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一貫清淡的臉上有了焦色,“我並不知皇上突然會……”說到這裡,他又停下,因衛姜已別過臉去,似是連再看他一眼都不願意。沈約聲音裡是難見的澀然,“是否我如今說什麼,你都不願信了?”
“沈大人,你我之間從未有信譽可言。說起來也是我傻,”衛姜笑,笑裡有苦澀,“若我昨夜按了往常的習慣自東門回宮,也不會攤上這些事。罷了,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人無尤。”
衛姜的話中透着心灰與意冷,她說不怪沈約,可這一番話聽在沈約耳中,卻比拿刀子剜了他的心還要難受。
沈約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低垂下眼瞼,不敢再去看衛姜的臉,“皇上並未下旨,一切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公主,皇上昨夜可有說了什麼?”
有一朵紅梅開在衛姜的手邊,她伸手去撥弄,紅的梅襯着她素白的指尖,有一種極強烈的視覺衝擊。“轉圜的餘地?和親人選除了我便是衛清,怎麼,你捨得讓你的衛清去?”
沈約一時語塞。
衛姜一聲嗤笑,轉身就要離去。
衛姜火色的身影在沈約眼中遠去,那一抹火色縱然燃燒得再熾烈,遲早難逃被冰天雪地覆蓋的命運。
沈約突然生出一種難言的惶恐,彷彿錯過了這一次,有些東西在他生命中,便徹底遠去了。
衛姜漫無目的在雪地裡前行,她有些微微失神,和親祁國?這難道就是她的命?
卻冷不丁地,有人自身後一把扯過了她的手腕,那力道極大,好似要捏碎了她一般。衛姜反應不及,踉蹌回身,身子不穩,便撞入了來人冰冷的胸膛裡。
“我帶你走。”她聽見他用從未有過的聲音粗聲道。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前方的山路,馬車便不能通行了。
獵戶家的大門被人敲響,月下敲門的是個清貴的藍袍公子哥。
藍袍公子彬彬有禮,“大娘,我兄妹出山路被堵,可否收留我二人借宿一宿?”
獵戶淳樸而熱情,家中卻只餘一間客房,便只能委屈藍袍公子兄妹二人共宿一房了。
沈約立在檐下,雨未停,天空朦朧,不知何時纔能有好天氣。
背後的房門“吱呀”一聲開,屋內的暖風吹過,夾帶而來的是女子身上沁冷的梅香。
一男一女靜靜立於檐下,只嘆時光太過短暫。
背對着衛姜,沈約開口道:“北邊正在開站,只能往南走。南邊雖與祁國接壤,但兩國間尚有一座自由貿易的平城。公主此去平城,可暫且隱姓埋名,待風聲過去,衛國……”
“你爲何要這麼做?”衛姜打斷聲音的話。
靜默良久,沈約道:“公主就當我是……良心不安吧。”
衛姜蹙眉,“你擅自帶我出宮出城,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耳目,回去後,你要如何收場?”
沈約:“總有脫身的法子,公主無需記掛沈約。”
衛姜:“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良心不安。”
沈約:“……”
衛姜上前一步,同沈約並肩看雨。雨絲淅淅瀝瀝,在無月的冬夜,大抵是看不見的,那便權作聽雨吧。
檐下聽風雨。
有雨絲飄落在衛姜臉上,衛姜側了一側臉,“你何時走?”
沈約沉吟,“明日護送公主過山。”
衛姜:“回去後,你有幾層把握脫身?”
沈約:“一層……也無。”
衛姜就笑了,她側身對沈約,“你倒是會說大實話。”
沈約笑笑,面上一派淡然的清俊。
衛姜出其不意道:“你喜歡我?”
沈約猝不及防,笑意僵在臉上。
衛姜上前半步,“你喜歡我。”肯定的語氣。
沈約嘴角微勾,似是想繼續那個未完的笑,無奈面部太過僵硬,笑不出來了。
衛姜竟是一手搭上沈約肩膀,“既然喜歡我,爲何要去娶衛清?”
沈約全身僵硬似木頭,“公主……”除了這兩個字,不會說其他話了。
衛姜輕笑,“怎麼,堂堂衛國大理寺卿連看我一眼也不敢?”
雨驟然下得大了,點點雨水濺落在沈約的臉上,叫他清醒,又令他怔忡。
沈約轉過臉來。
沈約只覺面前的衛姜離得他極近,近到觸手可及的地步。她對他笑,他還來不及怔忡,脣上一暖,她的氣息她的脣便撲面而來。
衛姜踮起腳尖,吻住了沈約的嘴脣。
那一瞬間,沈約彷彿聽見雨滴落在他心底的聲音。
衛姜的脣覆上沈約的,一觸即開。
兩人依舊在危險的距離內。
衛姜的面色陷在陰暗處,叫人看不真切。她直直看向沈約的眼,“你不敢吻我。”
那一瞬,沈約只覺腦中轟然一響,行動快過大腦,待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他已將衛姜緊緊裹進懷中,他的脣舌正在她口中做着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