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不大,卻勝在沉穩清冽,好似一瞬便能趕走人心頭的浮躁之氣。
從方纔起,懷王蘇行便靜默立在一側,此刻,他的一句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見皇帝看他,蘇行不緊不慢道:“皇兄此次出行行蹤隱蔽,宮中禁衛皆是精良之師,怎會這般悄無聲息就任由賊人偷襲了去?且看那賊人的來勢,分明已是摸清了此處的地形。”
“四叔的意思是,有人泄露了父皇的行蹤?!”太子衛衍搶聲道。
衆人皆是一凜。
蘇行就看了衛衍一眼,“太子高見。”
蘇行又道:“臣弟晚間無睡意,就在隊伍的外圍走上了一圈。此處地勢平坦,輕易便能成被包抄之勢。我們摸不清賊人的路數,若輕易後退,恐會中了對方……夾擊之勢。”蘇行最後的那一句話頓了一頓,因他突然看見高辛帝身後的一輛馬車簾子撩開,就從裡頭走出來了一個……長歌?
長歌?長歌怎會在此處?
夜間的光影飄忽,蘇行眯起眼來,以爲是自己錯看。
“長歌?!”出聲的是太子衛衍。
顯然,看見這個長歌的不止自己一人。蘇行在心中無聲笑。
原來,因爲左左貪玩,長歌同衛姜便在路上耽擱了行程,這夜才險險趕上了大部隊。卻沒想趕上來就發生了被圍困這樣的事情,還真是……人品低下啊!
事態嚴重,長歌同衛姜一合計,就出了馬車,站去了她們父皇的身邊。自有宮女護着在馬車內熟睡的左左。
高辛帝這會兒可沒心思去過問長歌爲何會突然出現的事,他正同幾個從被窩裡趕來的近臣商量着對策。
這個時候,蘇行又什麼話都不說了。他靜默於側,仿似方纔的那一番高見只是旁人錯聽的幻覺。
最後,高辛帝同衆臣商議,決定上山。
皇帝駐紮之地太過便於人前後夾擊,倒不如退去山上,權且當做暫時退守的屏障。同時,皇帝一方面派兵前去擋住賊人,另一方面又派了兵士自各方突圍,前去最近之處搬救兵。
一番對策迅速擬定,衆人的心便穩了一穩。可這顆穩定的心尚未落下,就又有兵士來報,說賊人勇猛非常,訓練有素,前方的禁衛擋不住他們,賊人已朝這個方向急速逼近了!
“怎、怎會如此?”一個沉不住氣的年輕文臣一聲呼和,就、就暈了過去。
“陛下,這些賊人身手不凡,倒像是經過正規訓練的軍人。”同樣是文臣,皇帝陛下新晉的寵臣沈約卻表現得寵辱不驚。
沈約此話一出,四下就是靜默。
訓練有素的軍人突然出現在皇帝出行的半道上,欲對皇帝行不軌之事,其心可誅之了啊!
到底是何人這般居心叵測?
但此時已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高辛帝一聲令下,衆人紛紛護着皇帝陛下往山上退去。
希望已故的太后娘娘能保佑您的兒子平安度過此次難關吧!
賊人行進的速度非常快,那喊殺的聲音愈發了。
有兩個衛姜的貼身侍衛護了衛姜先行,衛衍幾步跨來長歌身邊,拉了她的手腕就要帶她走。
長歌急道:“左左,左左還在睡覺!”
方纔驚慌失措間,護着左左的兩個宮女竟不知了去向。
衛衍當即安撫長歌,並走向左左。
待衛衍一把夾了左左的小身板在身側,卻突然聽得空氣裡響起了破空之聲。他大驚之下急急閃身,將將避過一支森冷寒箭。
不好!賊人在向他們放冷箭!
“長歌!”衛衍大喊一聲,因那一處的長歌,爲避過冷箭,腳下一個不穩,狠狠摔倒在地上。
衛衍不管不顧就要衝向長歌,可這個時候,突突的冷箭齊齊朝他放來,他又要護着身上的左左,一時間竟被逼得寸步難行。
有馬兒的嘶鳴當空響起。
那是一匹當世名駒。名駒上跨了白袍的蘇行。白袍的蘇行一矮身,朝地上的長歌伸出手去。
危難之中,有一個人向你伸手。那人白袍飄飄,月光下的臉清俊非凡。長歌想,縱然這個人毒舌非凡,她也是會跟他走的。
蘇行置了長歌的身子於身前,一揚馬鞭,疾風長嘶一聲,如箭一般衝進了夜空裡。
“姐姐!”被晃盪醒的左左朝長歌消失的方向喊得聲嘶力竭,可長歌又哪裡聽得見。
這個時候的衛衍,除了眼睜睜看着長歌被人帶走消失外,沒有一點辦法。
被亂箭射殺,這是長歌從未想過的死法。雖然師父說她早就該死了,如今的每一天都是賴活着,偷來的,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面對死亡,長歌覺着,自己還是挺怕的。
死掉好可怕。
待長歌從要死掉的陰影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被她的四叔抱下了馬,安置在了一處乾淨的大樹下。
大樹下已升起了火堆,她的四叔正隔着火光,瞬也不瞬注視着她。
被這般看着,長歌突然覺着有些臉熱,嗯,一定是火光太盛的緣故。長歌就合計着該說一些話。
長歌:“四叔,你真英武!”
蘇行慢條斯理:“謝謝。”
四叔的樣子有些辨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