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綁架
梳洗沐浴,在外面吹了小半個時辰的冷風這纔將心裡竄動的火給壓下了,輕手輕腳地回了臥室,便見齊傾已經就寢了。
有些悵然若失的同時也長長地舒了口氣。
“做個好夢。”
還真的沒敢再跟她睡一張牀,現在的他經不得一絲的撩撥,便是無意的也經不起,他是恨不得將她給吃的骨頭都不剩!
可別說她現在這身子,便是沒了這事,他也不能失控,當年的事情已經差一點無法挽回了,如今她好不容易對他敞開了心扉,他必須萬般小心,不能傷她分毫!
……
這一夜,齊傾一夜好眠。
倒是金熙在一旁的榻上輾轉反側,煎熬不已,最後實在熬不住了,天還沒亮便逃了,早膳的時候,便是整理過了,還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來晚上沒睡好。
“怎麼了?”
金熙忽然間有種想狠狠瞪過去的衝動,怎麼了?她就一點也不知道?可有衝動歸有衝動,行動就免了,“沒事,昨晚上沒睡好。”
便是沒捨得怪她,語氣中還是隱隱有些哀怨。
齊傾微挑眉梢,“既然這般不舒服,回你的清院便是。”
金熙心中警鈴大作,“就是因爲回去了纔沒睡好。”
“是嗎?”
“自然!”金熙道:“昨晚上不是喝酒了嗎?怕薰着你便回清院了。”謊話說的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齊傾似笑非笑,“是嗎?”
“當然是了!”金熙堅定道,不過隨即便岔開了話題,“不說這個了,昨天我跟大伯父說了,三族老這事不能就這般算了。”
齊傾看着他。
金熙頓時有些坐立不安,輕咳了兩聲,繼續道:“倒不是僅僅因爲這事,也不是要秋後算賬,只是三族老這一家子屢屢生事,若是繼續讓他們在族中任意妄爲的話,會影響到族中和睦,若是再被人利用,後果可能會更嚴重。”
“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齊傾道。
金熙偷偷鬆了口氣,“讓三族老卸下族中一切事務,若他同意,他們該得的還是他們的,若不同意……”眸色一沉,“族規處置!”
“既然已經定了,你們處理就是。”齊傾淡淡道,“不過三族老在族中輩分高、威望重,還是得小心處理。”
“自然。”金熙頷首,“不過我也不是當年被他們拿捏的毛頭小子!再說了,道理在我這一邊,族規也在我這一邊。”
齊傾卻是笑了,“當年他們用族規來壓我們,如今你大仇得報了吧?”
“我像這般小氣的人嗎?”金熙挑眉道。
齊傾笑道:“像不像不重要,重要的是出去這幾年,你果真長進了不少。”
“不喜歡?”金熙斂了笑容,有些不安。
齊傾道:“長進了是好事。”
“真的?”
“我有必要說這樣的謊言?”齊傾反問,隨後便岔開了話題,“吃完了早膳便回去補眠,免得還沒跟人開戰自己便先倒了。”
金熙安了心,笑道:“放心,倒不了的。”
……
隨着年關將近,蓉城的家家戶戶都在爲過年而忙碌着,金家更是如此,齊傾的不適過去了,不過金熙卻也忙得沒精力想其他的了。
小年當日,金氏一族再次分紅。
同一日,三族老當着全族人的面表示年紀大了沒有精力再管族中事務,要卸下族老一職,同時表示將今年分紅的四分之一捐出來修橋鋪路,爲族人積福德。
族長金成安同意。
其餘族老亦沒有反對,不過沒反對並不代表沒意見,尤其是大族老跟二族老,他們的年紀可比三族老要大的,三族老要退,是不是表示他們也要退?還有,三族老什麼時候不退偏偏這時候退?這其中有什麼貓膩?是不是金熙出頭了便想要秋後算賬?
