下洞房花燭了!”說話間又將蘭兒擁在身前,雙手在嬌軀上游走,心中的火焰越燃越旺。
蘭兒被他有力的雙臂摟着,可以清楚地聽到他怦怦跳動的心音,不由得雙頰緋紅,身子卻沒再掙動,只是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我也等着穿上新嫁衣……賤妾蒲柳之姿,早已將終身託付公子……只是公子還需小心些……入鼎修煉猶如大敵當前,應當清心寧志,莫要自亂陣腳……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早日歸來。”
葉昊天也明白她說的不錯,於是勉強收攝心神,只是輕柔地擁着她,卻沒有更進一步的舉措。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沒多久瀚海神舟就飛到了谷巖星,停在仙岩谷的邊沿。由於谷內大陣極爲複雜,雲霧繚繞不辨東西,所以駕駛神舟硬闖還不如徒步而行來得安全些。
兩人收了神舟,沿着熟悉的小徑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抓緊最後的時光喁喁私語,互訴衷腸,只覺得路漫漫情綿綿,走到天邊也不覺疲倦。
沉浸愛河的人最容易忘記一切,更何況是這樣寂靜無人的所在。
仙岩谷本就十分寧靜,不知何故,今日更顯得沉寂得很,簡直聽不到一點聲音,連上次來時偶爾傳出的鳥鳴也聽不到了。
可惜兩個人都沒有一絲異樣的感覺。他們的心裡只剩下甜蜜了。
兩個時辰之後,他們終於穿越重重大陣來到女媧娘娘隱居的補天宮前。
放眼望去,只見宮前綠如眉眼的草地上或坐或立着數百人,一個個眉飛色舞,神采奕奕,看來九天坤鼎果然神奇,竟然將這些人從小如豌豆的元神恢復成身高七尺生龍活虎般的漢子,甚至還恢復了少數人幾乎被磨滅的鬥志。
幾個關鍵的人物都在,見到他們紛紛圍了過來。
少康搶着對葉昊天深施一禮,十分感激地道:“兄弟,我不會說感激的話,只想說一句:要是日後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大夏莊千餘口人,水裡水裡來,火裡火裡去!”
大禹也用力地點頭,表示贊同少康所說的話,同時說道:“我代表逃出生天的數千神仙謝謝帝君!我等功力盡復,再世爲人,願爲平定大劫盡一分心力。帝君有什麼安排,請儘管吩咐。”
鬼谷子手捋仙須微笑頷首,意思跟大禹一樣,一切聽從葉昊天的安排。
旁邊衆人也紛紛七嘴八舌地表示願與真神再戰一場,不死不休。
葉昊天環視一圈,看着一張張神完氣足的臉,禁不住心中高興,伸出雙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肅靜,然後道:“諸位仙長莫急。真神來勢洶洶,正派之人還在全力防守之中。大家要想報仇,此刻正當其時,一定會大放異彩的。至於具體的出擊方案嘛,我們還要仔細斟酌一下。”說到這裡,他忽然問:“怎麼只有五六百人?其餘近萬的仙家呢?”
大禹伸手往外一指,答道:“都在谷外候着呢!人太多,我怕他們吵着娘娘,就都趕了出去。”
葉昊天笑着剛想說話,忽見雲華夫人衣帶飄飄風情萬種地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用銀鈴般的聲音道:“好兄弟,你們來晚了三天,娘娘正在宮中等着,讓你和蘭妹妹快些進去呢。”
葉昊天向着大禹和鬼谷子揮揮手:“我先進去見過娘娘,回頭再商定行止。”然後跟着雲華夫人走入補天宮內。
補天宮是一個圓形的宮殿,高高的牆壁全部由絢麗奪目的五色石築成。五色石色呈五彩,幾乎是半透明的,光線穿透石壁照入室內,在大殿正中形成一個明亮的光圈。女媧娘娘就坐在光圈正中的蒲團上修煉。
看到三人進來,她並未起身,只是微笑點頭,招呼大家席地而坐,然後將一雙慧眼望向葉昊天。
葉昊天敞開心扉,將自己的經歷以及行將入鼎的打算毫無保留地傳了過去。
蘭兒坐得離女媧很近,輕聲笑道:“師傅,此番我有空多陪你了!”
女媧慈祥地望着她,笑道:“好孩子,你願意留在這裡,我喜歡還來不及呢!趁着昊天入鼎的時間,我可以多傳你一點功夫。你不會覺得寂寞的。”然後她轉頭對葉昊天道:“至尊寶鼎有着無盡的靈氣,再加上天龍和鳳凰的呵護,已經足夠你享用的了。至於五百仙人的運功催化,那似乎太過奢侈,完全可以不用。我已經將需要的東西準備好,只待你安置好羣仙,就可以隨時入鼎了。”
葉昊天興奮地叫道:“那簡直太好了!多五百高手出征白虎七星,就多了幾分制勝的把握。而且,我也不想欠那麼多的人情。”然後他東張西望地瞧了瞧,問道:“金身蓐收何在?怎麼沒看到天龍和鳳凰?究竟孵化出來沒有?”
