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聲音吞進了喉嚨裡,只因電光火石間,長歌突然想起了那時候蘇行的反常。他好似也在長歌的耳邊說過類似的話,他說,別人說她長歌曾有過男人,甚至還爲那個男人生過一個孩子……
可是,這個事情簡直不要太荒謬不是嗎?!
面對長歌的暴躁,陳蕊仍舊是不緊不慢道:“無論你相不相信,這是事實。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生活着一個同你流淌着相同的血的孩子。那就是你的兒子。”
長歌咬脣,心裡有一窩螞蟻在亂爬。
陳蕊:“長歌,我沒有騙你。我見過他,那是個非常可愛的男孩子。那個時候,他尚在襁褓中,乖得很,每日除了吃便是睡。我還道你好福氣,生了個這麼乖巧可愛的兒子。”
長歌受不了了:“你口口聲聲說我有兒子,好,那你告訴我,我的兒子在哪裡?!”
陳蕊看着長歌,她眼裡就現出了悲傷來。但那悲傷轉瞬便被她掩蓋過去,“我自然知道他在哪裡,我也自然會告訴你他在何處。但是,你必須要答應我……”
長歌:“救蕭勁?”
陳蕊就笑了。
長歌受到了陳蕊的威脅。這卻又是一個不是威脅的威脅。說她有兒子,這、這簡直是太荒謬不能的事情了!
長歌忍不住又問陳蕊:“那……孩子的父親是誰?”好吧,這是叫她擔心害怕焦躁不能安的事情。
陳蕊的視線自蕭勁身上移回,她看向長歌,眼裡流露出叫長歌不懂的東西。半響,她薄脣輕啓,說:“我不知道。”
呼——
長歌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又鬱結起來。
怎麼這樣啊?
這什麼破事兒啊?
長歌覺着她這是挖了個坑坑把自己埋了,早知道就不好心救人,還幫人私奔了o(╯□╰)o
長歌的腳尖在地上磨啊磨啊磨,這孩子是內心受煎熬了。她覺着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她還沒打算給蘇行生孩子呢,卻有一個兩個人跑來告訴她,她早生過兒子了……
簡直不要太幻滅!
但長歌又想知道陳蕊最後會說出個什麼結果來……
彼時方正午,陽光直直照進屋子裡來,不知是因了緊張還是旁的什麼,總之,長歌覺着室內的溫度有些高了。
長歌就走去窗邊,一把推開了窗子。
然後、然後長歌就震驚了。
窗戶的上邊緣竟然吊着兩大隻……人?
還是倒吊!
活脫脫兩隻大蝙蝠啊!
兩隻“蝙蝠人”齊聲:“夫人有何吩咐?”
艾瑪!長歌嚇得隨手就關了窗。
好吧,她反應過度了,那兩個是保護她的暗衛之二。可是,你們有必要用這麼拉轟的方式出場嗎嗎嗎嗎嗎?
本來長歌有些不放心這客棧裡頭的安全的,但被方纔那麼一嚇,她膽子肥了。
長歌估摸着這客棧的周邊,吊滿了“蝙蝠人”o(╯□╰)o
長歌打算答應陳蕊,以華情蠱救蕭勁。她倒是要看看,最後陳蕊會說出她長歌有個什麼樣子的兒子來哼哼哼哼!
從始至終,陳蕊都面對着蕭勁,她的眼錯也不錯盯着蕭勁的面容,好似生怕她一移眼,他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長歌去探蕭勁的鼻息,他確實以沒了呼吸。
長歌對陳蕊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繼續了。
陳蕊緩緩解開自己的衣衫,一把鋒利的匕首就刺入了自己的心臟。那樣快,那樣狠,叫長歌連攔一下都來不及。
長歌不可思議瞪陳蕊:“你不要命了?!用匕首取心頭血?你是嫌自己血太多了嗎?!”
陳蕊虛弱地朝長歌笑笑,“不然呢?”她問。
長歌就自袖子裡取出小銀針,細細長長的一根,手法老道的話,戳一下也不會太傷人。“一般都是用這個的。”
陳蕊的手撫上蕭勁的面容,“你就當我是故意的吧。我就怕他醒不過來了。那樣的話,我便正好可以隨了他去了。我實在是等得太久了。”
陳蕊的說話叫長歌想哭。
長歌就抹了把臉,開始運作起華情蠱。
“你輕一些。”長歌在給蕭勁喂藥的時候,陳蕊忍不住開口道。
長歌就看了陳蕊一眼。陳蕊心口的刀傷已被她自己草草包紮過,可看得出來,她是不適的。
長歌就說了一句:“照顧好你自己吧。不然,等他醒了,你倒下了,誰來帶他走?”