一股不安的情緒在金氏一族上層人員中蔓延。
不過對於普通的族人來說,今年的分紅卻是讓他們極爲滿意,而隨着金熙迴歸蓉城任城守,金氏族人的地位又提升了,最能體現這一點的便是金氏一族的姑娘極爲受歡迎,而金氏一族的二郎,也是蓉城乃是整個湖州最渴盼的佳婿人選。
便是十二月下旬,金氏一族便一連辦了好幾場婚事。
金熙也喝喜酒喝的想吐。
小年第二日,金熙便接到了來自湖州府的公文,要求他去一趟府臺,接到了公文,金熙便蹙了眉,已經過了小年了,依照慣例這時候衙門已經停發了普通公文了,如今卻還讓他過去,分明不合常理。
這般過去,若是路上有所延誤或者湖州府那裡有什麼事情處理一下的話,他甚至趕不及回來過年。
“如今的湖州府臺乃南方士林的人,這次讓大人去,或爲敲打或爲拉攏。”既然擔了幕僚的身份,高翮自然是做足了功課的,蓉城雖不是州府所在,但是這裡有一個金家!而如今的蓉城城守還是金家的家主,一旦壓不住金熙,那蓉城便會脫離湖州府的管轄,這對府臺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反之,若是能夠將金熙拉到自己的陣營,這不僅僅可以在湖州任上添了便利,對於南方士林來說也是一大好處,還有便是……
“被直接派遣回原籍的,大人是第一人。”
這也是極重要的因素,而這其中的原因也是湖州府臺想要探知的!
當然,這般的急招也的確是有些迫不及待。
金熙微垂眼眸,沉思半晌,擡眸道:“成介可願意隨我走一趟?”
高翮笑道:“屬下既是大人幕僚,自然該隨大人同行。”
“好,那我們就走一趟。”金熙也笑道。
……
離過年也沒幾日了,爲了在除夕之前趕回來,金熙決定當天便出發。
對於這不太尋常的召見,齊傾眉頭亦是皺了皺,不過也沒有阻止他前去,“小心點。”
沒有道理阻止他去,便是覺得不對,他既然要當這個蓉城城守便不能不聽從上峰的指示。
金熙笑着將她擁入懷中,貪婪地汲取着她的氣息,“嗯,我會的。”
“帶上金禮一起去吧。”齊傾沒有阻止他的親近。
金熙低頭看着她,“金禮的媳婦身子重,便不要讓他分心了。”
“不過是幾天的事情。”齊傾道,“不礙事的。”
“我又不是去什麼龍潭虎穴。”金熙失笑,“雖然我很高興你這般緊張我,不過真的不必要擔心,便是府臺大人真的對我你有什麼不滿也不會公然對付我,都快過年了,便不要折騰人家夫妻了,再說了,我身邊也不是沒有人。”
“信不過我的人?”
“那你呢?”金熙反問。
齊傾瞪着他,似乎有些惱火了,“翅膀硬了是吧?”
“嗯,所以你不需要像照顧孩子一般照顧我了。”金熙卻是笑道:“以後我照顧你。”
齊傾瞪着他。
金熙沒有退讓,他知道即使四年過去,即使她對他敞開了心扉,可是要扭轉她腦海中根深蒂固的印象還是很難很難,無法一蹴而就,只能潛移默化地改變。
“相信我好嗎?”
“那便小心點。”齊傾道,似乎有些懊惱。
金熙笑着將人緊緊地擁入懷中,“真不想走!阿傾……阿傾……”
“我說過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金熙將頭從她的頸項上擡起,卻是挑眉笑道:“放心,我就偶爾叫叫,免得叫多了別人來給我搶!”
“我不是銀子,沒這般多人想搶。”齊傾推開了他,“不是趕時間嗎?還不出發?”
