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笑了笑,道:“戰後得失討論,不僅是林衛、付安定等高層將領,海軍着的中層將領、基層將領都要進行討論,而且討論記錄還要轉發全軍,組織全軍上下學習,不僅便於高層將領瞭解下面的情況,也是給基層將領提供學習的機會,一支部隊能不能打仗,武器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各級將領。
胤祥點了點頭,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自古皆然。”
見胤祥體會的不深,胤禎也懶得解釋,海軍重在培養將領是爲日後迅速擴兵做準備的,不侷限於海軍,這些將領稍一轉換,陸軍同樣能夠勝任,微微沉吟,他才低頭翻看了下手上的信函,第一封便是《江戶條約》的正本和附約。
拆開細細了看了一遍,基本都是按照他的叮囑簽定的,僅是具體數目不同而已,他不由微微頜首,頗感滿意,稍一沉吟,便道:“儘快安排船隻將那五千戰馬轉運澳洲,澳洲如今正是急需戰馬。”
胤祥點頭道:“如今前往日本正是順風順水,我已經讓施世驃通知上海沙船協會的湯德貴了。”說着,他頗爲好奇的問道:“十四弟要讓日本和親?皇阿瑪會同意嗎?”
聽到提及康熙,胤禎纔想到康熙說過要見胤祥的,胤祥回京,先奔自己這裡而來,天知道康熙會不會多心,當下便道:“您這一說,倒是提醒我了,皇阿瑪身體已經大有好轉,您先快馬趕去小湯山行宮給皇阿瑪請安,晚上,我爲您接風洗塵。”
一聽康熙身體大有好轉,胤祥亦是一喜,追問道:“皇阿瑪能夠完全康復?”
“問題不大。”胤禎含笑道:“現在的恢復情況良好,應該能夠完全康復。”
胤祥略略遲疑了一下,才道:“皇阿瑪定然會問起徵日的情形,該如何回奏?”
聽的這話。胤禎不由心裡暗喜,老十三現在是全心全意的替自己考慮了,略一沉吟。他便笑道:“海軍如今乃是朝廷的經制之師,無須隱瞞,如實稟報,這些材料您都帶去。”
胤祥微微點了點頭。康熙恢復情況良好,自己回京,先到太子這裡,可是大犯忌諱,當下。他便起身告辭。
胤禎起身相送,出了殿門,他才道:“不用洗漱,就這樣快馬前往,皇阿瑪精力不濟,要注意談話時間。”
胤祥點了點頭,抱拳半鞠一禮,便轉身而去。才行的十餘步。卻正碰上方苞急步進來,他不由含笑駐足,見是胤祥,方苞連忙上前請安見禮,起身後又是一揖,道:“恭喜十三爺揚威海外!”
胤祥見他身着六品的補服。暗忖老十四應該是幫他補了詹事府的職位,便微笑着打趣道:“好嘛。幾日不見,就是六品官身了。是不是該請客賀賀?”
“十三爺要喝酒,下官自當奉陪。”方苞微笑着道:“改日上府相請。”
胤祥要趕去見康熙,也不敢多耽擱,當下便笑道:“我趕去見皇上,不與你繞舌,記的要最好的酒,聽說太子那裡有好酒,你不妨去打打秋風。()”說着點了點頭,快步離去。
方苞卻是楞了片刻,康熙爲何急着見十三爺?稍一沉吟,他便快步進了毓慶宮。
胤禎啜了幾口茶,待方苞見禮之後,便伸手讓座,而後道:“胤祥既已回京,海軍徵日大勝的消息馬上就會傳開,調查旗人反應之事,可已完結?”