好吧,情勢逆轉,初初是陳蕊要跟着蕭勁走;眼下卻是,沒了陳蕊,蕭勁還真走不成。
因爲沒人照顧啊!
長歌可找不出這樣一個貼身照顧蕭勁上路的人來。
在長歌同陳蕊說話的時候,蕭勁突然就呻吟了一聲。
陳蕊的雙眼立時就亮了,她喜極而泣,捂着嘴巴,哭出聲來。
好吧,戀人死而復生,是該激動下下的。
長歌離開,把時間與空間留給他們。
出了房門,門外果然守了護衛。
嗯,還好,不多,才兩個。
長歌雖然心事重重,但對於這兩個護衛,還是打心眼裡感激的。她就上前大說了一番鼓勵的話。
護衛甲&護衛乙:“夫人,這些都是屬下該做的。”
長歌“哦哦”了兩聲,順帶就又確認了一句:“今天的事情你們沒告訴你們家太子吧?”
護衛甲:“回夫人,主公已然知曉。”
長歌驚:“你們不是說了不告訴他的?!”
護衛乙一臉無奈道:“夫人,我二人直接聽命於夫人,其他暗衛卻不是。一有反常情況,主公第一時間便會知曉。”
長歌吶吶:“就比如窗戶上吊着的那兩隻‘蝙蝠人’?”
屋頂上的“蝙蝠人”衆齊齊打了個噴嚏,誰在說他們壞話?!
蘇行知道了今日之事,那麼,搞不好他也知曉了蕭勁的行蹤。
長歌有些摸不清蘇行的心思,她怕蘇行會結果了蕭勁。
在蘇行不知道的時候,長歌會因了左左的囑託幫助蕭勁。可若蘇行同蕭勁撞上了,然後二人發生火拼,長歌是決計要站在蘇行這一邊的。這是原則問題。
如果蘇行硬要殺蕭勁,長歌不會大攔,也攔不住。蘇行要他做事的原則和章法,長歌在那方面幫不到他,能做的就是不給他惹麻煩。今次的事,她好像已經給他惹麻煩了呢。
可是,屋頂上的那些“蝙蝠人”們好像也沒想對蕭勁怎麼樣,那是不是說明,蘇行對她救蕭勁這件事情,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呢?
啊啊啊啊啊啊長歌想得腦仁兒疼。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男人的心思你別猜。
長歌再進去房內的時候,蕭勁已經醒了。
不愧是硬漢子嚶!
蕭勁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當自己是重傷。不過,看得出來,他是真關心陳蕊,見她捂着胸口疼,這個硬漢子面上就現出了心疼。當然,硬漢子不大會說甜言蜜語,他只是握住了陳蕊的手。
蕭勁靠坐在牀頭,陳蕊扶着他。二人雙手交握在一起,用力的。
蕭勁同陳蕊,俱陳蕊說,二人間隔着7年錯過的時光。那又是怎樣一段錯過呢?
一段7年的歲月裡,有怨有恨嗎?亦或是,愛大過了一切?
見長歌進來,蕭勁銳利的眼神就直直*過去。
“你醒啦。”這二人明顯是一副摒棄了前嫌,親親熱熱的樣子,長歌就有些小尷尬。
蕭勁坐直了身體,嚴肅了面龐,樣子有些可怕。
蕭勁鄭重對長歌道:“多謝。”
長歌:“額……不用謝啦。”
蕭勁又道:“長歌公主的大恩,蕭勁永不會忘。日後若有用得到蕭勁的地方,我蕭勁自當報答。”
然後、然後蕭勁就暈過去了。
額……
陳蕊大急。
長歌就安慰她道:“沒關係的,他只是太累了。你真當華情蠱是仙丹靈藥一帖治百病啊,他還要好好休養的。”
陳蕊點頭。
長歌就對陳蕊說話:“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個……那個小孩子的事情了嗎?”
陳蕊替蕭勁蓋好被子,方轉身對長歌。她擡起臉來,長歌突然覺着,陳蕊素白的一張臉,一下子蒼老了好多歲。
長歌看陳蕊,忐忑又不安。
陳蕊看長歌,緩緩道:“我不知道。”
長歌:“?”
