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妻小夫之望族主母
傾園的裝潢不比壽安堂差,當初修建傾園的時候,亦是廢了一番的功夫,只是可惜自它建成,它的主子在這裡逗留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也因爲如此,傾園的富麗堂皇多了一份冷清,尤其是這入秋之後的深夜。
這是金熙第一次走入這個園子,可便是如此,他還是順利地找到了寢室所在,因爲除了通往寢室的廊道燃着燭火,四處皆是一片黑暗。
這般的黑暗,讓這個冷清的園子又多了一份蕭索。
“少爺?”在寢室外守夜的婆子見了來人,訝然不已。
金熙見了有人在,眉頭皺了皺,好半晌方纔反應過來下人守夜本就是尋常的事情,可是……他不喜歡!
之前那些日子,都只有他們,而現在卻多了其他人!
而除了這不喜歡之外,他的心裡隱隱還生出了一絲妒忌,該是他陪着她纔對的!
“少夫人睡了嗎?”
那婆子愣了半晌,方纔回道:“是……少夫人睡下了……”
“我要進去!”金熙握着拳頭道。
那婆子又是一愣,“少爺……”
金熙沒有理會她,直接上前輕手推開了門,傾園的寢室比匯通樓的休息室大上了許多,入了門是一小花廳,廳堂上房懸掛着一盞琉璃燈,此時正散發這淡淡柔光,而在寢室的右側,是一小閣,擺放着羅漢牀,貴妃椅等休閒傢俱,小閣有一道小門,連同旁邊的淨房。
寢室的左側,是另一個小閣,這小閣被佈置成了書房的模樣,這處小閣連通臥室,臥室在花廳的後面,佔據了整個寢室的一半位置。
臥室內只留了一盞小燈,輕柔的輕紗垂落着,昏黃的燭火照耀之下,多了幾分靜謐柔美,臥室的正方擺放的是一巧奪天工的拔步牀,拔步牀前立着一塊黑色琉璃雕刻而成的屏風,將整個臥室一分爲二。
金熙輕步走入了屏風,步入了拔步牀內,牀榻前的輕紗靜靜垂落着,將牀榻上安睡的人兒隔絕了開來,盯着那垂落的牀幔,心跳不知爲何忽然加快,隨後,便是焦躁不安,越發的覺得這牀幔礙眼,手也不禁伸了出去。
便此時,牀幔卻被人從裡面掀開了。
金熙的手猛然收了回去,耳邊傳來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臉也不禁僵硬發燙了起來,像是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不過當目光看見了齊傾那明顯紅腫了的半邊臉頰的時候,心中的滾燙頓時被澆了一盆冰水一般。
齊傾看着眼前的人,眉宇微微蹙着,“這般晚有事?”
金熙喉嚨哽了哽,“我……”聲音一出,卻是一種極爲沙啞的聲音。
“你母親出事了?”齊傾掀開了身上的被子欲下牀,“不是說已經沒有大礙嗎?”
“不是!”金熙忙道,“你別動,母親她沒事!”
齊傾頓住了動作,“那你……”
“我……”金熙打斷了他的話,“我……我來看看你!”
齊傾看着他,隨即便發現他的目光正看着她的臉,笑了笑,“我沒事,今天你也折騰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我……”金熙話又哽了哽,握着拳頭又吸了一口氣,咬着牙,“我就是來休息的!”
齊傾皺眉。
“我要住在這裡!”金熙沒等她說話便又繼續道,“反正之前我們都住在一起的,回來之後爲什麼不可以?而且……而且……你的臉受傷了,我該來照顧你!”
“我沒事。”齊傾回道。
金熙咬着牙,“怎麼會沒事?現在還腫着!你……”話頓了頓,方纔繼續道:“齊傾……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WWW●TтkΛ n●C O
“我生你的氣做什麼?”齊傾哂笑,“這事跟你沒關係。”
“是我母親打的!”金熙道,“齊傾,你若是生氣也沒關係,這是我該受的!母親……母親她魔怔了,你若是心裡不舒服,便衝我……”
“金熙。”齊傾打斷了他的話,溫和道:“我沒事,也沒怪誰,這點小傷過兩日就好的。”
金熙聽了這話,心裡卻更加的不舒服,也更是焦灼,“我……我讓你很失望吧?”
