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翀這完全就是倉促之下的無奈反擊,毫無目標,也不知道短刀刺出去之後,到底會有什麼成效,僅僅是爲了反擊而反擊。
呯然大響聲中,丁翀身子往後一傾,雙腳被拖着往後,再次蹬蹬蹬後退。
刺出去的短刀什麼成效都沒有,手腕卻猛然一緊,被羅飛羽緊緊扣住。
一退一扯,兩股截然相反的力度,同時施加到丁翀身上。恰在此時,丁翀聽到繡春刀刀鋒在圓盾盾面上掠過的聲音,心裡一顫。
“翀兒退下!”丁白纓的聲音響起,“你輸了!”
羅飛羽當然沒有真個兒一刀劈落,把丁翀的左手手腕斬落在地。只是這個動作,已經足夠了,一旁觀戰的丁泰都都能看得出來,丁白纓就更是心知肚明得很。
“承讓!”羅飛羽鬆手,對着踉蹌後退幾步方纔站定的丁翀抱拳說道。
仍然是沒有超過三合,就把丁翀給擊敗。
丁白纓此時都不由得對羅飛羽刮目相看。
打敗丁泰,還可以說是路數上的剋制,比如丁翀就可以在對上丁泰時,贏面甚大。但是擊敗攻守兼備的丁翀,還是如此輕鬆,就不能用路數相剋來解釋了。
更爲關鍵的是,丁白纓都沒有看出來,羅飛羽到底是什麼路數!
他的打法,就是沒有成法!
丁白纓右手握上長刀刀柄,盯着羅飛羽,沉聲說道:“羅總旗果然好身手!”
羅飛羽卻呵呵一笑,毫不客氣地擺出起手式,說道:“請!”
“師傅!”丁泰和丁翀不約而同喊道。
“你們退開!”丁白纓沉聲說道。
兩人退開去,羅飛羽再次拖着繡春刀,小碎步上前。丁白纓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似的,反而微微眯上雙眼,真個是靜如處子。
唰!
羅飛羽一刀斜撩,身子也隨之扭轉,刀光如水,撒潑而出。
丁白纓陡然一動,身子往外側交錯退開兩個半步,右手一抽,長刀鏗鏘出鞘。
羅飛羽眼前一花。
這個丁白纓,的確是實力強勁,剛纔站立時,靜如處子,此刻一動,動如脫兔。長刀在鏗鏘聲中,耀起一片銀白色月光,角度偏轉得恰到好處,刀鋒在繡春刀刀面上一掠而過。
對於丁白纓的動作,羅飛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這個時候,沒有變招,而是繼續用勁,看着繡春刀在丁白纓身前掠過。
丁白纓低喝一聲,長刀舉起劈落,恰好劈在繡春刀上,就是在長刀刀刃掠過之處。
咔嚓一聲悶響,繡春刀竟然被丁白纓一刀斬成兩截!
這不是她的長刀能削鐵如泥,而是丁白纓的手法很巧妙。先是在繡春刀上切削,然後重砸,力度猛然爆發,直接斬斷繡春刀。
羅飛羽愕然一下,丁白纓的長刀就唰的一聲,懸停在他的頸脖處,紋絲不動。
“好功夫!”羅飛羽讚道。
丁白纓雙眼微微一縮,收起長刀,抱拳道:“承讓!”
羅飛羽撿起半截繡春刀,將之歸鞘。丁白纓說道:“你這柄繡春刀,品相一般。我會讓人送一把刀到你的府上。”
“好!”羅飛羽也不客氣,“事情辦完,切磋也切磋過,在下也該回去了!再見!”
他微一拱手,轉身就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疏林之中。丁白纓師徒三人就一直站在這裡,目送着羅飛羽的背影消失。
“師傅,這個羅總旗,我信不過他!”丁泰心直口快,率先出聲。
“翀兒,你認爲呢?”丁白纓轉頭問道。
“我……看不透他!”
“你也看不透我啊!”丁泰爭辯道,“師傅問的,是你信不信得過他!”
“信得過!”
“爲什麼?”丁泰大爲驚訝,搶着問道。
“他沒有選擇!”丁翀答道,“其實他自己也已經說明了,他和百戶沈煉殺了凌雲凱,毀了凌雲凱的無常簿,不管是錦衣衛,還是東廠,更別提魏忠賢那幫閹黨,擡擡手就能讓他們兩個死無葬身之地。他想活命,就必須找個靠山!”
“嗯,這麼一說,倒是有些道理。”
丁白纓長出一口氣,說道:“走吧,我們不要在這裡猜測了。他如能爲明公所用,倒是個人才!”
“師傅你一合就制住了他,依我看,他也就……”
“泰兒!住嘴!”丁白纓低喝一聲,制止住丁泰的牢騷,“他能打敗你和翀兒,憑的是真功夫!我出手,只是出其不意。況且,他並未出全力!”
“不可能!”丁泰驚呼出聲。
丁白纓瞪了他一眼,答道:“沒有什麼不可能。他能從薩爾滸的死人堆裡活下來!本身就實力不凡。這幾年來,他一直不顯山露水,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日夜苦修勤練?”
丁泰無言以對。不過他的心裡,還是對着這個羅總旗,有些不以爲然。
……
丁白纓沒有耽擱。
一大早,她就求見信王朱由檢,稟報昨晚上的這個事。
北齋的這個事一鬧出來,信王朱由檢勃然大怒。以至於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陸文昭都遭到嚴厲訓斥。
好在最後北齋逃了出來,沒有被錦衣衛抓進詔獄。可饒是如此,陸文昭還是被信王罵了個狗血淋頭。
抓捕北齋的命令,就是陸文昭下達的。他竟然都沒有預先稟報給信王,以至於鬧出這麼大的一個紕漏。
密室裡,信王朱由檢臉上帶着倦容,看起來昨夜並沒有睡好。陸文昭垂手低頭,站在一旁。待得丁白纓稟報完,信王朱由檢沉吟着問道:“他答應了。”
“是的。”
“但是他並不是擔心你們的要挾。”
“是的。”
信王沉默片刻,問道:“你怎麼看?”
陸文昭悄悄擡頭,看了丁白纓一眼。丁白纓半跪在地,答道:“他們殺了凌雲凱,已不相容於魏公公,他只有找個靠山,才能保得性命。”
“哼!”信王朱由檢冷哼一聲,“他竟然還敢跟本王討價還價?這豈不是在要挾本王嗎?!”
丁白纓答道:“他只有剷除閹黨,才能安心。所以,他需要官職和權力。另外……”
說到這裡,丁白纓遲疑了一下。信王朱由檢眉頭一皺,不悅地問道:“另外什麼?”
丁白纓眼角餘光瞥了師兄陸文昭一眼,從懷裡掏出兩塊腰牌,呈了上去,說道:“他還幫我們抹除了兩個隱患。”
信王朱由檢一看腰牌,臉色一沉,直接甩到陸文昭身上,低喝一聲:“看看你乾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