陳蕊:“我知道陳義,知道你是事實。我皇姐同你師父陳義是舊識也是事實。其他的,都是我編的,抱歉。”
長歌:“……”
陳蕊:“皇姐向我提起過你,她知道你是陳義的小徒兒。她也同我說起過,太醫說你曾經生過一子的事。對不起,我不想騙你,我只是……”
長歌氣得跳腳,摔門,不想理他們了!
長歌生氣了,她拼死拼活救人,得到的回報竟然是被、戲、弄!而且還是拿那樣子的事情來戲弄她!
天知道長歌初初聽陳蕊說得一本正經,確信無疑的時候,她心裡有多害怕!
長歌心裡亂成了一鍋粥,她既難過生氣自己真心換欺騙,又慶幸陳蕊說得不是真的。可在這一份慶幸當中,她又存了懷疑。她真擔心害怕某一天,會又有一個人跳出來告訴她,她,有兒子了!!!
長歌在客棧門外的大街上逗小灰玩。不,更確切地說,是小灰在逗她開心。
動物都是敏感且善良的,不要以爲動物什麼都不懂,它們往往總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主人的情緒。
動物不會安慰人的甜言蜜語,也不能幫你解決眼前各式各樣的實際問題。但是,它們會把自己溫暖的身軀借你抱,拿溼漉漉的愛意滿滿的眼神看你,如果你的動物恰好是一頭騾子的話,它還會拿自己的舌頭友愛地舔你的手心。
手心癢癢,長歌想笑,這一笑,心頭的鬱結便散了開去。
長歌吸吸鼻子,她拍拍小灰的騾子耳朵,感覺是被治癒了一些些。
好吧,她是有些杞人憂天了。與其去想這些有的沒的未知的事,還不如想想今天晚飯吃什麼來得實際。
“你在想什麼?”
“在想今天晚飯吃什麼。”
這是曾經的曾經,蘇行同長歌的對話。
初初長歌以爲他在笑話她,在尋她的開心,細細回想起來,似乎每每遇到了難事,長歌問蘇行該怎麼辦時,他總會回她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如今看來,那纔是人生的大智慧啊!
當遇到難題時,讓自己沉浸在難題的氛圍中,只會讓自己泥足深陷,喪失判斷力,真的還不如想想今天晚飯吃什麼來的實際。
長歌就覺着自己挑男人的眼光這一點,還是值得肯定的╮(╯_╰)╭
不過,再深刻反思下下,長歌當初也不是抱着百分百真心的態度去幫蕭勁和陳蕊的。她是想讓蕭勁這麼一份人情,今後好給她和蘇行一個退路。
這麼個想法生得自然而然,完全不用人教。
她果然早就被她家男人黑化了而不自知o(╯□╰)o
這麼想來,長歌覺着自己也不算吃虧,不就是被騙一下下嘛,又不會少快肉……
這麼一想,瞬間又高興了\(^o^)/~
長歌捏小灰的騾子耳朵,玩兒。
長歌:“小灰,他們這麼可惡你說我不救他們了好不好?”
小灰咧嘴巴。
長歌:“最起碼不讓他們私奔成功!那個陳蕊太可惡了!”
小灰腦門頂在長歌的胸口,差點要把長歌頂到大街中央去啦。因爲小灰看見了挑着大白蘿蔔賣的老伯。
於是,長歌就給小灰買了大白蘿蔔吃。小灰滿足得差點撞倒路人。
哎,小灰啊小灰,你這麼呆,你媽媽知道嗎?
花紅柳綠,水天遼闊。
渡口邊,蕭勁與陳蕊相持而立。
風吹得二人的衣衫鼓起,蕭勁的黑與陳蕊的白交織,是一副再般配不過的圖景。
水浪拍打着岩石,沾溼了岸邊人的鞋襪。
岸邊人自然不是長歌。
長歌坐在馬車裡,不願出去了。
她稍稍撩開馬車簾的一角,隔着岸邊的紛飛柳絮,去看那一雙人。
長歌心裡有個陰暗的小人在叫她不管他們算了,誰叫陳蕊這麼可惡!
但那畢竟也只是一個小人而已。
真實的長歌還是挺善良的,就算是送佛送到西吧╮(╯_╰)╭
不過,她卻是不願意親自送走他們了。
但願他們有個好結局吧,長歌覺着自己能坐的,也就這些了。
瞧她是個多麼善良的娃呀!