金熙輕笑,滿目的柔情,“知道了,好好的在家等我回來。”說完,目光染上炙熱,“阿傾,等我回來,不許不應我。”
齊傾臉頓時黑了。
“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金熙卻仍是笑道,一把黑了臉的女人給拉入懷中,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我們生個孩子,女兒便像你,兒子也像你!不,不是一個,至少兩個,一兒一女,再多一個那就更好了!”說完,低頭吻了她的脣,淺嘗即止,不敢太過放縱,“等我回來。”
齊傾看着他,黑下去的臉色緩和了不少,“生的出來再說吧。”
淡淡的一句話,卻蘊含了深意。
只是此刻的金熙卻聽不出來,他只是聽出了她答應了,答應應他,答應給他生孩子,至少兩個一兒一女,再多幾個那便更好了!
“齊傾,謝謝你!”
這一刻,除了這話,他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他卻還是感激,即便這般很卑微,可只要她願意,卑微又如何?
更何況,在她的面前,他本來就應該卑微!
“我走了,外面冷你不要出來!”
說完,便轉身離開,腳步有些急,不過卻不是因爲時間很急,而是因爲怕走慢了便捨不得離開。
齊傾終究還是沒聽他的話,隨着他走出了屋子,寒風凜冽中看着遠去的背影,眼瞳宛若古井一般深沉幽暗。
孩子嗎?
我恐怕會讓你失望了。
……
“這都要過年了,府臺大人怎麼這時候召見?”高然兒一邊幫兄長收拾行裝一邊憂慮道,“大哥,不會真的有什麼問題吧?”
“即便有問題我也得去。”高翮道。
高然兒停下了手裡的活計,臉色有些不好,“大哥……”
“放心。”高翮打斷了妹妹的擔憂,“既然府臺大人下了正式的公文便不會做的太過分,我們不會有危險,最多隻是受些刁難罷了。”
高然兒認同兄長的話,只是仍是有些不放心,“不管如何大哥都務必小心。”
“當然。”高翮微笑,“大哥還要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了。”
“大哥!”高然兒氣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取笑我?”
“好了好了。”高翮道,“大哥不說了,這事等大哥回來之後再說。”隨後便岔開了話題,“我不在的時間裡你最好呆在客院中,別叨擾到了金家的人。”
“嗯。”高然兒點頭,“大哥放心,我會注意的。”
高翮頷首,“至於金少夫人……聽熙弟說她最近身子都不好,你便不要去打擾人家了,等我回來我們在一同前去拜見她。”
“知道了。”高然兒有些無奈,她的確是對金少夫人有些好奇,但也不至於亂哄哄地跑去找人,更別說人家都已經說明了身子不好在養着,雖說作爲客人也該去探病的,可人家都開口說身子不好無法親自招待了,她自然便不會這般不是規矩地跑過去打擾,“其實我也不是一定得見到不可,之前不過是好奇,現在不過是覺得身爲客人,怎麼也該拜會一下女主人,大哥,我知道分寸的。”
高翮笑道:“嗯。”
高然兒親自送了兄長出了客院,之後便回自己的屋子呆着,接下來的日子裡面,足不出戶,直到……
“金夫人想見我?”
“是。”
高然兒有些詫異,不過想了想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到來那日她也是見過了金夫人,雖然沒有多少交流,但是怎麼說也是長輩,也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如今想見她也是理所應當,只是當她跟着下人到了壽安堂,卻後悔走這一趟了。
“金夫人,我與金大……大人清清白白,並無任何關係!”
那日初見之時也只是覺得金夫人有些柔弱罷了,可如今……她居然認爲她跟金熙有那等不清不楚的關係?
“金夫人,小女不知做了什麼不該做的讓夫人誤會,但是小女可以發誓對金大人沒有一絲的不該有的念頭!請夫人不要誤會!”
金夫人愣了愣,“怎麼會沒有?你不喜歡熙兒嗎?然兒姑娘,我的熙兒是整個蓉城,不,整個湖州最好的男子,你怎麼會不喜歡他?!你是不是怕齊氏那個毒婦?你不要怕,有我在!還有熙兒在!那個毒婦不敢對你怎麼樣的!”
高然兒臉色難看之極,“夫人……”
“然兒啊!”金夫人緊緊的攔住她的手,一臉認定了她這個媳婦似的,“你不用怕!熙兒會保護你,我也會保護你的!齊氏那個毒婦害不到你的!”