連母親他都安撫不好,讓她在那般多金家族人的面前受辱……
“我說沒事就沒事。”齊傾有些無奈,“你不用覺得愧疚。”
“可是……”
“去休息吧,明日還得跟族中商量慶賀一事,還有你父親靈位入宗祠一事也得着手準備。”齊傾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另外,劉大人說了朝廷的封冊會在年前下來,今年的祭祖必定有所變動,這之前的準備也得開始,金熙,你是金家的家主,這些事情,這時候,你必須擔起這些,也是你樹立威信的好機會!”
金熙收起了思緒,認真點頭;“嗯。”
“去休息吧。”
“我不能在這裡嗎?”金熙看着她,問道,眼底有着期待以及不安。
齊傾沉默會兒,“不能。”
金熙眸色一震,“爲……”
“金熙。”齊傾打斷了他的話,“你必須學會自立!”
“可我們是夫妻!”金熙莫名的不安,“我們本來就應該住在一起的!”
“你父親與你母親不也是分開住的嗎?”齊傾道。
金熙一窒,“這……這怎麼會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齊傾反問。
金熙很想反駁她的這句話,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更不想就這樣離開,“我就是要住在這裡!”
耍賴?
齊傾皺眉。
“我不管父親跟母親如何,也不管其他人如何,我就是要住在這裡!”金熙說完,不等她迴應便動手脫了鞋子爬上了牀,背對着她躺下。
“金熙!”齊傾聲音染了惱意。
金熙咬着牙沒有回答,委屈、不安,交織成網,勒緊了他的心,難受一波接着一波。
齊傾有些錯愕,“金熙……”
“母親讓我休了你!”金熙沒動身子,卻是開了口,不過聲音有些生硬,像是咬着牙在說,“我不同意,母親說我不孝,說我受你蠱惑不認她這個母親,我跪着,說我不會,說我沒有受你的蠱惑,說我還是會孝順她,可是她怎麼也不肯聽,後來,我告訴她,我讓舅舅來看她吧,她就不再鬧了……”
齊傾又蹙起了眉頭。
“在母親的心裡,舅舅比我還重要……”金熙繼續道,聲音似乎有些沙啞。
齊傾看着背對着她的小身子,沉默半晌,終究是嘆了口氣,“金熙,起來。”
“我不起!”金熙咬着牙喝道,他就是不起怎麼了?他爲什麼不能跟她一起睡?爲什麼?!他們是夫妻本來就該一起的!
“去洗澡!”齊傾卻道。
金熙一愣,僵了半晌,這才猛然轉過身看着她,“你……”
“折騰了一整天,想跟我睡就去洗澡!”齊傾看着他,“洗乾淨了才能上牀。”
金熙眼眶忽然涌出了一股熱流。
齊傾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去洗澡,把頭也給洗了,一手的油!”
“嗯!”金熙溢出了一聲,隨後便快手快腳地下牀,沒給她看到他紅了眼圈的樣子,因爲金熙的到來,原本安靜了的園子開始折騰起來了。
半個時辰之後,金熙一身清爽地回到了走出淨房,便見齊傾也起來了,身上只是傳了一身素色衣裙,長髮沒有挽髻,就這般披落在身後,燭光籠罩在她的身上,更顯柔和。
“洗好了?”齊傾淡淡問道。
金熙回過神來,起步走了過去,“嗯。”又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吃食,“你沒吃晚飯?”
“給你的。”齊傾道。
金熙又是一愣,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頭不禁涌出了一股暖流,“我不餓!”這話一說完,肚子便傳出了不合時宜的聲音,頓時尷尬不已。
他似乎沒吃晚飯……
“坐下來吃吧。”齊傾道。
金熙咬着牙壓下了尷尬,坐了下來,“你不吃?”