老天爺爺,您要多多給長歌和長歌的相公一點福報哦!
水波盪漾,河當中有小船破水而來。
小船停在岸邊,專爲接蕭勁同陳蕊而來。
馬車內的長歌放下了簾子,對外頭的守衛說了一句:“走吧。”
馬車咕嚕嚕地行駛,噠噠的馬蹄漸漸遠離河岸。
長歌不知道的是,在她放下馬車簾子的瞬間,岸邊的蕭勁轉過了身來。他的身體依舊虛弱,面上也沒甚血色,要靠了陳蕊的攙扶,他才能勉強在風中站立。
蕭勁的目光隨着那輛馬車遠去。
“怎麼了?”陳蕊握住蕭勁的手。
蕭勁收回視線,他反握住陳蕊的手,“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像……”
風更大了,蕭勁的聲音便被風吹散了開去。
長歌更加不知道的是,蕭勁同陳蕊搭乘的小船,在河中央的時候突然走水。
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冰冷的江水就猛地灌進小船裡,小船頃刻間便消失在了江面上。
長歌回到太子府的時候,府中一派寧靜,靜得好可怕。
聽說,蘇行在書房。
咳!
長歌覺着自己是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雖然她沒錯,但是!她還是屁顛屁顛去找蘇行了。
書房外頭也靜悄悄的。
書房的門破天荒開着,從長歌這個角度看過去,蘇行正坐在桌邊,在喝茶。
茶……
茶?
長歌抱頭,她突然不想見他了。
可是!他已經看見她了。
“長歌。”他喚她的名字,語氣輕描淡寫的,可是!簡直不要太可怕!
長歌蹭啊蹭啊蹭過去,艾瑪!她正好看見蘇行端着茶壺,在、在細細打量茶壺。
茶壺!!!
長歌沒想到茶壺這個事情會這麼快事發的。她、她想過兩天再告訴他的。可是!竟然被他主動發現了她連坦白從寬的機會都沒有了腫麼破?!
“怎麼了?你臉色不好。”蘇行的語氣依舊不輕不重,邊說他給自己倒了杯茶。
長歌站在門檻邊,抱頭,不想進去了。
好吧,她坦白,茶壺的故事是這個樣子的:前幾天爲了纏住蘇行,她不是整日窩在他書房嘛。然後!她不小心把他心愛的茶壺給摔碎了o(╯□╰)o
當然,那個時候他不在家。
長歌就悄悄上街,花了三市文錢在小攤攤上給訂了個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的。三十文可是一大筆了,那小攤攤的老闆還親自給她送貨上門來着。
可是!長歌取出貨一看,艾瑪!這個新茶壺竟然比原來那個小了一圈!
小了一圈
小了一圈
長歌本想去找那老闆理論的,這不是被蕭勁他們的事情耽擱了嘛。然後一耽擱就耽擱出個事情來了,被蘇行發現他茶壺被掉包了!
咦?
不對啊!
發現被掉包了他怎麼還拿來泡茶來着?
所以答案是他其實沒有發現?!
長歌捂住腦門,腦仁兒疼了。
蘇行淡淡看長歌,“杵在那兒做什麼?進來。”
長歌:“哦哦。”
蘇行:“坐。”
長歌就選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了。
蘇行:“故意同我拉開距離,你不心虛嗎?”
長歌:“……”
“叫、叫我啥事兒啊?”心虛的長歌沒話找話。
蘇行擡手。
長歌抱頭。
長歌就看見蘇行把一杯水推到了她面前。
哦哦,這是讓她喝水的節奏嗎?
她還以爲他要打他。
瞄一眼蘇行,他舉止如常的樣子。
長歌愈發心虛了。她就乖乖捧起了杯子,小心瞄他,小口喝水。
蘇行:“你說這個茶壺是不是變小了?”
“噗——”
長歌一口水就噴了出去。
將將噴了蘇行滿身。
蘇行的臉黑了。
長歌心虛着心虛着,反而笑了。
蘇行任由衣襟上的水珠往下滴,他不怒反笑:“你似乎心情很好?”
長歌指着茶壺,厚着臉皮道:“我想,是因爲這些天天氣太冷,太冷了所以它自己變小了吧。”
蘇行笑。
長歌覺着,他笑得好可怕!
長歌:“啊啊啊!你幹嘛抱我?!”