“回太子爺,已經調查完結。”方苞躬身道:“情形不容樂觀,通過大量的私下走訪,底層的旗人對於放開限制是較爲贊同的,畢竟放開從業限制,他們可以自由籌謀生計,能夠極大的改善窘困局面。但是稍爲富足的旗人,卻都是持反對態度。
反對的緣由很多,總的來說有幾點,一則是認爲旗人從事其它行業,有失身份,七十餘載的恩養政策,他們坐享錢糧慣了,早已養成好逸惡勞的習性,他們認爲從事農商,有失體面。
二則是旗人的整體榮譽感極強,多年的特權使他們處處高人一等,除了從軍,其餘皆視爲賤業,讓他們從事其他行業,他們心理上有受辱的感覺。
三則是擔憂放開限制之後,朝廷會取消他們的種種特權。
這是通過廣泛的走訪瞭解到的情況,微臣這幾日亦在思慮,旗人這些年來不事生產,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初一放開限制,他們能夠從事的只能是賤業和出賣苦力,這是中上層旗人難以接受的,皇上恐也難以接受。
再則,旗人享有各種特權,入仕選官且不說,僅是律法特權就是一條巨大的鴻溝,普通民人商賈懼怕與旗人往來,這也極大的限制了旗人融入各個行業。”
說到這裡,方苞不勝苦澀的輕嘆了一聲,道:“八旗制度革新,真正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非有大決心大毅力,實難動搖分毫,即便是放開限制,一衆王公大臣亦會極力反對,十四爺,是否稍稍延遲時日?”
聽的這番話,胤禎心裡也是一陣陣發涼,僅僅是放開對旗人的從業限制,都如此艱難,更遑論之後的革新了,延遲時日,延遲到什麼時候?等自己登基,這要等多少年?難道那時候的反對力度就會小?
不能延遲,再難也得上,胤禎暗忖道,這顆毒瘤遲早得割,遲割不如早割,不乘着手頭有錢,不乘着海外擴張之機徹底解決,日後根本無法解決,
旗人的律法特權,不可能馬上取消,那會引起極大的反彈,只能逐步的加大懲罰力度,慢慢與大清律看齊。當前是如何才能放開對旗人的從業限制,這個口子必須先得撕開,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如何才能讓旗人心甘情願,甚至是踊躍接受這點?
沉吟把晌,胤禎才道:“八旗制度革新不僅是關係旗人的生計,國家的兵制,朝廷的財政,也關係到大清的長治久安。不能拖延,再難也必須知難而上。即便現在不能公開的提出放開旗人從業限制,咱們也要創造條件。”
創造條件?什麼條件。放開旗人從業限制的條件?這條件如何創造?方苞微微一楞,他倒是未料到胤禎有如此大的決心,略一沉吟,他才試探着道:“放開旗人從業限制牽扯到旗人的各方特權。公開提出,必遭反對,太子爺是想繞過去?”
胤禎頗爲讚賞的看了方苞一眼,道:“對!咱們不公開提出,先造成既成事實。引導旗人做事,待衆多的旗人都要求出來做事,再順理成章的提出放開從業限制,反對聲就不會那麼大了。”
“這法自子是好。”方苞微皺着眉頭道:“不過,如何才能引導旗人出來做事,而又不致引起一衆王公大臣的反對?”
“要讓旗人心甘情願的出來做事,而一衆王公大臣又不橫加干涉,必須考慮幾點。”胤禎含笑說道:“首先要通過旗務整頓。加強皇權。逐步削弱各旗旗主、王公勳貴對旗民的人身管制,削弱他們干涉的權利,然後,通過體面的,有足夠利益的工種引導旗人自主加入,時日一長。規模一大,便可水到渠成。”
方苞不由瞪大了眼睛。旗務整頓這事好說,什麼工種又體面。又有錢,而且還規模龐大?在京的旗人着有數十萬,人少了可不濟事,達不到效果。
見方苞一臉疑惑,胤禎笑了笑,道:“旗人身無所長,既無務農,也無經商之經驗,唯有大建作坊,讓旗人都進作坊去做工,讓他們做工人,將他們慢慢轉化爲產業工人。”
“作坊?”方苞失聲道:“哪得多大的作坊才能安置那麼多人?作坊可是苦力,旗人願意進去?一衆王公大臣能不反對?”
