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城牆上,沒有旗幟飄揚,沒有人影,什麼都沒有。
城門洞開,可以看到連接城門的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宛如整個彭城就是一座空城。
護城河的橋上,只有羅飛羽一人一騎,持槍而立。
遠處煙塵滾滾而起,馬蹄聲轟鳴如悶雷,貼着地面。即使騎在高頭大馬上,羅飛羽仍然能感覺地面的震顫。
這樣的場景,羅飛羽並不陌生,心裡也是波瀾不驚。莫說只是區區六百契丹賊寇,就是數萬精騎衝鋒對決這樣的大場面,他都親身經歷過。
眼前所見,與他經歷過的,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馬蹄聲轟鳴驟然而至,煙塵滾滾,籠罩住六百契丹賊寇。
天地之間都寧靜下來,煙塵隨風散去,六百契丹賊寇人不動,馬不嘶,靜默中透出一股蕭殺。
爲首的正是窟哥,東海盟盟主,契丹賊寇的賊頭。在他身邊的瘦小老者,乃是橫行東北的大盜米放,有“狼王”之稱。
窟哥勒馬看着一箭之外的羅飛羽,雙眼緊縮。他不認識羅飛羽,也不知道爲何彭城這裡會出現這麼一號人物。
彭樑會的主要人物,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都已經落在樑郡,一個沒少。
“這是什麼人?”窟哥冷冷地問了句。
米放同樣在冷眼看着遠處的羅飛羽,搖着頭答道:“不知道!從來沒見過,也沒聽人說起過!彭樑會裡,主持彭城的是洛其飛,還有一個陳家風。這個人,莫非是陳家風?”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響,那人竟然彎弓搭箭,射出一箭。結果卻很不出意外,那支羽箭遠遠地落在十多步外,斜斜地插進地上。
窟哥忍不住咧嘴大笑,一衆契丹賊寇更是鬨堂大笑起來,個個都認定這個人真是自不量力。
“殺!”窟哥一揮手中戰斧,大喝一聲。
他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六百契丹賊寇,立時呼喝怪叫着,策馬奔騰,如一道洪流,奔泄而出。
羅飛羽心裡冷笑,不慌不忙地伸手抽出一支羽箭,拉弓如滿月,鬆開手指。
嗖!
羽箭帶着尖嘯,飛了出去。
這一次的尖嘯,就要尖銳很多,眨眼的工夫,就掠過一箭之地。
窟哥雙眼一寒,身邊傳來啊的一聲慘叫,然後撲通一聲,有人中箭落地。
慘叫聲接二連三響起。
羅飛羽開弓放箭,一箭接一箭,箭箭連珠。每一箭都沒有落空,必有一人中箭落地!
一箭之地,策馬衝鋒要不了多長時間,可是還沒到一半的距離,就折損了二十來人。
窟哥雙眼通紅,麾下騎士也紛紛在馬背上彎弓放箭。可是距離過遠,還沒落到那人身前,就射落在地。
羅飛羽射空箭壺,慢條斯理地收好硬弓,輕輕一拉繮繩,撥馬轉身入城。
如此從容不迫,氣得窟哥哇哇大叫。在他身邊,米放大聲說道:“窟哥!漢人狡猾,城門大開,這是空城計,不可上當!”
只是匆忙之中,米放用錯了詞語。如果這是空城計,他們就應該衝進城裡去,殺個透穿。
他想要提醒窟哥的,是這座城大開城門,肯定有詐,不能就這麼衝進城裡的陷阱之中。
窟哥卻恍若沒有聽到,把米放的警告當成了耳邊呼呼掠過的風聲。
他看到的,是城門正在緩緩關閉。他心裡想着的,就是衝進城裡,阻止城門關閉!
煙塵滾滾,馬蹄聲轟鳴,彭城城牆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分外詭異。
處於策馬衝鋒中的契丹賊寇,一個個嗷嗷叫着,根本就沒有多想,隨着窟哥之後,一擁而入,衝進彭城。
羅飛羽策馬站在長街盡頭掉頭,冷冷地看着追進來的窟哥。城牆上,猛然敲響戰鼓,鼓聲如雷,響徹全城。
空無一人的街道,城牆,立時如沸騰了一般,冒出無數的人來。喊殺聲震天動地,城門頭上,扔下來的沙包,瞬間就堵死城門。
在長街盡頭,旁邊的橫道里,也推出來一輛又一輛的堆放在一起,堵住去路。
兩旁的建築物裡,一樓的木板轟然倒下,露出裡面沙包壘起來的陣地,一杆杆長槍如刺蝟身上的尖刺,密密麻麻。
二樓則射出一波波箭雨,都是勁弩,專門對準馬背上的契丹賊寇。他們坦露着手臂胳膊,連身皮甲都不穿!
一時間,前路被堵死,後路被封死,六百契丹賊寇被侷限在這條長街上,進退不得。再好的騎術,在這裡也無用武之地。弓弩射出的箭雨,簡直就是瞄準活靶子,還只射人,不射馬。
窟哥雙眼怒瞪,通紅如血,大聲吼叫着,“衝出去!衝出去!”
可是四周的慘叫聲,驚慌失措的叫嚷聲,戰馬的嘶鳴聲,蓋過一切,讓他的吼叫聲也相形見拙。
米放大聲喊道:“棄馬,殺過去!”
話音未落,米放就手提着狼牙棒,飛身而起,躍上堵住去路的車頂。
車裡塞滿沙包,戰馬再如何強健,也無法躍過這麼多輛堆積在一起的馬車。
但是人可以!
堆積的馬車那一頭,早已站着一個人,手持鑌鐵長槍,揹着一把長刀,正冷冷地看着米放。
這個人就是剛纔策馬站在城外的那個人,滿臉絡腮鬍,但是卻年紀輕輕。
“你是什麼人!”米放怒喝一聲。
羅飛羽單手拿着鑌鐵長槍,慢步走了過來,反問道:“你就是那個所謂的“狼王”米放?怎麼?投奔契丹人做走狗,比當“狼王”還過癮?”
“找死!”米放怒吼一聲。
他提着狼牙棒,陡然拔地而起,凌空朝羅飛羽撲去。
在他身後,窟哥也終於聽進去米放的建議,棄馬飛身落到馬車上。
跟着窟哥飛身上來的,還有好幾人,個個雙眼如欲冒火,心裡憋着一肚子的怒氣,急切想要找人發泄。
羅飛羽對着凌空撲來的米放咧嘴一笑,身形陡然加快,如一溜兒煙似的,自米放掠過最高點時,恰好處於他的下方。
米放驟然一驚。這意味着還沒有交手,他就撲了個空。
這般猛鷹撲兔,聲勢不可謂不大,可是兔子卻一聲不吭地跑了,猛鷹可就是白費力氣。
就在米放心中暗罵不絕時,猛然聽到窟哥着急地大喊:“米公小心!”
他不由得心裡一個激靈,完全是下意識的,就揮着狼牙棒,往身後橫掃。
砰!
狼牙棒被鑌鐵長槍刺中,氣勁交擊,爆發出一聲大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