“我不餓。”齊傾道。
金熙也沒說什麼,哦了一聲便埋頭吃了起來,沒過多久,便將東西都給吃完了,“我吃飽了!”
“嗯。”齊傾頷首,隨後讓人進來收拾,又叫人拿了一塊乾毛巾來,“把頭髮擦乾,去外邊漫步走上小半個時辰再進來睡。”
金熙愣了愣,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般說,不過還是點頭,“哦。”
“記得,把頭髮擦乾。”齊傾又囑咐了一句,便轉身返回了臥室。
金熙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拿起了乾毛巾自己擦着頭髮,待將頭髮給擦乾了之後,又聽了她的話出去走了小半個時辰,這纔回去。
進了臥室,原本以爲她已經睡了的,卻見她正坐在牀邊低頭看着手裡的書。
“不是說晚上看書對眼睛不好嗎?”金熙走了過去,道。
齊傾擡頭看向他,“你年紀小自然不能。”
“你也不大!”金熙不知爲何聽了這話心裡不舒服,她又有多大?“別看了!”說完,便動手搶過了她手裡的書,放在了一邊,“你又不用科考,看着這般多書做什麼?”
“我什麼時候看很多了?”齊傾失笑。
金熙道:“外面那些不是?”
“擺着給人看的。”齊傾回道。
金熙不信,“這裡是你的寢室,誰來看?”
齊傾失笑,沒有繼續反駁。
金熙擡頭看着她的臉,“還疼嗎?”
“不疼了。”齊傾道,“很晚了,休息吧。”
金熙彎彎嘴角,“嗯。”爬上了牀之後,卻發現牀榻上多了一個枕頭,嘴邊的笑意更加的深,躺了下來,轉過身看着身側的人,“齊傾。”
“嗯?”齊傾沒有睜眼。
金熙沉吟會兒,“謝謝你。”
“睡吧。”齊傾道。
金熙點了頭,合上了眼睛安心地睡了,第二天醒來,沒見到人,心裡頓時空空的,立刻爬起來下牀,卻還是沒見到人,打開了門走出了臥室,見了門口的婆子,問道:“齊傾呢?”
“少爺醒了?”婆子忙道。
金熙有些惱了,“我問你齊傾呢?”
“少夫人很早就出去了。”婆子忙道。
“怎麼不叫我?”
婆子愣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金熙也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吸了口氣穩住了情緒,繼續問道:“她每天都很早起來?”
“是。”婆子回道:“少夫人每日不到卯時便起來,卯時一刻離開傾園。”
金熙臉色僵了僵,“以後也叫我!”說完,便起步往外走。
“少爺!”婆子連忙叫住了他,“少夫人吩咐老奴準備了早膳,讓少爺用了再走。”
“我不……”金熙想拒絕,不過話還沒說完便想到了什麼,便斷了,道:“那快點端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是。”
……
匯通樓的日月閣中,齊傾往香爐裡面奉上了三柱清香,而一側,是金成安,比齊傾方纔到來,金成安卻是已經在這裡一夜了。
“我想我該謝謝你。”齊傾轉身,看向金成安,淡淡笑道。
金成安神色不動,“你確定是你謝我而不是我謝你?”
齊傾笑了笑,“誰謝誰也無所謂,重要的是一心爲了金家好便成了,你說是不是,大伯父?”
“我一直很好奇當初他從哪裡來的信心。”金成安道,“就算你再聰慧,再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你也是個孩子。”
“或許是賭吧。”齊傾不以爲意,“而他的運氣不錯。”
“當日在祠堂的指責並非只是妄言。”金成安又道,“我的確懷疑你與他的關係。”
“如今可好繼續懷疑?”