蘇行:“看看你有沒有因爲天氣太冷,變小了。”
長歌:“……”
蘇行抱着長歌,大步往書房內小隔間走,“你若變小了,我多心疼。”
長歌:蘇大爺我錯了嚶嚶嚶嚶嚶。
蘇行毫不客氣地將長歌扔去了小隔間裡的大牀上。
長歌柔軟的小身子就在大牀上彈了又彈。
大牀好軟!
蘇行立在牀邊,雖然臉上溼溼的,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美感。
他:“你是要老實些自己脫,還是我替你脫?”
長歌:“!!!!”
長歌不要自己脫!
長歌更加不想他來給她脫!
長歌扭動:“呀你快放開我!萬一你的幕僚們來找你談事情呢!你這個樣子讓他們看見了,他們會多寒心啊!”
蘇行:“收拾完了你,有的是時間籠絡他們。”
長歌:“……”
眼看大勢已去,但長歌一點兒也不想妥協,她在做垂死掙扎。
長歌舉手:“我有情報!”
蘇行挑眉,“哦?說說看。”心情很好的樣子。
長歌趕緊把自己縮去牆角,離得這人遠遠。然後,她自胸口處摸啊摸啊摸啊摸,就摸出一塊舊舊的羊皮紙。
蘇行不高興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身上藏?你想鬧肚子……”蘇行的聲音突然頓住了,因長歌展開了那一塊羊皮紙。
那是……
蘇行眼內迸發出光來,“哪兒來的?”
他這個樣子表現,必然是喜歡她的情報的了。長歌就得意地笑:“山人自有妙計。”
蘇行接過長歌手中的羊皮紙,他就這般靠坐在牀頭,一手摟了長歌,一手在那鋪展開來的羊皮紙上指指畫畫。
見自己危機解除,長歌也高興了。她就放鬆了自己的身體,趴在蘇行的臂彎上,同他一起看。
這羊皮紙上畫着的,赫然便是陳國的軍機佈防圖!
長歌:“你說這個東西是真的假的?”
蘇行緩緩擡眸看長歌:“真的。”
長歌:“那我這次是不是立了大功?”
蘇行:“是的。”
長歌眯眼笑:“那我犯的錯誤是不是可以一筆勾銷了?”
蘇行:“可以是可以,不過,你需得親我一下。”
長歌吧唧一下就親在了他的臉上。
親完發現蘇行眼眸灼灼,長歌就、就臉紅了。唉,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她怎麼還動不動就臉紅脖子粗什麼的啊?!
蘇行輕撫長歌滿頭的青絲,給她順毛,“你順來這份東西的時候,對方可知曉?”
長歌訝異了一下,擡頭看蘇行,他眸內清明,看來對一切早已瞭然於心。
長歌咧嘴巴:“我偶然看見的,就趁……他昏迷的時候順走了,他不知道的,因爲我還找了另外一份差不多的羊皮紙又給他塞了回去。”
蘇行:“……”
長歌扭捏:“你幹嘛這個樣子看着我?”讓人怪害羞的。
蘇行勾脣角,緩緩道:“你真是太聰明瞭。”
長歌徹底害羞了。
當日,長歌就靠了這一份羊皮紙救了自己一回,因蘇行當下就起身,急急召見了他的一干心腹幕僚。
得到了陳國的軍機佈防圖,這可是天大的事。當然,也是天大的功勞!