坐在不遠處的雲華夫人代答:“娘娘不想讓羣仙吃驚,故而令蓐收在殿後林間馴化二靈。”
葉昊天釋然地笑了笑,轉頭望向女媧,問道:“娘娘,關於入鼎的事,您還有什麼需要交待的嗎?”
女媧娘娘點點頭,神色凝重地道:“這正是我喚你進來的原因。有件事你必須明白:入鼎容易出鼎難!等你進入九天坤鼎之後,我會將萬滅王鼎與之相合。雙鼎親和力極強,一旦相合之後,就沒有辦法能從外部打開!只有等你大功告成,才能瓜熟蒂落破殼而出!決沒有半途而廢自暴自棄的道理!半途而廢則意味着形神俱滅!連重入輪迴的機會都沒有!”
蘭兒面色大變,嬌軀顫抖,沒想到鼎中修煉竟然會如此兇險。
葉昊天十分冷靜地道:“何謂大功告成?有什麼標誌嗎?”
女媧答道:“不管是正是邪,是神是魔,你都要修到極致!就是說玲瓏剔透,再無破綻!再換句話,也就是‘徹悟天地,了無疑惑’。”
葉昊天明白了一些,那是說不管怎麼修,都必須有質的飛躍,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女媧接着道:“寶鼎之內便是一方世界,天機莫測,變化萬千,要想完全徹悟是不可能的。你只要找準一個方向,努力修到極致,在一個小小的點上悟通了,便算將密不透風的至尊寶鼎鑿了一個窟窿,寶鼎便再也封不住你。”
葉昊天忙着點頭,這樣說來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女媧還沒有說完,進一步解釋道:“至尊寶鼎就像一個超級孵化器,出鼎之人必然是一代宗師,不但各有其值得驕傲的亮點,而且在出鼎之後都有一番驚天動地的壯舉。比如說,盤古第一次在鼎中孕育,隨即開天闢地,悟透的是‘開拓’;他第二次在鼎中悟道,再生後化身三清,悟透的是‘清靜無爲’;我自己在鼎中呆了幾萬年,悟通的是‘生生不息’;魔祖悟透的是‘無所不用其極’;你呢?你可要想好了。只有選對方向,才能早日出鼎。而且這個方向,不但要有可操作性,而且具有絕對的創新性!一定是前人沒有弄明白的!如果人云亦云,沒有創新之處,永遠也無法出鼎。”
蘭兒有些不解,問道:“功力方面呢?入鼎不就是練功嗎?”
女媧一擺手,對着葉昊天道:“功力方面不用擔心。只要你悟通了天地玄機,寶鼎就會自動幫你加註功力。試想,你也算是寶鼎孕育的碩果,自然會得到她十分周詳的扶持。若是功力不足,就不能完成出鼎後的壯舉,她也是有責任的。”
葉昊天聽得心癢難耐,當即站起身來,大聲道:“我先去安排羣仙,等下就去入鼎!嘿嘿,大宗師,逍遙遊,扶搖直上九萬里……呵呵……我要做大宗師……”
蘭兒看着他雄姿英發胸有成竹的樣子,忐忑不安的心纔算略微平靜了一點。
葉昊天快步出了補天宮,先跟大禹交待了幾句,着他率數十高手剿滅中土妖人;隨後請鬼谷子率大隊人馬至五湖莊等候風先生。
兩人得令即行,招呼衆人一起出谷。
羣仙紛紛跟葉昊天揮手作別。
少康也夾在衆人之中跟着父親去了。
衆人剛走,女媧娘娘便領着蘭兒和雲華夫人走出殿外,向着花壇之中一正一反分開放置的雙鼎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昊天,入鼎之後,一切小心,大家都盼着你大功告成呢。”
葉昊天回頭望了眼補天宮,問道:“蓐收兄弟呢?爲何還不把天龍、鳳凰帶過來?我還想開開眼界呢!見過天龍,卻沒有見過鳳凰……”
女媧笑道:“早晚會看到的!是你的東西總是你的,還能跑了不成?蓐收正在進行最後的調馴,大約還要兩個時辰。你就不要等了,先進入九天坤鼎適應一下環境。”
葉昊天走近蘭兒跟前,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笑道:“好蘭兒,我會早些出來的,你放心。”
蘭兒不敢令他分心,憂鬱的臉上盡力堆出笑容,嫣然一笑道:“公子去吧,一切順其自然,切莫急於求成。我會在這裡守着,等你一萬年!”她說得極其堅定,一付海枯石爛永不變心的樣子。
葉昊天又向雲華夫人揮手作別:“姐姐辛苦了,幫我照顧蘭兒,我一定會成功的!”