“金夫人——”
“熙兒有了你就好了,有了你就好了!”金夫人彷彿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一般,“你都不知道這些年熙兒有多苦!齊氏那個毒婦逼着熙兒守着她,死死地霸佔着金家的產業,現在好了,熙兒有了你了!然兒啊,你一定要幫熙兒將那個毒婦趕出去,一定要幫熙兒!”
高然兒氣的面色漲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金夫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金夫人仍不覺得自己有多荒謬,一個勁地訴說着自己有多慘、兒子有多慘,齊傾又多可恨。
“金夫人,我再說一次我與令郎沒有任何的關係!”高然兒用勁車開了她,“還請金夫人不要再侮辱我的人格傷及我的閨譽!”說完,便怒極而去。
“然兒!然兒——”金夫人錯愕着急地喊着,甚至還想追出去。
“夫人,外邊冷!”下人們趕緊攔着,想死的心都有了!
金夫人停下腳步,哀哀悽悽的,“我的熙兒太可憐了……太可憐了……齊氏,你不得好死的!你一定不得好死的!”
下人們聽得膽戰心驚的。
……
這事發生在壽安堂,當時在場的也就是幾個下人,要是想要封鎖消息倒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這壽安堂的主子沒這個本事,下人們也怕得罪傾園那位,所以,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齊傾的耳中,當然,還有金夫人爲何會有這般認知的原因。
“……用過午膳……夫人說天氣很好要去花園逛逛……奴婢們便陪着夫人去……去了花園之後……無意中撞見了幾個丫鬟婆子在說着閒話……說的正是高姑娘……那幾個嘴碎的說……說……說……少爺既然將高姑娘帶了回來……一定不會只是客人這般簡單……她們……她們說……夫人就是聽了她們的胡說八道才認爲高姑娘跟少爺有什麼……不過少夫人,高姑娘當場便否認了,少爺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她只是客人!”
相對於前來稟報之人的惶恐,齊傾卻是平靜無波,沉吟會兒,便道:“將此時告知榮管事,讓他處理。”
“……是。”
……
這些年金榮已經很少插手商行的事情了,不過這府邸的事情卻一直沒有放下過,按理說來這後院的事情不該由他一個男子管的,不過齊傾忙着外面,金夫人又是一個不能管事的,金家也不能讓姨娘院的那幾個姨娘管,便只有讓金榮管,雖有些不太方便,不過多年來衆人倒也習慣了。
既然管着後院,那後院的丫鬟婆子自然也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而在得知了這事後,處理也是雷厲風行。
壽安堂的下人被敲打不允許將金夫人的糊塗行爲傳出去,金府內私底下胡言亂語的下人也都被揪出來,也沒忌諱着快過年,直接給發賣了。
同時,金榮也親自去給高然兒道了歉。
高然兒雖動了怒,也認爲自己被羞辱了,可不管是爲了兄長還是金榮的誠摯道歉,她都沒有道理再追究下去,“榮管事放心,我並未放在心上。”
“高姑娘大量。”金榮感激。
高然兒深吸了一口氣,“雖說此事子虛烏有,可既然發生了,小女想見一見金少夫人,親自向她解釋清楚!”
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她這主母還不出面,是不信她還是壓根兒瞧不起她?
若是第一種,她必須見她一面解釋清楚,若是第二種,那她便更加要見她一面!
大哥絕對不能將自己的未來壓在一個根本瞧不起他們的人身上!
金榮看了看她,“這些日子少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所以纔沒能第一時間與高姑娘見面,發生了這等事情,少夫人本是想親自來跟姑娘道歉的,只是年關將至事情實在太多了才讓小人走這一趟,不過既然高姑娘想見少夫人,小人必定會轉達。”
“多謝榮管事。”高然兒凝着臉道。
金榮又說了好些告罪道歉的話這才離開了客院,整了整思緒這纔去傾園。
以少夫人的性子不至於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可她一直不見人卻也是不對勁。
如今這是無論如何都得見一見的。
不過當他見到了齊傾,卻沒有機會將這事說出,驚呼道:“少夫人,發生何事了?”