春去夏來,陳國進入了一年當中最炎熱的時節。
幾個月來,陳國一直風平浪靜。
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似乎有些安靜得過了頭,又似乎……某重大的事件正在醞釀。
這日,蘇行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便同長歌選了太子府的一處涼亭,二人於涼亭的石桌上,吃吃喝喝聊聊天,打發打發閒散的時光。
涼亭位於荷塘之上,荷塘裡的荷花開了,紅豔豔,粉白白,一大朵一大朵肥肥胖胖的,討喜得緊。
有夏風吹來,吹得涼亭裡的白紗飄蕩,加之荷塘裡有水汽蒸騰而上,便襯得這涼亭朦朦朧朧似仙境。
更重要的是,涼亭內還坐了個飄飄似仙人的美男子。當然,只限於美男不說話的時候,這人一說話,長歌就徹底幻滅鳥╮(╯_╰)╭
二人閒閒在談心。
多數時候,都是長歌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蘇行只是靜靜聽着。聽長歌說那些瑣碎的無聊事,蘇行每每總是專注,他的眼神錯也不錯落在長歌的身上。
長歌就怪不好意思的,扭捏着問他:“我有那麼好看嗎?我看你都不走神的,比你同你那些幕僚在一起的時候,專心多了。”
蘇行淡淡回:“他們哪有你好看。”
長歌:“……”
長歌同蘇行,二人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有着巨大的落差。初初同這人在一起的時候,長歌是有些不適應的。因爲他太好啦,落差太大啦,就顯得她特別廢柴o(╯□╰)o
不過,漸漸地,長歌的這種小心思就淡了,因她發現,雖然在人生觀價值觀生活方式等等方面,二人都大相庭徑,但是,他會花時間來了解她。
他平日裡可忙了,卻願意每日都在睡前抽出半個時辰來同她聊聊天,聽她說些亂七八糟的心裡話。
長歌是個憋不住話的人,往往是他一引導,她的心裡話就巴拉巴拉全往外倒了。倒完了長歌就隔着燭火偷瞄蘇行,“你是不是覺着我挺小家子氣的?”
蘇行就在火光下笑看她:“怎麼會?你最可愛!”他對她的喜愛溢於言表,從來不藏着掖着。
他願意花心思來了解她,不論他能瞭解她多少,光是這一份主動,就叫長歌心裡頭甜蜜蜜的。
誰說差異巨大的兩個人不能好好在一起?
根本謬論嘛!
當然,長歌也會花心思去了解他。在長歌面前,蘇行向來是敞開的,他將完整的他給她看。有時候他同他的幕僚們在書房裡談事情,長歌去給他們送宵夜,蘇行也不會逼着她什麼。
一輩子的時間很長,他們若想攜手共度,就必須對彼此坦誠。
當然,有些事情,長歌也只能知道個模模糊糊的大概。他的那一羣幕僚可精明着呢,雖然說話的時候不避着她,可他們那些一句話裡藏着七層八層的料,她哪消化得了啊?!
就比如說最近,幕僚們往蘇行書房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爭辯也越來越激烈了,說的話更是越來越古怪叫長歌沒一句聽得懂了。好吧,長歌就隱隱覺着,有時候事情,將要發生了。
“啊!”長歌抱頭,氣鼓鼓瞪蘇行,“幹嘛彈我?!”
蘇行搖着摺扇,笑得人畜無害,“在想什麼?”
長歌抱着腦門,眼睛咕嚕嚕轉啊轉,像只調皮的小狐狸,“我在想你是怎麼看上我的。”
蘇行興致不錯的樣子:“哦?想出結果了嗎?”
長歌嘆息,“沒呢。我是個得過且過的人,從小就被罵不要強,不好勝,沒有恥辱心。跟師父學醫術的時候,次次考試不及格,可我就只想着怎麼不捱罵。因爲自責痛哭流涕這種事從沒發生在我身上過。爭強好勝是一種積極進取的品格,這種品格我並不具備。我喜歡和奮發的人待在一起,但對方往往看我捉急。”長歌邊說邊小心觀察他的表情,想看看他的反應。
蘇行一把摺扇扇起了涼風,涼風直往長歌的腦門上竄。“放心,我不會看着你捉急。”
長歌就害羞了,害羞了一會兒她就問蘇行:“你不覺着我這個很沒上進心的樣子很不好,很會給你丟臉嗎?”
蘇行:“你現在就很好。”
長歌聽着心裡甜甜的,可還是有一點點小不放心,沒安全感的孩子……請原諒她吧。“那……我好像都沒什麼用,都不能幫到你什麼呢。”長歌對手指。好吧,同這麼優秀的男人在一起,長歌有些小自卑的其實~~o(>_<)o~~
蘇行奇怪看她一眼:“你需要那麼有用做什麼?”
長歌:“……”
蘇行伸手,輕易就抱過了長歌。他將小鬧彆扭的長歌按在腿上,一下一下給她順毛。“你說的那些有用,我府中任何一個幕僚就可以代勞。我可不希望我妻子的價值是與幕僚等同的。”
長歌甜蜜得笑,這人說起甜言蜜語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啊!
“那……你這麼好,我會有些小不安呢。”這孩子還是有些不放心。
蘇行挑眉笑,“很高興你對我的極高評價,首先必須聲明,我確實很好。”
長歌小拳頭捶他。
蘇行又道:“我也會不安。”
“啊?”