金成安笑了笑,卻意味不明,“或許他多活幾年,我的懷疑便會成真。”
“大伯父也說是或許。”齊傾笑道,“而事實上,我成了他的兒媳婦。”
“你的心裡真的這般認爲?”金成安道,神色多了嚴肅。
齊傾看着他,“我的確是。”
金成安審視了她半晌,最終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金成業入宗祠一事如今便是我不允許也阻止不了,關於這件事你大可放心,至於慶賀一事,族人的意思是擺流水席,另外,如果你想借着這次的機會讓族人對你心悅誠服的話,年底的分紅最好不要因捐獻一事而減少,此外,金熙也該走出你的庇護了。”
“多謝大伯父提醒。”齊傾笑道。
金成安又看了看她,轉身離去。
“大伯父。”齊傾叫住了他,“長房虧欠你的,你爲金家所付出的,都會記在金熙的心裡,往後不管如何,你都是金氏一族的族長,是金熙如今最敬重之人。”
“這些與我而言並無意義。”金成安沒有回頭地道,隨後起步離開。
齊傾沒有阻攔他,以他所經受的事情,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很不錯了,若是換做旁人,怕是早就魚死網破了,她笑了笑,轉過身看着眼前的牌位,“其實我也想知道你的自信哪裡來的,不僅是對我,也是對金成安。”說完,聳聳肩,“不過不管如何,你還是贏了,這場豪賭之中,你纔是最大的贏家。”
金熙匆忙吃完了早飯後便急匆匆地去了匯通樓,這纔到了院子外,正好與出來的金成安碰上了,連忙斂了神色,道:“大伯父。”
金成安停住腳步,凝視了他半晌,“嗯。”隨後,起步繼續。
“大伯父。”金熙阻止了他,穩了穩思緒,認真道:“大伯父,我知道你所遭受的傷害不管我做什麼都無法彌補,但是金熙發誓,此生都會敬你如父!金熙不求大伯父原諒,只是希望大伯父不要將金熙視作仇人!大伯父,金熙求你了。”說完,鞠了一躬。
“金熙。”金成安聲音沉穩,沒有半絲的不悅或者愉悅,只是像是單純地敘述一個事實,“你現在是金家的家主,是受封爵位的鄉男,往後行事更需謹慎,莫要丟了金家的臉!”
金熙眼中一喜,忙正色道:“金熙謹記大伯父教導!”
“還有。”金成安繼續道,“齊氏雖是金家主母,在你成年之前,她仍是暫管家業,但是她畢竟是女子,你能擔的起的事情便自己擔着。”
金熙一愣,“大伯父,齊傾她很好,她不會……”
“你纔是金家的家主!”金成安打斷了她的話,“齊氏……卻不會永遠都是金家主母。”
金熙聽了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大伯父,你仍是懷疑她?”
“不。”金成安道,“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齊氏不可能當一輩子的金家主母。”
金熙有些不明,不過卻沒忘那方面去想,只是以爲等他及冠接手家業了,齊傾便只是家主正妻,而不再是能掌控家業的主母,“大伯父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也不會讓她失望!
金成安看了看他,“別對她太上心。”說罷,不等金熙回過神來,便起步離開。
這次金熙沒有阻攔,卻是因爲他的這句話而愣怔許久,最後,苦笑出聲,大伯父還是不信她嗎?不過沒關係,日久見人心,終有一日金家所有人都會信她,敬她的!
進了匯通樓,便在日月閣中找到了齊傾。
恭恭敬敬地給父親上了香,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上幾句話,便被她交下的一大堆任務給砸的有些暈頭吧了。
“怎麼?做不了?”
金熙咬着牙,“我可以!”