屋內,齊傾看向他,臉色陰沉的彷彿可以滴出水來,一字一頓地道:“金熙被綁架了!”
“什麼?!”金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夫人,你說什麼?!”
少爺被綁架了?
綁架?
少爺怎麼可能會被綁架?!
齊傾擡手,將被揉捏的皺巴巴的勒索信遞給了他。
金榮慌忙接過,看完了之後頓時面如死灰,“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狠狠地咬了牙,一字一字地道:“這次少爺去州府雖然帶的人不多,但是隨行的護衛身手都不錯,而且蓉城去州府的官道一直以來都很太平,怎麼可能會有匪患?就算有,那個匪患有這個膽子綁架蓉城城守?!”
就算不顧忌金家,可綁架朝廷命官可是大罪!這在動盪的年份可能會有,可如今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誰會不要命的綁架朝廷命官?!
“難道是褚鈺?!”
這是他能夠想到的唯一有膽子有能力的人!
齊傾的目光染上了冷厲,她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不是他。”
“少夫人爲何如此肯定?”金榮的語氣有了責備的味道,“他對少爺本就……”
“我說了不是他就不是他!”齊傾厲聲打斷了他的話,隨後起身離開。
“少夫人!”金榮幾乎是嘶吼了出聲,“少爺……”
“我護在手裡這般多年的人還輪不到別人來害!”齊傾轉身打斷了他的話,身上的冷冽之氣蔓延到了空氣之中,“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想些什麼,但在查清此事之前,我不希望這件事泄露出去半句!”
隨後,轉身出去。
金榮死死地握着手中的信紙,臉龐幾乎扭曲,他不是不信她,可她便這般信褚鈺?既然不是對少爺無心,既然不是不關心少爺,爲何還能這般冷靜這般相信一個有嫌疑的人?
查一查也不行嗎?!
多年來本就開始龜裂的主僕關係此刻似乎又被狠狠地劃上了一道裂痕。
……
勒索信上只是寫了要三十萬兩銀子,這對金家來說不算多,只是敢開口要這般多的綁匪絕對不會是一個小人物,當然,敢綁架朝廷命官的本就不是鼠輩。
而最清楚道上到底有哪些人物的,自然就是道上的人。
齊傾讓人籌備了贖金的同時也親自去了一趟青幫,這些年金家與青幫之間的關係不錯,雖沒有擺在明面上,但是湖州誰人不知青幫與金家有些交情,而這份交情既讓青幫得到了不少商賈的生意,也讓道上的人不敢去找金家商隊的麻煩。
而如今,已經是蓉城城守的金家家主竟然被綁架了。
凌灝從齊傾口中得知這消息也不禁露出了訝然之色,隨即沉聲問道:“少夫人可有懷疑之人?”
“在湖州,何人敢動金家?”齊傾反問。
凌灝蹙眉沉吟半晌,“除非走投無路或與金家有仇。”
“凌幫主的意思是這次不是單純的爲了贖金,而是衝着人來的?”齊傾眼底的漫開了暴戾。
“有這個可能。”凌灝道,“金少爺是接了府臺的詔令纔出門的,金少夫人,這應當是一個重要的線索。”
齊傾眼底精芒一閃,“勞煩凌幫主派人暗地裡打聽,若是有消息請立即派人通知金家!”
“自然。”凌灝應了下來。
齊傾告辭離去。
“幫主,會是誰下的手?”一旁的下屬不禁問道,這金家可是湖州的老大,誰敢對金家的家主下手?這些年這金少夫人雖說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可獅子便是沉睡了也仍舊是獅子,這下手的人爲了銀子不要命了?
凌灝沒有回答,“傳令下去,暗中搜查!”