蘇行深深看進長歌的眼底深處:“我怕有一*會懼怕於我的黑暗,長歌,我不是一個好人,而你那麼美好。我怕有一天你識得了我的真面目,會離我而去。”
長歌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行:“笑什麼?我是很認真地在同你談。”
長歌笑倒在他身上,“放心吧,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很仗義的。”
蘇行:“真乖。”
長歌:“……”
她真懷疑,他方纔那一瞬間的憂鬱,其實是裝的吧裝的吧裝的吧。
這個高大偉岸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啊,竟然是屬於她的。每每想到這一點,長歌都會在夢中笑起來。雖然擁有這男人的危險係數高了些,也得提防着時不時會跑出來攪局的“壞女人”,但是,他帶給她的甜蜜開心遠勝於憂吧。
對於自己的婚後生活,長歌還是頂滿意的。
想着想着,長歌突然發現蘇行正做沉思狀。她就圈了他的脖子,問他:“親愛的你在想什麼?”
蘇行:“在想晚飯吃什麼。”
長歌:“……”
蘇行:“說說你晚飯想吃什麼。”
長歌:“……秘製豬排飯!”
長歌到底沒能吃到她心愛的秘製豬排飯,因爲這一日下午,他們臨時接到韓王府的邀約——韓王重傷初愈,特擺宴慶祝。
夜宴在韓王府的正廳內舉行。
蘇行的地位較高,是以,他的位置離主位上的韓王最近。長歌作爲太子妃,理所當然是要坐在蘇行身邊的。
算起來,長歌已經許久未見到過韓王了。她對他最後的印象只停留在,他被她藥倒時,那滿臉受驚的不可置信神色。
長歌想想就有些緊張,那一日,她不小心讓韓王看見了她藥他的動作,韓王不會傷好了然後來找她麻煩吧。
這麼想着,宴席上,長歌就往蘇行身上靠了一靠。
不過,看起來,長歌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因韓王走下來向蘇行敬酒時,壓根就沒看她一眼,就好像她是一個陌生人似的。
有些不同尋常呢。
難道是韓王失憶了?或者還有後招留着等她?!
長歌心裡頭小鹿跳啊跳啊跳。
手心一熱,是蘇行握住了她的手。
在韓王轉身去其他桌敬酒的時候,蘇行輕聲問長歌怎麼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長歌默了默,就把心頭的擔憂告訴了蘇行。
蘇行皺眉,“爲何不早告訴我?”他是指長歌在宮中,被韓王偷襲的那一次。
長歌垂腦袋:“我、我怕你生氣。”
半響,蘇行嘆息一聲。他握了握長歌扭捏的小手,就去看宴廳當中的韓王。
此刻,韓王正背對着他們,只能看見他高舉起的雙手,他的手中持杯,杯中有酒。
很正常,確實看不出來什麼。
長歌就扯扯蘇行的袖子:“也許是我多心了吧,沒什麼的。”
“但願如此。”蘇行的眉頭卻是未鬆開的。
酒至半酣,外頭突然響起了雜亂的匆匆腳步聲。
是韓王府的管家闖了進來。管家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張口就喊:“殿、殿下,陛下來了!”
宴廳內有短暫的安靜,繼而便是炸開了鍋。
女皇親自前來探望韓王,這可是天大的榮耀。
在女皇的心目中,她的兒子們孰輕孰重,看來,早已見分曉了。
一時間,衆人投向長歌同蘇行這一桌的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桌案下,長歌反握住蘇行的手:“你不要理他們。”
蘇行:“這是自然。”
蘇行話音剛落,衆人就齊刷刷站起,恭敬的眼神落去了正廳的門外。
女皇,來了。
這夜的女皇只着了家常的便服,這是告訴人家,她此次前來不爲其他,只爲探望她大傷初愈的兒子。
正廳當中自然是一番見禮女皇的聲音不絕。
跪倒在地的時候,因了離得近,長歌就悄悄擡眼看了看女皇。這是長歌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看這個陳國最有權勢的女人。
這個女人果然是貪戀權勢的。她面上帶笑,嘴上說着無需多禮,可面對衆人的禮拜,女皇眼中的沉溺是騙不了人的。
不經意間,長歌就對上了女皇看下來的眼。
女皇眼神一眯,看向長歌時,眼內多了些比貪戀權勢更多的東西。
長歌趕緊錯看眼睛去,心慌慌意亂亂的。
當太子妃就是這點不好,大小宴上總是要隨着身邊的太子,朝着女皇靠近靠近再靠近!雖然長歌知道,蘇行其實也不是十分樂意靠近女皇。這明顯是一個偏袒小兒子的媽嘛!