隨後的日子,便開始陷入水深火熱的忙碌之中,不管是流水席的事情還是靈位入宗祠的事情,甚至年底的分紅,他都得負責。
而齊傾則以臉上有傷不宜出面爲由,什麼也不插手。
金熙也不願意讓她失望,便是再累,出再多的狀況,也還是咬着牙撐了,流水席順利開設,宴請的不但是金家的族人,還有蓉城的所有百姓,整整持續了七天七夜。
而流水席之後,便是年關的分紅。
金家的賬房開始了日夜忙碌,金熙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賬房中度過,一本本的賬目都經過他的手覈准,便是身邊配了許多的人幫手,可仍是困難重重,不過還是咬着牙撐了。
金夫人的病在見過了自家大哥之後,病情好轉的很快,不過因爲不能讓大哥留下,還有齊傾仍是她兒媳婦,心裡還是不舒服,只能繼續吃着藥,不過在得知兒子已經開始接管家業了,這份鬱結也消的差不多了,每日最期待的便是金忠前來彙報兒子的情況。
金忠的傷已經好全了,仍是當他的金家大管事,雖然並未恢復金成業在之時的威望,但是隨着金熙走到人前,開始插手金家的事務,他心中多年的鬱結也消了,最熱衷的除了輔助金熙之外,便是來壽安堂將少主子的成長一一告知金夫人。
“齊氏那個賤人真的沒有再耍什麼陰謀詭計?”金夫人最擔心的仍是這個,而最恨的人也仍是齊傾。
金忠雖然也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沒有發現齊傾是在挖坑給金熙跳的證據,便道:“少夫人沒有任何異動,夫人放心,老奴會照看好少爺,若是少夫人敢對少爺有半分的不軌,老奴就算拼了性命也不會讓她傷害少爺!”
“好!”金夫人咬着牙,“她若是敢害我的熙兒,你就殺了她!”
金忠心頭一顫,“夫人……”
“還有,你幫我多勸勸熙兒,讓他找個理由將這個賤人給休了!”金夫人咬着牙恨恨道,“如今熙兒是爵爺了,要娶什麼樣的媳婦不能?齊氏這個賤人不過是一個孤女,聽說還曾經被賣去青樓過,她有什麼資格當熙兒的正妻?就算給熙兒當妾我還嫌她髒了!”
“夫人……這事……”金忠面露猶豫,他雖然也不待見齊氏,可不可否認,金家能有今日,齊氏也有一份功勞,若是她犯了錯,存了歹心,自然是不能留,可若是她對少爺放權,不再剷除異己,一心一意地給少爺當賢內助,他們若是將人給趕出去,這豈不是太過涼薄了?“夫人,老奴會照看好少爺的。”
金夫人沒聽出這話的推託之意,只當他答應了,“好!”等將齊氏這個賤人趕出金家之後,熙兒便可以跟蓮兒定親了,到這時候看誰還敢不將她孃家人不當回事!
……
小年夜這日,金氏一族例行分紅。
這是金家老祖宗那時候定下來的規矩,長房掌家,族人分紅,這也是當日爲何齊傾捐獻一事惹起衆怒的原因。
金家的收益關係到年底的分紅。
整個分紅持續了整整三天,當事情處理完了之後,金熙方纔鬆了口氣,可當他面對四大管事詢問明年各地商行的運作,便呆住了。
產業少了一半,可是分紅卻並未少,甚至還加了一成,順利完成分紅的代價便是抽空了各地僅剩的產業的所有流動資金。
“抽取資金的時候……齊傾不是允許的嗎?”
金忠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一下,不禁開始懷疑這便是齊傾給金熙下的套,這次分紅一事辦好了,可是後續的麻煩卻也是很多,一個不好,金家便會陷入困局。
“是經過少夫人允許的。”金仁開口,“不過後續的事情少夫人卻沒有其他的吩咐。”
“少爺,少夫人可有給你說過如何處理?”金孝問道,話儘可能的婉轉,可是意思也是很明白,若是少夫人就這樣甩手不管的話,那接下來金家可能真的會出事,少爺的確很努力,可也無法否認他處理不了這個問題。
金安沒有開口,如今他最擔心的便是少夫人會真的徹底不管這些事情了。
金熙吸了口氣,對着四人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跟齊傾說!如今要過年,各地的商行也都歇業了,我們還有一些時間處理。”
“少爺……”金忠想說什麼,可是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不讓齊氏插手這件事?可誰能處理?不,就算是齊傾接手,她也未必能夠處理如此大的資金缺口!