“有足夠的利益,誰不願意去?”胤禎微微笑道:“虹港爲什麼能夠吸引人?就因爲薪俸高,一個熟練工匠一個月的薪俸都在一兩五錢左右,一人進廠,就足夠養一家子人,誰不願意去?想進去還得找門路。
爲了吸引旗人進廠,咱們還可以把薪俸提高,跟步兵一個標準,二兩銀子一個月,不擔心他們不來,至於王公大臣反對,可以用特殊的行業讓他們閉口,諸如,火藥、新式槍炮鑄造、優質鋼鐵冶煉等等。”
這法子不錯,火藥、新式槍炮鑄造、優質鋼鐵冶煉這些作坊都是軍工,掌握在旗人手上,亦是天經地義,誰敢站出來反對?方苞不由微笑道:“太子爺真可謂是一步三計,如此一來,不僅解決了旗人生計,而且也爲朝廷培養了大量的熟練槍械工匠,更爲八旗制度革新奠定了基礎,實乃一石三鳥。
不過,這些作坊都設在京師,卻是不利於滿足海軍的需求,而且,這也有賠錢轉吆喝之嫌。”
“哪能都在京城,讓他們去天津,天津至京城的驛道明年就能完工,往返便利。”胤禎不以爲意的道:“京城也要建,不過要建在城郊,至於賠錢,可能不大,軍工這塊,不僅是滿足朝廷所需,還可向外販賣,民用的就更不存在虧損了。”
小湯山行宮,康熙按例堅持在兩名太監扶持下行走,最近,他恢復的不錯,雖然還需人攙扶,但行走已經不很吃力了,爲此,他增加了行走的次數,改爲一日兩次,上午、下午各一次。
康熙恢復的情況良好,李德全亦是大感輕鬆,小心謹慎的跟在康熙身後,不時的奉承幾句,眼見規定的鍛鍊時間到了,他正欲上前提醒康熙,卻是一眼瞥見院子門口一個小太監探頭探腦的,他忙急步趕了過去,輕聲的呵斥道:“吩咐多少次了?皇上訓練時間,任何人不得打攪,沒長記性?”
那小太監躬身道:“稟大總管,十三爺在外候見,奴才見他一身風塵,擔心是軍國大事,是以前來稟報,還望大總管恕罪。”
聽聞是十三爺到了,李德全不由微皺了皺眉頭,康熙點名要叫十三爺,他是清楚的,沉吟了下,他才揮手,道:“先在院子外候着。”
康熙卻是早瞥見這邊的動靜,見李德全回來,便停住了腳步,道:“何事?”
“回皇上,十三爺回京了,在外候着呢。”李德全躬身說道:“皇上散步的時間也到點了,該休息了。”
聽聞是老十三在外候見,康熙也是一喜,仰臉看了看日頭,便道:“將椅子就擺在這樹蔭下,宣他進來。”
李德全也看了看日頭,暗忖這主子一身的汗,坐在樹蔭下,着涼了可不是小事情,不過,見康熙在興頭上,他也不敢開口相勸,忙示意幾個太監宮女將桌椅擺在接近太陽光的地方,待康熙坐定了,這才轉身急步趕到院子門道:“宣十三爺覲見。”
胤祥一路上騎馬刻意落在後面,五十里路下來,自然是顯的風塵僕僕,聽得宣他覲見,忙急步趕了進來,自康熙中風,他就一直未見到康熙,此時見康熙神態和煦的坐在椅子上,忙上前跪下請安,道:“兒臣胤祥,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萬福金安。”
見他一身風塵,康熙含笑道:“賜座,賞茶。”
胤祥卻又叩頭道:“皇阿瑪聖體欠安,兒臣等日夜憂心,不能在跟前盡孝,還望皇阿瑪恕罪。”
康熙是有意隱瞞病情,聽這話,不由微微一笑道:“忠孝不能兩全,你爲國盡忠,揚威國外,朕心甚慰,無須自責。”說完,又問道:“瞧你滿面風塵,可是方纔進京?”
胤祥不敢隱瞞,忙回道:“回皇阿瑪,兒臣回京聽聞皇太子告及皇阿瑪龍體康復良好,便急急趕了過來。”
康熙點了點頭,道:“與日本簽訂的《江戶條約》文本可曾帶來?”
胤祥急忙將條約及附約以及施世驃、林衛等人的摺子、海軍戰後會議記錄等雙手呈了下去,道:“這些是條約文本、附約及海軍將領的摺子。”
康熙接過,微微翻看了下,便含笑道:“朕剛活動了下,一身大汗,你也是風塵滿面,先去沐浴一番,再行詳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