“是!”不說金家這些年給了青幫不少的好處,便是爲了青幫,也得將此事查清楚!這些年道上誰人不知湖州是他們青幫的天下?!竟然在青幫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擄人勒索之事,擄的還是青幫的金主,簡直找死!
……
金熙此趟出門帶去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如今在官道上被人擄走,還是在綁匪將勒索信送來他們才發現,這絕對不是一件隨機事件,也便是說,有人事先設計好了一切,而那府臺的公文也可能是其中一個環節!
可是公文上的衙門公章不是普通人可以僞造的!
所以,金榮懷疑這件事跟褚鈺有關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齊傾還是認爲不是他做的!
褚鈺的確囂張,只是卻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他若是要整金熙有的是辦法,無需做出這等會連累整個褚家的荒唐事!
可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
金家的仇人有哪些她很清楚,只是這些人當中哪一個有本事做出這般縝密的擄人案?!
“三族老那邊有沒有動靜?”金熙最近得罪的人,而且可以掌握金熙日常出入的也便是這一家人,既是是他們做的可能性不高,可還是得查查。
“並無異常。”金禮的臉色也很不好看,“派去找的人也回來了,可一路上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痕跡,少夫人,此事恐怕不簡單!”
齊傾握住了椅子的扶手,“準備一下,我親自去一趟湖州府衙。”
一旁的金榮聞言當即道:“少夫人這時候是不是該……”
“我說過我護在手裡的人輪不到其他人來害!”齊傾冷聲打斷了金榮的話,“金禮,去準備!”
褚鈺不可能作出這樣的事,湖州府臺也不可能聯合匪患來擄走朝廷命官,可那詔令上的官印若是假的,金熙不可能一點也看不出來!所以關鍵還是在湖州府臺身上!
“是!”
齊傾起身,看着臉色難看的金榮:“你留在府中準備贖金一事,若綁匪傳來新信,你自己可斟酌處理!還有,這件事不許泄露出去一個字!”
“我也不能知道嗎?”這時,金成安沉着臉進來。
齊傾看向他,“大伯父來的正好,家裡便先交給你了。”
“齊傾,這事你可有底?”金成安繼續問道。
齊傾道:“沒有,不過我不會讓他有事!”
“好!”金成安道,“你放心去辦你的事情,家裡就交給我!記住你的話,平安將他帶回來!”
“我會的!”齊傾應下,隨後便離開。
金榮沒有攔她,卻是憂心忡忡地看向金成安,“族長,這……”
“熙兒是她的夫君,她不會害他的。”金成安道。
金榮相信這個,只是……“可少爺不明不白地被人擄走,難道我們就只能等嗎?”
金成安看着他,“我們就算不信齊氏也該你相信熙兒,這般多年的歷練若是連這小小的災難都過不去,那他就真的不配當這個金家的家主了!”
金榮還想反駁什麼,可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從蓉城到湖州府得走兩天,金熙要在過年前趕回來,必定也是日夜兼程,快馬加鞭的,高翮右手殘疾,不可能騎快馬,所以他們麼必定是坐馬車的,這一幫人風塵僕僕的,就算遭遇了什麼不測也不可能不留一絲痕跡。
齊傾一路往湖州府趕去也一路尋找着痕跡,終於在湖州府外的一個村莊發現了線索。
這是金熙等人最後出現的地方。
“金安你留下來繼續查探,金禮隨我進湖州府!”齊傾吩咐完,便入了湖州府,不過卻並未聲張,亦沒有表明身份以免引起暗地裡的綁匪的注意。
如今的湖州府臺是南方士林的人,也是出自褚家的,而很不巧的是還是褚鈺的朋友,更不巧的是褚鈺居然也正好在。
金榮若是在這裡定會更加肯定事情是褚鈺做的。
便是褚鈺見到了齊傾,得知了這件事也不禁暗恨老天爺真的是恨不得整死他!
“跟我沒關係!”
這話就算自己聽了也沒有什麼信服力。
齊傾看着他,“你爲何會在這裡?”
