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羽是先有出擊的的動作,接着才意識到這般舉動,纔是當前的唯一應對。
面對宋缺如此一刀,羅飛羽是在龐大的壓力下,達到神意合一的境界。
錚!
雙刀交鋒,勁氣交擊。
羅飛羽蹬蹬蹬倒退數步,以玄妙的步伐,化解這一刀帶來的勁力,再次回到剛開始站立的地方。
“這一刀,總管以爲如何?”宋缺問道。
羅飛羽脫口而出道:“這一刀就是一刀,卻寓所有的變化於不變化之中。我找不到破綻,沒有應變之法,只有硬擋,或可有一線生機。”
“這就是神意合一帶來的直覺!”宋缺說道,“高手相爭,生死一線,戰機瞬息萬變。等你反應過來想明白了,戰機已消逝無蹤,何談克敵制勝。故而沒有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什麼招數,戰略戰術,陰謀詭計,都是一無用處的,生死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間!”
羅飛羽凝神沉思,瞬間就結合自身的經歷,理解宋缺這番話。神意是長期的錘鍊磨礪和心法的結合,於他就是使用繡春刀打下天下的二十餘年的生死磨礪,與《長生訣》的融合。故而他雖然直至今日才知道神意是什麼,卻在生死決戰中,不自覺地就踏進神意合一的境界。
所以他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之戰中,克敵制勝,無往而不利。
這不是因爲他運氣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而已。
而現在,他在宋缺的教導下,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宋缺刀鋒指地,直到羅飛羽擡起頭來,才接着說道:“總管悟性驚人,一點就通。接下來的這一刀,一共九式,每式九種變化,乃是當年我刀法大成之後自創的一招,甚是自得。直到領悟到真正的刀法之後,我才醒悟到,當年是何等的坐井觀天!”
羅飛羽肅然道:“那也只是閥主這樣的驚才絕豔絕頂高手,纔會有這樣的感慨,其他人恐怕終其一輩子,都無法仰望閥主當年這一招的高度。”
宋缺仰頭哈哈大笑,寶刀一動,整個人立時就化作九道虛影,從不同的方向,朝羅飛羽撲來。
他這是舉重若輕,身形靈動。羅飛羽則踏前一步,發出咚的一聲響,長刀橫掃,如有千鈞之力,大有橫掃千軍的氣勢。與之相反,羅飛羽這是舉輕若重。
呯呯呯!
一連串的雙刀交擊聲,響成一片,如同一聲。
短短的瞬間,羅飛羽就硬擋了宋缺九刀,完全沒有任何換氣回氣的空隙。
九刀一過,宋缺手中的寶刀,猶如有靈性一般,再次彈捲回來,又是連續九刀,一刀接一刀,劈在同一個地方,勁氣如一波疊加一波,浪浪奔涌,十分霸道。
羅飛羽腳下踏着玄妙的步伐,連退九步,才能化解掉襲來的勁道。
整個過程中,他完全連吸口氣都做不到。全程屏住呼吸,體內真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如同處於崩散的邊緣。
接下來的九刀,則是快慢各異,忽輕忽重,令人難以捉摸。
羅飛羽體內經脈酸脹如鼓,真氣瘋狂奔涌,已經快要油盡燈枯。這種感覺,在他練成《長生訣》之後,還從來沒有出現過。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如同聽到一聲轟鳴,如同籠罩着他的一個透明罩子轟然崩裂,晉入到一個全新的境界。
頭頂天靈穴,腳板涌泉穴,涌入冰涼和炙熱氣息。只是這一次,與剛練成《長生訣》時相反,頭頂涌入的是炙熱氣息,雙腳腳板涌入的,則是冰涼氣息,十分神奇。
三股氣息在氣海處轟然交匯,如冷熱融匯成甘霖,涌進已然油盡燈枯的經脈,立時如干涸的河道得到滋潤,重又變得生機勃**來。
宋缺的攻勢,連綿不絕,大有無窮無盡的架勢。羅飛羽如破繭而出,重獲新生一樣,一刀接一刀,刀刀不讓。
整個書房裡,呯呯聲響成一片,形如悠長的一聲。
呯的一聲大響,宋缺顯出身形,提刀站在最先出手的地方,羅飛羽則恰好退回到門口半步之處,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手中的繡春刀。
“總管可是明白了些什麼?”宋缺柔和的聲音響起。
羅飛羽隨意揮着手中的繡春刀,答道:“我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感覺到這把繡春刀,就是我的身體的一部分。”
宋缺哈哈一笑,道:“總管所得,當不止如此這些。”
“是,”羅飛羽說道,“擋到閥主的二十七刀時,我本已差不多油盡燈枯。可是就在那一刻,我卻如打破身周的透明罩子,接觸到一個新的境界。接下來的五十四刀,我才能一一接下來,一刀不漏。”
宋缺嘆口氣道:“《長生訣》果真是千古奇書。很好,如此這趟江都之行,纔算是不虛此行!”
他一邊說,隨手把寶刀掛回到牆上,拿起案桌上那把毫不起眼的長刀,刀鞘灰撲撲的,很是有些年頭。
羅飛羽雙眼一縮,福至心靈一般,問道:“這把刀,纔是閥主爭鋒天下,從無對手的那把天刀?”
之所以這麼說,他是從宋缺三重境界之說領悟到的。
宋缺拔刀在手,點點頭道:“正是!宋某刀法大成時,已經憑此可以稱雄江湖。可是遊歷數年,雖敗敵無數,卻也見識到絕頂高手,領悟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由此由有法晉入無法,方知江湖爭雄好勝,實乃小孩兒過家家,絕頂高手是以不戰止戰,淡然在江湖之外。及至宋某領悟到有法而無法,無法而有法,天地人渾然合一,方纔臻至絕頂高手的真正大家之境。”
羅飛羽眉頭微蹙,喃喃道:“閥主所說,莫非是更高一層的第四重境界?”
宋缺點頭道:“有法乃地界層次,無法則是天界層次,天地之間屬人,只有有法中暗含無法,無法中暗含有法,天地人渾然合一,纔是天地貫通,有法而無法,無法而有法。”
羅飛羽皺着眉頭,對這番話似懂非懂,似是心裡明白,但是卻又沒有真正的明白。
思索半響,羅飛羽還是搖頭道:“我還是不太明白。有法就是遵循固有招數,無法就是妙手天成。有法而無法,無法而有法,又是如何才能達到?難道是說有法落於有跡,無法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