金熙看向他,“忠叔放心,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金忠看了看他,沒有再開口。
……
商談結束之後,金熙便直接去了後院,不過還沒到傾園,半路上便被人給攔住了,是壽安堂的人,金夫人請他過去一趟。
金熙問了情況,得知了柳家舅母夫人來了,頓時心生厭惡。
這些日子柳家的人時不時來,也不止一次提出要留下,不過最終都沒能成功,金熙開始還去做陪客,可一兩次之後也厭煩了,甚至連去壽安堂也覺得渾身不自在,也好在他很多事情要處理,也便以這個爲藉口躲過去了。
“去告訴母親,我有些事情處理,稍後再去給她請安。”
“少爺!夫人千叮萬囑一定要讓奴婢請到少爺的,若是少爺不去,夫人必定會生氣的,請少爺務必去一趟!”
金熙皺緊了眉頭,沉默半晌,最終還是去了,若是被母親知道他不去見她卻是見了齊傾,必定又會找齊傾的麻煩。
可到了壽安堂之後,他卻後悔了。
“母親,你說什麼?!”
金夫人看着兒子鐵青的怒容,頓時也是怒了,“你怎麼跟母親說話的?!”
“母親!”金熙又是憤怒又是難受,“我已經有妻子了!”
“什麼妻子,不就是一個老女人!”金夫人還沒開口,原本偎依在金夫人懷中撒嬌的俏麗女孩子便不屑開口,“表哥,你不會喜歡那個老女人吧?”
“蓮兒說的沒錯!”金夫人接話道,“齊氏那個賤人比你大六歲!熙兒,是六歲,不是六天!就算是六天,這也是大!等你長大了,她已經老了,到時候別說給你生孩子了,就算是看也不能看了!”
“熙兒,你年紀還小,不知道這女人老的快。”一邊的柳家舅母也開口道,一副我爲你好的模樣,“別說等你及冠了,就算是等到你可以圓房了,她也已經人老珠黃了!就算你不在意,可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總不能領着一個老女人出去,這樣別人不但會笑話你也會笑話金家的!”
“對啊表哥!”柳蓮繼續火傷潑油,“姑姑跟我說了很多齊氏這個老女人的事情,她這般惡毒,你怎麼……”
“你閉嘴!”金熙怒不可遏,他母親詆譭他,他沒有辦法,可是她算什麼?憑她也配詆譭她?!“齊傾是我的妻子,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子,不管她是老還是不老,她都是我的妻子!”說完,看向金夫人,“母親,我不會休了齊傾,永遠都不會,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你——”金夫人氣的渾身顫抖。
“表哥,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孝!”
“是啊熙兒,你看你把你娘氣成什麼樣子了?”
“齊傾是我父親給我選的妻子,是父親親自做主爲我迎進門的妻子!”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我若是休了她,那纔是真正的不孝,也會將母親陷入到不遵夫命的惡名之中!”
金夫人怔住了。
“母親,你不喜歡齊傾,那便是不滿意父親的決定!”金熙繼續道,他不想傷害自己的母親,可是她這一而再再而三的也太過分了,“三從四德,母親難道忘了嗎?”
“金熙,你混賬!”柳家舅母當即怒喝出聲,自家的小姑子是什麼人她最清楚的,一個三從四德便可以將她壓的連氣也不敢喘。
“表哥你太過分了!”柳蓮沒她母親想的深,她只是知道金熙這般是在羞辱她,她是他的嫡親表妹,又是祖祖輩輩都是良籍的,嫁給他是擡舉他了,爹可是說了,就算他現在成了爵爺了,也不過是半路出家的,有什麼好高貴的!她嫁給他,她還委屈了!再說了她有什麼比不上齊氏那個老女人?!