可面上功夫卻是要做足的,女皇同蘇行在人前,每每總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樣子。長歌都替他們覺着辛苦。
有一次,長歌就問蘇行同女皇說場面話時候的感想。
彼時,蘇行正在看書。他就頭也不擡道:“有何難?習慣而已。”
長歌立時眼淚汪汪,這可憐的孩子。
可今次,女皇卻將話頭率先對準了長歌。
女皇在說話的時候,滿堂寂靜。
鴉雀無聲間,長歌感覺到衆人黑壓壓的視線盡數落在了她身上。她的小身板兒就抖了一下。
長歌無措擡頭,無措看蘇行,怎麼辦?剛剛她開小差了女皇說了什麼她沒聽見啊啊啊啊啊!
蘇行就伸手摸了一下長歌的腦門,“母皇費心了,太子妃怎會不願意?事實上,兒臣同太子妃正在努力。”
女皇看向長歌。
長歌立時坐好,滿臉虔誠的樣子。
女皇便點了點頭,轉首去同韓王說話。
長歌大大鬆了一口氣,但她也不敢大聲說話,只拿手捂着嘴巴,趴在蘇行耳邊悄悄說:“你剛剛說我們在努力什麼?”
蘇行舉杯,朝着對座敬酒的某閣老一笑,嘴上說的是:“造人。”
“啊?”
蘇行飲盡杯中酒,看得出來,他對這酒的味道挺滿意。蘇行就滿意道:“努力造人。”他好看的側臉對着她,“造人這個意思,你聽得懂嗎?”
長歌:“……”
女皇不能在韓王府中多待,沒多久,女皇便要回去了。
女皇前腳剛走,蘇行便也帶着長歌告辭。
長歌觀宴上的衆人,這些都是在陳國中有身份地位的人,或王公貴族,或朝堂衆臣。長歌覺着,在女皇說要走的時候,他們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蘇行又說要撤的時候,衆人的氣又是一鬆。
這也難怪嘛,兩個大老闆在宴上杵着,換她她也沒吃吃喝喝的心情吶!
長歌覺得待會兒拉着蘇行去吃街頭的那一家紙包雞\(^o^)/~
韓王將蘇行同長歌送出了宴廳。
站在宴廳外的庭院內的時候,韓王同蘇行說話,說得無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
長歌在旁邊,又留意又小心翼翼觀察了下韓王。
不是她的錯覺,韓王表現得好像對她沒有一點興趣了似的。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爲毛長歌覺着韓王過去對她的興趣,如今都轉嫁到了蘇行的身上?
簡直不要太可怕!
瞧他看蘇行的那小眼神,長歌都要跑到蘇行身前去攔住,警告韓王不許再看了o(╯□╰)o
韓王:“聽聞大哥近日在忙着兵部的事?”
蘇行不置可否。
韓王又道:“兵部的那一個爛攤子也不是一日兩日都解決的。大哥若顧及母親那裡,弟可向母親去說說。”
蘇行笑得和煦:“那就有勞韓王殿下了。”
“大哥這麼說就見外了。”韓王面露深思,“不過,兵部的事確有些棘手,弟並不瞭解,可否請大哥去弟的書房向弟解說一二?明日,弟也可在母親面前說上幾句話。”
艾瑪!這個韓王真是摔壞腦子了嗎?
長歌覺着這人不正常,就拉拉蘇行的袖子,想要帶着他趕緊走掉。那樣子,跟只護犢的小母雞似的。
蘇行安撫地拍拍長歌的手,“有勞韓王費心。不過,今夜已晚,正如韓王所說,這事並不急在一時,明日早朝前,也可商議。”
韓王就面露遺憾之色,但他也未多做堅持,放蘇行他們走了。
有韓王府的侍女提着燈籠在前頭引路。
在韓王府庭院中的小徑上,長歌向後望去,就看見宴廳內仍舊燈火輝煌。而宴廳大門的那一處,似乎還站了一個人。
遠遠地看住他們。
是韓王!
可待長歌揉揉眼睛再細看時,門口又沒人了,是她眼花了嗎?
“怎麼了?”蘇行向她投來探詢的一瞥。
——————
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