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讓與李密一見面,就像是針尖對麥芒,直接對上了。
沒有人介紹,羅飛羽也就像是旁觀者一樣,看着他們在相互試探。
李密這麼一問,翟讓也是哈哈大笑着說道:“也就是談到一些好笑的事罷了。”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哪些好笑的事,大龍頭何不讓我等也跟着笑一笑。”李密說到。
“欸,這個就有些爲難了,”翟讓說道,“諸位且先入席,邊說邊談。”
翟讓坐上主座,李密就在他的左手邊,跟着李密而來的人,都沉默不語,在李密那邊落座。
而在翟讓的右手邊,顯然都是翟讓的人。
如此涇渭分明,顯是大家都早就習慣了。
沒有人招呼羅飛羽。
按常理來說,得到如此輕慢的禮遇,對主人來說是十分失禮的事,而對羅飛羽來說,則是令人十分憤怒的事。
沈落雁一直在看着羅飛羽。翟讓不出聲介紹,李密也就當做不認識,沈落雁也不出聲提醒。
羅飛羽沒事人似的,施施然走到最末位的位置上,坦然坐下,一點惱怒的神情都沒有。
婢女魚貫而入,端上美味佳餚,奉上美酒,擺在每個人面前的案桌上。
待婢女相繼退下,翟讓端起酒杯,說道:“今日是設宴爲揚州羅總管接風洗塵,因軍務在身,翟某未克遠迎,萬望羅總管海涵!”
“不敢!”羅飛羽端起酒杯,連聲說道。
翟讓端着酒杯,遍示諸人,李密哈哈一笑道:“原來這位就是名動江湖的江都羅總管!真是少年有爲啊!爲何羅總管來到滎陽,我都沒有得到稟報?”
沈落雁笑着解釋道:“是落雁未來得及向密公稟報,請密公治罪。”
大家都在看着羅飛羽,而不是看着說話的沈落雁。羅飛羽轉向翟讓說道:“在座諸位都是人中豪傑,瓦崗軍的中流砥柱,大龍頭可否爲在下引介一二?”
他沒有順着沈落雁和李密等人的意思謙遜幾句,而是沒聽到似的,在李密那邊,立時有好幾個人面顯不豫之色。
李密麾下,還真是兵驕將狂,竟然在羅飛羽沒有順着他們的意思往下說時,就流露出如此這般的不耐煩表情。這些人,挾裹着李密走上如今的這條路。當然這些人的驕狂,更大的可能,也是李密刻意引導的結果。
就在翟讓端着酒杯,尚未出聲時,李密哈哈大笑着,搶先說道:“羅總管遠道而來,李某來爲羅總管引介一番。這位是大龍頭的兄長……”
羅飛羽是跟翟讓說的,李密搶着跳出來,爲羅飛羽介紹在座諸人。
坐在翟讓右手側首位的,是翟讓的兄長翟寬。長相與翟讓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壯實一些。
翟寬之下,就是王儒信,翟讓最爲倚重的左臂右膀。羅飛羽已經見過。
第三位是單雄信,五大三粗,膀大腰圓,一看就知道是員猛將。
單雄信下首,就是徐世績,與翟讓和單雄信乃是同鄉關係。李密介紹到徐世績時,還特意提到這一點。只是三人之中,徐世績更英俊些,體型挺拔。
李密話剛落,羅飛羽就笑道:“這位可就是沈軍師的如意郎君?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啊!何時大婚?在下怎麼着,也得備上一份大禮才行。”
衆人都是一愣。不明白羅飛羽爲何突然會這麼說。
李密哈哈大笑道:“羅總管果真消息靈通。”
“在彭城時,在下就與沈軍師見過幾面,印象深刻,故而才知道得多上一些。”羅飛羽坦然答道。
李密那邊,能夠入席的人也不多。王伯當,祖君彥,沈落雁,羅士信。
這當然不是兩人全部的實力,還有領兵大將在外,沒有趕回來。
經過李密這麼一攪和,翟讓手上的酒杯,就這麼一直端着,提議的第一杯酒,竟然就一直沒有喝。
羅飛羽舉杯說道:“今日得見各位,榮幸之至,大龍頭請,密公請!”
翟讓倒是很爽快,與羅飛羽同時一飲而盡。可是李密那邊,都學着李密的樣子,只是舉杯做做樣子,實際上滴酒未沾。
在翟讓這邊,徐世績也是如此,酒杯沾脣,就放了下來。
大家放下酒杯,個個沉默不語,堂中氣氛,就很是詭異。
羅飛羽打了個哈哈,說道:“密公下次赴宴,看來還得自帶美酒才行啊。”
對面的諸人,都是面顯怒色,瞪視過來。
李密說道:“羅總管說笑了,蒲山公營上下,嚴禁飲酒,違令者斬!”
“哦,原來是這樣。”羅飛羽說道。
他索性也就不再開口,就這麼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心裡大覺有趣。
翟讓和李密不吭聲,他們的人也就不吭聲。李密這邊的人,酒不喝,筷子不動。倒是翟讓這邊的幾個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毫無顧忌。
兩邊之間,形成鮮明的對比。
唯一的例外,就是徐世績。
人坐在翟讓這邊,行爲卻跟李密那邊保持一致。
在羅飛羽這個外人面前,瓦崗軍兩大首領之間,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彼此之間的猜忌和決裂,就這麼赤裸裸地展現在羅飛羽面前。
羅飛羽心裡悚然一驚。
這是個什麼情況?要麼是李密和翟讓已經到了攤牌的時候,要麼就是他們認定羅飛羽“不再是”外人!
如果是後者,鑑於滎陽城防是控制在沈落雁手中,那就是李密已經認定羅飛羽逃不出這裡。
這還真是有意思。
羅飛羽心裡暗自冷笑。
一片詭異的沉默氣氛中,王伯當突然開口說道:“大龍頭府中美婢如雲,屬下請大龍頭遣她們出來,歌舞一番,以助酒興。”
“王將軍可是念念不忘上次那個叫素素的美婢?”祖君彥呵呵笑道。
他說這話時,卻是有意無意地看着羅飛羽。
可惜的是,羅飛羽臉上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王伯當哈哈大笑起來。
羅飛羽還是沒有吭聲。
翟讓這邊,王儒信問道:“江都軍大敗李子通,慶功宴上,羅總管是如何犒勞麾下將士的?”
“當然是不醉不歸。”羅飛羽答道。
“難道沒有總管府的美婢助興?”祖君彥追問道。
羅飛羽說道:“江都總管府中,沒有美婢如雲。想要美女助興的,可以去天香樓花銀子找樂子。”
“天香樓?”祖君彥呵呵笑道,“羅總管這是把大龍頭府比做窯子?”
翟寬,王儒信,還有單雄信,倏然色變。翟讓卻老神在在,什麼反應都沒有。
羅飛羽回道:“大龍頭府當然不是窯子,只是王將軍和祖將軍,來大龍頭府赴宴,是把自己當成了逛窯子的嫖客啊!”
王伯當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桌上,啪的一聲大響。其上的杯杯盞盞,砰砰亂跳,掉落在地,一片狼藉。
羅飛羽恍若未見,接着說道:“在下前來滎陽之前,聽到很多流言,說瓦崗軍內部,已是一山不容二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在下當時是不信的。今日一見,方知道江湖流言,並非是空穴來風,而是無風不起浪啊。”
“羅總管這是什麼意思!”沈落雁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