“若是舅母來這裡就是爲了讓母親惱恨我,爲了讓母親背上不遵夫命的罪名,那往後你不用來了!”金熙沒有退讓,而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這話倒也說的有幾分氣勢。
柳家舅母愣住了。
金夫人亦然。
柳蓮起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凝着小臉怒道:“我給你當妻子還委屈你了?!”
“我只有一個妻子,她叫齊傾!”金熙針鋒相對。
“你——”
金熙沒有繼續,而是看向金夫人,“母親,孩兒還有事情處理,改日再來給母親請安。”說完,轉身便離開。
一路疾步到了傾園,心裡的那口怒氣仍是沒有消除,又整理了許久,這才問了齊傾所在,得知了她傾園後面的小花園,便又趕了過去。
到了之後,卻見一羣人在忙碌。
環視衆人,在亭子內找到了齊傾的身影。
金熙走了過去,“你在做什麼?挖池塘嗎?”
齊傾從圖紙上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嗯。”
“你喜歡荷花?”金熙問道,一般挖了池塘便是種荷花的。
齊傾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說完,細細打量了他,“生氣了?”
金熙否認,“沒有!”
“聽說柳家表妹來了,是要來嫁給你的。”齊傾卻道。
金熙臉色一僵,心裡也着急起來,“你不要聽別人胡說,我已經又妻子了,怎麼還會娶她?!”說完,又緊緊地盯着她的臉,卻見她仍是淡淡笑着,並無怒意,心除了着急之外,又多了一份忐忑,她……不是應該生氣的嗎?
“你沒這個意思就好。”齊傾端起了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其他女人我不管,但是柳家的絕對不行!”
“我沒有……”金熙想也沒想地反駁,可話沒說完,便又覺得她的話很不對勁,什麼叫做別的女人她不管?“我說了我只有一個妻子!齊傾,你怎麼能夠說這樣的話?”
“我沒說你會有兩個妻子。”齊傾淡淡道。
金熙鬆了一口氣,隨後又心頭一喜,“你是生氣嗎?”所以纔會說這些賭氣的話。
“柳家的人不行。”齊傾繼續道,“不僅柳家的,一切表親都不行,知道嗎?”
金熙氣結,“我說了我只有你一個妻子!”
“記住我的話。”齊傾卻還是道,“金家長房若是想子孫昌茂,那就別弄親上加親那一套!”
金熙瞪着她,“好!我記住了!”
什麼親上加親?
她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如果不是父親救了她,他這輩子都不會認識她,哪裡來的親!
不過……
子孫昌茂……
金熙的心跳忽然間加快了不少。
“記住就好。”齊傾沒看出他的異樣,擱下了茶盞,“你來找了我便是爲了這事?”
www_ ttкan_ c ○
“當然不是!”金熙收斂了思緒道,“是生意上的事情,我……我處理不了,想來問問你。”
“這些日子你歷練的也差不多了。”齊傾道,“年後便開始一心念書吧,生意上的事情我來處理。”
金熙沒有異議,“好!”
“累了?”齊傾看了看他,笑道。
金熙一屁股坐在她的身邊,“我不累……可……可有些事情處理不了!”
“沒關係。”齊傾笑道,“我也沒想過你能一下子都上手,慢慢來就是了。”
“嗯。”金熙點頭,“你也說過我不需要什麼都會,只要會用人就是了。”
齊傾看了看他,“的確長進了。”
“沒讓你失望?”金熙問道,有些小心翼翼。
齊傾笑道,“沒有。”
“那就好。”金熙咧嘴一笑。
正在此時,一下人前來稟報,“少夫人,表小姐來了,說想見少夫人。”
“見什麼見!”金熙當即跳了起來,“讓她走!”
都什麼人!
齊傾看了他一眼,“讓她進來。”
“齊傾!”
“來者是客。”齊傾道,“更何況還是你的表妹。”
金熙咬牙切齒,“她心裡未必認我這個表哥!”