“齊傾,這事真的跟我……”
“我只是問你爲何在這裡!”齊傾打斷了他的話,神色並沒有多大的波動,便是褚鈺也猜不透她此時的想法。
褚鈺咬了咬牙,“湖州府臺是我的表妹夫!”
“褚公子這般早便來拜年?”金禮開了口,語氣甚爲不善,若是其他時間褚鈺出現在這裡倒也沒什麼,可是現在是過年,就算來拜年也不是這般早,更何況這是表妹夫,而不是妹夫!
“不成嗎?”褚鈺也惱火了,他今年是沒打算回家過年,他不是長房嫡孫,便是再出色也輪不到他來擔任祭祀主祭,更何況這般多年下來,他在長輩眼裡的印象不比小叔好多少!
當然了,過年不願意回去還有另一個很主要的原因,那便是避免被長輩們逼婚!
即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並不意味着他便要隨便娶一個!
“我惹不起你們,躲還躲不掉?”
“我沒有懷疑你。”齊傾道。
褚鈺幾乎想把眼珠子給瞪出來,“沒懷疑我你這幅鬼樣子給誰看?”
“既然湖州府臺是你的表妹夫,那事情便好辦了。”齊傾沒理會他的話,“公文是由湖州府臺發出的,便是要造假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造出來的,所以此時府臺大人難辭其咎!”
“你想如何?”褚鈺問道。
齊傾眸子一凜,反問道:“你說呢?”
褚鈺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口的悶,“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當寡婦的!”
沒用就是沒用!就算平步青雲了還是要靠女人來保護,他金熙是上輩子做了天大的好事,還是齊傾上輩子殺了他全家,這輩子需要這般還債?!
褚鈺將人領去見了現任湖州府臺。
現任湖州府臺很年輕,不過是三十出頭的樣子,而能夠在這般年紀便坐到這個位置,自然是有幾分本事的,當然,運道也是不能忽略。
不過除了這兩樣,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因素,那便是馬騰成了褚家的姻親。
雖然隔着一層,但是表妹夫也是姻親!
不過褚鈺這趟來還真的不是拜年,躲開家裡的逼婚也只是順便,真正的目的是來興師問罪的,而理由便是馬騰寵妾滅妻!
原本這是也輪不到他褚鈺一個表兄出面的,不過因爲某個原因,褚鈺不得不出面。
既然原本便是來興師問罪的,又差一點讓他背上不白之冤,他也便不客氣了,直接挑明瞭。
馬騰年紀輕輕便任了一州之府,自然是意氣風發的,不過在褚鈺的面前卻還是低了頭,又聽了金熙一事,臉色頓時有些白了。
倒不是他怕金熙,而是若是這件事傳出去了,他這個湖州府臺便是不死也脫層皮!
被人冒用官印擄走朝廷命官?
“表兄放心,本官一定會將此事查清楚!”
褚鈺看他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還有蓉城城守,若是他少了一根頭髮,你這個湖州府臺也不用幹了!說不定還會落得一個勾結綁匪的罪名!”
“表兄……”
“該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褚鈺沒心情聽他的解釋,說完了便看向齊傾,“走吧,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
齊傾神色倒還算是平靜,不過便是如此也是讓人覺得空氣壓抑,對褚鈺微微頷首,便看向馬騰,“請府臺大人務必儘快查清,以保齊氏夫君安全!”
本是請求的話,卻是說的咄咄逼人。
州府走一趟,便更加證明此事早便策劃好的,而且背後策劃這事的人本事還不小!
馬騰也是站慣了高位的人,如今這般被人壓迫心裡自然也是起了火,可一旁還有一個褚鈺在,他不得不壓着,“金少夫人放心,這幫綁匪如此膽大包天,本官定然嚴懲不貸!”
“多謝府臺大人。”
褚鈺沒興趣繼續待下去,一把攥住了齊傾的手便道:“走!”
金禮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剮了過去。
齊傾不着痕跡地抽回了手,自己走。
褚鈺氣的心肝肺都疼。
若是在平時,馬騰倒是會舉得眼前這一幕很有趣,甚至還會找出一些利用的價值來,可是現在……
“來人!”
