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開封出發,路經河北,在半路的客棧停歇了三個晚上,終於在四天後黃昏時結束了在這漫長的黃土地上的行程,到達了京城。
京城繁華依舊,熱鬧依舊。都已經接近黃昏了,可是街道上還是佈滿了賣涼糕的,消暑用具的,剃頭的,雜耍等等的小販。
我打開馬車的車窗往外看,這曾經熟悉的景緻,已經不是當年的景緻,這裡宛如隔世。我嘆息一聲,不想再看,剛要關上窗子,突然看到就在馬車前方几步之遙的距離,一個小孩子突然衝上大街向對面奔去,這麼突然的行爲,嚇得趕馬車的離凡立馬緊急抓住繮繩,強行把馬車在最短時間內停了下來。“咚”一聲,我因爲慣性的原因,頭撞上了車窗上,有些痛,還好其他人或是坐在別的馬車上或是在趕車,這輛車裡就我一個人坐,沒人發現,我也顧不上疼痛,立馬看向窗外,那孩子已經成功的穿過街道,向巷子跑去了。他好似壓根就沒意識到他這一突然的舉動給趕車的人帶來了多大的驚慌。
“這孩子,父母也不管教一番……”馬車外離凡抱怨了一聲,他在車門外問,“少爺,你怎麼樣,沒事吧?”
我搖搖頭,“沒事,你繼續趕路吧”。
坐在車廂裡,突然覺得剛纔的情形有些像初次和十四見面的樣子,只是那次他的行爲實在太莽撞,馬速更是這次的幾十倍,壓根不顧及別人的安危。
幾年不見,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兒了?是不是還是喜歡在大街上賽馬?也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他是在和其他兩個侍衛賽馬來着。
還有姐姐姐夫,他們都應該比以前更成熟,更有威望了吧?
這次見面,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們是會教訓我一頓還是……
沒想到自己已經離開了那麼久,再次見面時已不是當年。
“離凡,趕慢點兒。”
“來了來了,三小姐回來了。”府門外站着一大堆丫鬟婆子之類的下人,見馬車停下倒是顯得有些興奮,只是當看到我穿着男裝走下車後難免有些遲疑和不確定。
我端起笑容,問,“阿瑪額娘在府中嗎?”
這下她們終於確定是我了,露出恭敬的禮儀,“回稟三小姐,老爺不知道三小姐要回來,所以一大早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福晉正在大堂等着三小姐呢。”
我輕輕點頭,昨天晚上纔派人連夜趕來報信說我要回來,想必消息也纔到不久,阿瑪一大早出去了,不知道我回來也是正常。
回頭看了一眼車上大半車子的禮品盒,我對着那些奴才吩咐,“你們把車上的東西搬到我房間去,俊顏,你們五個也幫幫他們。”
在一大羣丫鬟姑子的帶領下我走進了這個久違的家,穿庭過院,七拐八繞的,只是還沒到達大堂就遇到二孃。她一臉媚笑地走過來,“喲,這是咱們家的三小姐薰齊兒嗎?怎麼幾年不見,不僅個頭長高了,就連性別也換了,變成男兒了,這下老爺一定高興死了。”
她是佔着自個兒的兒子長大了,有了後臺,所以越發得意了嗎?只是恐怕她也只敢在我面前耍威風,在福晉面前,她還不是得畢恭畢敬的。看着她滿臉的熱絡的笑,我不是沒有聽出她話語裡的冷嘲熱諷,只是對於這種女人,理會她就是神經病。我禮貌請安,一如往昔一樣恭敬,“二孃安好。幾年不見,二孃越發明豔動人了。薰齊兒給你帶了一些人蔘燕窩、瑪瑙玉石之類的東西回來,希望二孃喜歡。”
見禮眼開,她一陣欣喜,連掩飾都掩飾不了,眉開眼笑道,“喜歡喜歡,薰齊兒哪次不是送最好的東西來,二孃不用看就喜歡了。”
我笑笑,“二孃喜歡就好,薰齊兒一會兒就派人給你送過去。薰齊兒剛剛回來,如果二孃沒什麼吩咐的話,那薰齊兒就告退了。”對於瘟神,我還是能避就避爲好。
正打算行禮走人,卻被她叫住,“薰齊兒呀,聽說……”還沒聽她說完就瞥見福晉遠遠地向這邊走來,我也沒時間聽她說下去了,忙走上前去福身行禮,“孩兒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
“妾身給福晉請安。”二孃也忙走上前來行禮。
福晉沒理會二孃,只是打量了我一眼,淡淡點頭,“薰齊兒回來了,怎麼穿成這樣?”
她的態度比之前冷淡了些許,我知道她正生氣着,就露出曾經熟悉的小女兒純真撒嬌的樣子,起身走上前去攙扶着她,“額娘,孩兒趕路,穿女裝不大方便,所以就穿了男裝,額娘別怪孩兒無禮。最近額娘身體可好些?”
“好,我身子一直很好。你經常派人送各種補品回來,我身子想不好都不行。”她臉上多了一絲笑容。
我再接再厲,“孩兒不能陪在額娘身邊盡孝道,送補品回來也是應該的,額娘身體硬朗就是孩兒最大的心願。想必額孃的補品也快吃完了,孩兒這次回來又帶了一些回來,一會兒讓人送來。”我帶回來的不止有補品,還有更多其他東西,只是在二孃面前我也不好多說,也就不提了。
“這丫頭,我那裡還積累了一大堆還沒吃完呢,你怎麼又帶回來了?”
“多多益善嘛,哪有人嫌補品多的?額娘可以慢慢吃就是了。”
“你呀!”她嘆口氣,“你這麼長時間的趕路,想必也餓了,走吧,先進去吃飯。”
“嗯。”我乖巧地攙扶着她往前走去。
三個女人吃飯也就沒喝酒,只吃了些飯菜。一大桌子的菜餚,還都是我曾經最喜歡吃的,我滿心歡喜,拿起筷子,這些菜餚,不知比在開封豐盛美味多少倍……想到開封每頓的清粥白菜,我突然沒了食慾。
陪着福晉她們應付地吃了些,吃罷,早在旁邊候着的丫鬟們執着拂塵,漱盂,巾帕等走上前來,伺候我們各自漱了口,撤去飯菜,扶我們到一旁的貴妃椅上坐了下來,丫鬟們端來茶果,我們閒聊着。起初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直到福晉問,“薰齊兒,聽說你前些日子去了山東?”她語氣很隨意,像是隨意一問而已,只是我知道她是很認真的,很認真地切入正題,找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