“怎麼回事?”齊傾饒有趣味地問道。
金熙咬着牙猶豫了半晌,這纔開口說了一件往事,當日金成業病重,柳家舅爺拖家帶口地來金家,這位柳家表妹也是跟着的,金熙開始也是很高興有個表妹,也對她很好,而這個表妹表面上也是對他很好,表哥表哥地叫着,可背地裡卻將他送給她的東西全都扔了,那模樣像是那些東西弄髒了他的手似得。
“我這輩子也忘不了她說我是商賈賤籍的模樣!”
齊傾卻是笑了,“原來你不願意娶這位表妹是恨上了人家了啊?”
“我……”金熙後悔說了這事了,“反正我現在不喜歡她,更不會娶她!你不要亂想就是了!”
齊傾笑了笑,“這樣也好,免得將來我還得花心思處理。”
金家的這些表親,也就是柳家的麻煩,因爲有一個金夫人在。
“不許生氣!”金熙仍是繼續。
齊傾頷首,“嗯。”
而此時,柳蓮也在下人的帶領之下過來了,一見到齊傾便像是炸毛的母雞一般叉腰怒罵:“你這個不要臉的老女人,你到底給表哥下了什麼藥,讓他連自己的母親都忤逆?”
“你閉嘴!”金熙也氣極了。
“表哥你腦子是不是傻了?!我是來救你,你還這樣跟我說話?你是不是想等這個狐狸精將你的魂魄給勾了,你才……”
“我讓你閉嘴!”金熙衝上前動手了。
柳蓮被他推到在地,頓時懵了。
齊傾沉了臉,“金熙!”
金熙轉過身。
“君子動口不動手,還是沒學會嗎?”齊傾神色有些厲。
金熙面色一僵,“我……”
“柳家表妹是吧。”齊傾看向地上的柳蓮。
柳蓮愣愣地看向她。
“你若是來做客,金家歡迎。”齊傾淡淡道,聲音不重神色更是平靜,“不過若是想嫁入金家,不可能。”
“你憑什麼這樣說?!姑姑說了她一定會將你趕出金家!”柳蓮跳了起來,方纔被金熙推到的憤怒不見了,轉爲了對齊傾的怒火,“你不過是一個老女人罷了!就算現在表哥喜歡你,等他長大了,一定會厭棄你的!等我長大,你已經是人老珠黃了,到時候表哥會選誰傻子都會知道!”
“我……”金熙想開口,不過卻被齊傾一記眼光打斷了。
齊傾看着眼前滿臉憤怒的女孩子,淡淡笑道:“記住我的話就是,金熙身上不會出現親上加親的一事,柳家是如此,其他的也是如此!”
“你……”
“來人,送表小姐出去!”
柳蓮不願意,不過還是被下人半請半拉地拉出去了。
待人走了之後,金熙方纔開口,“我不是……”話沒說完,又咬着牙道:“我不會道歉!”他或許錯了,可他不會道歉。
齊傾看着他,“要反擊別人的辦法有很多,動手是最笨的一種!”
“我不能讓她侮辱你!”
“她的話不算侮辱。”齊傾卻道,“嚴格來說是正確的,等你長成,我的確老了。”
“我不在乎!”金熙想也沒想地道,“什麼老了?我及冠你不過是二十六,能有多老?!”
齊傾笑了笑,“二十六不老嗎?”
“不……”
“別不過腦子就這般出口。”齊傾打斷了他的話。
金熙哽了哽,“我不在乎不就成了?!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別人的妻子!老了又怎麼樣?我不在乎就成了!”
齊傾沒有說話,只是淡淡一笑,轉身起步離開。
“齊傾我不在乎!”金熙沒有追上去,卻是對着她的背影喊道,可不管他怎麼喊,也喊不掉他們之間這段永遠也改變不了的年齡差距。
“改變不了又怎樣?!我不在乎不就成了?六歲又如何?我不在乎就成了!齊傾你等着,等我長成了,你就會知道我是真的不在乎!”
老了又怎麼樣?
他也會老的!
這時候的金熙真的覺得只要不在乎便能夠化解一切,然而事實上,便是他真的不在乎,他們之間仍是阻隔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