有人冒用衙門的公文他有過失,但也不是不能彌補的,可若是……
官府的公文紙張都是特製的,尋常人根本接觸不到,更不要說是官府的官印了!就算要偷刻,那也得知道官印是什麼樣子!這用於上下公文之間的印鑑是不對外的,也便是說要得到印鑑的模子,只能是內部的人!
金熙方纔到任,不可能是金家的人,那問題自然是出在他這裡!
就算對金家的人不滿,可是有人敢在他的地頭上鬧事,也便是不將他馬騰放在眼裡!
……
“你不必擔心,金熙再沒用也不至於保不住自己的小命,再說了綁匪不是說要銀子嗎?再拿到銀子之前不會對他怎樣的!”
馬車上,褚鈺還是開口安撫。
齊傾不動聲色,“你爲何忽然出現在這裡?”
“我不是說了……”
“你不覺得很巧嗎?”齊傾沒給他說完的機會。
褚鈺正想要駁斥,不過話還沒說出口便明白她的意思,隨即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我也在算計之中?”
“我從不覺得巧合只是巧合!”
褚鈺眸子也幽暗了下來,冷笑道:“假冒衙門的公文、不留痕跡地將人擄走、把我也給扯進來,看來這人的本事不小!你的小夫君究竟得罪了什麼人?”
“或許你該問我得罪了什麼人。”齊傾道。
褚鈺有些氣結,“你是太高估了你自己還是太小看了你的小夫君?齊傾,要是這事衝着你來的,該綁的人是你!”
齊傾沒有反駁也沒有迴應,只是沉默。
跟她相識了這般多年,就算不親近也有幾分的瞭解,見了她這般還有什麼不明白?
“你就這般的在乎他?”
不就是隻能靠着女人保護的小男人嗎?怎麼便這般得她的心?!
褚鈺不服,便是再活幾輩子也不服!
“能夠將你也扯進來,這背後的人絕對不簡單。”齊傾沒有與他繼續這個話題,“你剛剛說你來這裡是因爲湖州府臺寵妾滅妻?”
“嗯。”褚鈺頷首。
齊傾又問道:“便是如此,也不該你來出頭。”
褚鈺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齊傾盯着他。
褚鈺有些惱火,“當年姨母本來是想將女兒許給我的,不過我拒絕了,這門婚事也是我母親保的媒!我姨母家世不高,在馬騰的面前自然也便少了些底氣,如今出了這事,姨母向我母親訴苦,我母親自然便認爲我是罪魁禍首。”
“所以你便來了?”齊傾道。
褚鈺頷首,“雖然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錯,不過母命難爲。”
“我還是第一次在你的口中聽到母親二字。”齊傾失笑。
褚鈺咬牙,“我是不孝子成了嗎?”
“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馬騰冒着得罪褚家的危險寵妾滅妻?”齊傾轉開了話題。
褚鈺眯了眼,“你覺得這事給這小妾有關係?”
“跟僞造公文相比,盜取印鑑要簡單的多,當然,前提是可以在馬騰辦公的地方自由出入。”齊傾緩緩道,“既然是寵妾滅妻了,那這個妾必定很受寵!”
褚鈺沉默半晌,“停車!”
馬車停了下來。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褚鈺保證道,即便這件事跟他沒什麼關係,可既然攤上了,他若是不給她一個交代,真不知道這女人會怎麼想他!“你也不必太低估了金熙,京城三年,陰謀詭計他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有時間擔心還不如好好睡一覺,憔悴的跟鬼似的,也不怕嚇跑了你的小夫君!”
說完便下了馬車。
齊傾掀開了馬車的簾子,道:“褚鈺,謝謝。”
“回去吧。”褚鈺吸了一口氣,道,看着馬車離去的背影,苦笑不已。
他還真的是犯賤的可以!
明明得不到了,可卻爲了她一句謝謝而心甘情願!
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