雲華夫人卻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微笑點頭。眼看羣仙順利出入九天坤鼎,她以爲雙鼎相合之後也是那麼容易,否則女媧娘娘怎會放心讓葉昊天前往?
交待完畢之後,葉昊天飛身躍入雲霧繚繞的九天坤鼎,瞬間便不見了影子。
一瞬間,蘭兒熱淚盈眶,難以自已,趴在雲華夫人肩上哀哀痛哭起來。
雲華夫人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扶正:“好妹妹,別哭,別哭呀!”
女媧娘娘回頭看見淚光盈盈的徒兒,安慰道:“傻孩子,要想成就大事,必須爲人所不能爲,苦人所不能苦。這點小小的考驗又怕什麼?以昊天的資質,成功的希望最少有七成!”
蘭兒眼中的淚水滾落腮邊,輕咬朱脣沒有答話,心道:“只要有一分失敗,我就不要活了。”
女媧面色凝重地運功托起萬滅王鼎,緩緩扣向九天坤鼎。
她扣得很慢很慢,一邊扣一邊解釋:“雙鼎一合,必將風雲陡變,所以要緩緩進行,否則怕昊天受不住。”
蘭兒止住淚水靜靜地望着她,眼看雙鼎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一側已經搭在沿上,另一側還有兩三尺高,禁不住生出生死兩茫茫的感覺。
正在這時,忽聽一聲狂笑響在耳邊:“甕中捉鱉!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去!神州子,你匆匆忙忙趕到仙岩谷,卻連某家在後面跟着都不知道!哈哈!老天開眼了!往日費盡心機無法進入的仙岩谷,這回卻給某家這般輕易地闖了進來!”
蘭兒心知大事不好,回頭一看,發現身後站着的並非旁人,赫然正是前幾日還將葉昊天恨得咬牙切齒的真神!
這下子,她不由得亡魂皆冒,彷彿萬丈高樓失足,又如揚子江心斷纜崩舟,整個人一下子傻掉了!
雲華夫人一聽聲音便激動得渾身顫抖,心裡又恨又痛,又驚又怕,連腳步也無法移動。
女媧久經風雨,然而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真神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闖進來!也禁不住被嚇了一跳。
此時此刻,她已經別無良策,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先將雙鼎合起來了!
真神眼看女媧全神貫注於雙鼎之間,萬滅王鼎還在緩緩下落,心中猜測其中必有蹊蹺,於是跨前兩步一掌拍向女媧腰背之間。
雲華夫人面色慘白地橫移過來,悄生生擋在對方攻擊之處。
真神一直將注意力集中在女媧娘娘這絕世高手身上,對於剩下二女並未注意,此時乍見一個嬌豔欲滴的女子立於掌前,面目分明是自己十分熟悉之人,不覺一愣,脫口而出道:“小云,怎麼是你?”
雲華夫人被他一聲“小云”喚得悲從中來,淚水在眼中滾動,心中又恨又怒,厲聲斥道:“你還記得我是小云?你也會吃驚?你的寶劍呢?再將我剁成肉醬?來呀!你是我心中的惡魔,我上輩子欠你的,今遭連性命一併還你,你快來拿吧!”
真神眼見女媧娘娘託着的萬滅王鼎還在不斷下落,不禁向着擋在身前的雲華夫人喝道:“快讓開!我那也是身不由己,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接着大叫道:“女媧,快停下!別毀了我的萬滅王鼎!”
女媧娘娘眼見雙鼎的距離不足半尺,心中大定,笑道:“王鼎不會壞的!非但不會損壞,而且會煥然一新!待得昊天大帝出鼎之日,便是你真神授首之時!我等雖死無憾矣!”
真神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關鍵,當下袍袖一抖施了個袖裡乾坤,將雲華夫人和蘭兒“呼”的收入袖中,然後一指點向女媧娘娘。
女媧手一鬆,任由王鼎自動蓋下,然後側身讓過真神的攻擊,準備還以顏色。
真神眼見王鼎驟然加速,急忙上前欲將其托住。然而此時此刻,雙鼎的距離只有寸許,兩者之間忽然生出一股強大的吸力,以真神力可撼天的功力竟然也無法阻止雙鼎相合的趨勢。
真神來不及細想,以爲鼎內必然有着莫大的好處,於是驟然之間將身軀縮爲豆粒大小,“嗖”地一聲沿着雙鼎之間窄窄的縫隙鑽了進去。只留下女媧娘娘目瞪口呆地站在外面,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