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身後門開了。我轉過身去,看到秋菊端着湯藥進來,一看到我站在那裡,完全傻住了,話還沒出口,淚已經溢出眼眶。我笑着對她灑脫地聳聳肩,她手一抖,手中的湯藥哐啷一聲落在地上,藥汁灑落一地。秋菊哇地一聲哭出來,跑過來一把抱住我,哭得哽咽地說:“蘭雪,我以爲你不會醒了,我以爲你不會醒了。”
情到深處,心裡什麼滋味都有,有一種液體就這樣想要從眼睛裡奔涌而出,我努力地忍住了。拍拍秋菊的背,語氣輕鬆地說:“傻丫頭,我不是沒事了嗎?別哭了。”
秋菊抽抽咽咽地哭了一陣才止住。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會如此狂悲狂喜的原因。原來我一睡睡了七八天,太醫們都束手無策,還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我今晚還不醒,以後都不回醒了。把她這個傻丫頭傷心壞了。
這一晚,我們說了一夜的話。
第二天,康熙召見。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我跪在地上給坐在龍椅上的康熙請安。屋子裡很溫暖,火盆裡的木柴噼裡啪啦地燃燒着,向四面八方散發着熱氣。但我的心感受不到任何美好。
“請來吧。”康熙擡了擡手,笑着說:“蘭雪,你救了十三阿哥一命,想要朕賞賜你什麼儘管開口。”
話說得是如此慷慨,真心又有多少?高高在上的康熙皇帝是真心實意的要賞賜我嗎?如果是這樣,那他剛纔眼裡閃過的又是什麼?似乎他對我的猜忌又多了一分了。是因爲十三阿哥嗎?那一夜的情況他大概都看在眼裡的吧!人工呼吸,緊急救人的應急措施,在現代人看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他的眼裡是不是就變了調了,還有我倒下去的那一剎那,胤祥是第一個向我伸出手的人……
秋菊跟我說,十三阿哥一直擔心我的病情,帶着傷去求康熙,讓他可以來看我每天的病情,我昏迷這幾天,十三阿哥天天都來,照顧得相當仔細。這個只怕又犯了康熙的禁忌了吧。這個皇宮到處暗藏殺機,不慎走錯,就會萬劫不復。我一定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
主意打定,微微討好地笑着說:“皇上,救十三阿哥是奴婢的分內之事,對於賞賜奴婢從來沒有想過。”
“是嗎?”康熙快速地閃了我一眼,然後又笑了,指着我道:“你這丫頭就是嘴太厲害,是想好了要什麼不敢說,還是真的沒想好啊!”
“皇上……”我擡起頭佯裝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地低下頭去。凌厲的殺氣從黑眸裡一閃而過,這隻老狐狸,又在耍什麼花招?
“既然你沒有想好要什麼,那朕就賜你一塊金牌,等你想好要什麼的時候,再拿金牌來跟我換,這樣如何?”康熙滿臉堆笑,伸手招來李德全,李德全答應了一聲,端着一塊金牌走上來,康熙接過金牌遞向我。
太陽穴上的血管突突兩跳,這一套動作爲什麼如此連貫,我隱隱覺得有些蹊蹺,好像早就預謀好了似的。可眼前坐的人畢竟是這個時空的主宰者,我想拒絕都不可能,只好上前一步,雙手接過金牌,乖巧地跪在地上感謝他的賞賜,“謝皇上的賞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呵呵地笑着,再象徵性地詢問了一下我的病情,說了些平常的體恤話就讓我告退了出來。
走在回去的路上,手裡握着燙手山芋一樣的金牌,看了看,心裡真是百味雜陳,什麼思緒都有,康熙丟這樣一塊金牌給我到底安的什麼心呢?真不知道以後的路到底會怎麼樣,還有多少預想不到的事情要發生。
正在我自我唏噓的時候,一些白色的小碎沫從上面落下來,仔細一看,原來是細小的雪花如同在風中飛揚的蒲公英一樣,一朵一朵的飄落下來,落在地上就融化成了水,潤溼了地面。擡頭看了一下滿布“蒲公英”的湛藍色天空,原來不知不覺中我來這個時空已經五個多月了。都已經開始下年初的第一場雪了。
“蘭姑娘,站在這風口吹風容易染上風寒的,尤其你才大病初癒身子弱,要當心啊。”身旁響起關切的話語,聲音如此熟悉,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何侍衛這是何苦呢!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的!
我們都是僞裝高手,不管怎樣心裡不是很合拍,但是面子上大家還是要過的去的。面帶微笑地給他福福身,道:“在這裡看下雪了,第一次看到下雪。”
“蘭姑娘這是第一次看到下雪?”何侍衛略帶疑惑地問。
“是的,我是在南方長大的,南方很少下雪,記事起就沒見過下雪。後來大一點兒,就被老師帶到更南的地方,在那裡一年四季都很熱,就更沒機會下雪了。”我灑脫地對他說,但他哪裡知道事情的真相。事實是我們被老師帶到熱帶雨林裡進行特殊訓練去了,那裡是一個海上的孤島,除了茂密的叢林以外就是各種各樣的毒蛇猛獸。和我一起去的三十個女孩,最後只剩下三個。
“蘭姑娘,我……”我偏頭,挑高眉詢問什麼事,他欲言又止,一副深有難言之隱的樣子,微蹙着眉頭。沉默片刻,何侍衛最後深嘆一口氣,塞了一張紙條在我手裡,轉身匆匆走了。
字條?!
看着何侍衛遠去的高大背影,心裡咯噔一下,這又是上演的哪一齣戲呢?管他的,攤開紙條來看,幾個正楷小字:各爲其主,保重!
各位其主,保重!
挑高眉毛看着這幾個字。暗自尋思,如果從何侍衛的角度來看,我擺明了護衛的主子就是康熙皇帝,那麼何侍衛護衛的主人又是誰呢?這座看似富麗堂皇的紫禁城,到底藏着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胡亂揉碎了手中的字條,任風將它吹遠。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來,不禁打了個囉嗦。這才發現衣服都被融化的雪水打溼了,站在寒風口吹冷風,真不是一般的自我虐待,趕緊攏了攏衣服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