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德慶搖着頭,“你小子,認識你我倒了黴了!”
“今天不是用上了嗎。您想想,我最近收訟費都是百兩起步,您這一頓飯,很值得了。”杜九言寬慰道。
董德慶想想也對,讓小廝點菜上菜,宋吉藝和竇榮興道:“我們去點!”
“佔小便宜,活該窮。”董德慶怒道。
竇榮興嬉皮笑臉,“有便宜不佔,是傻。”說着,跑樓下去點菜。
周肖和錢道安很坦然地坐在對面等着吃白食,董德慶瞪着兩人,和錢道安道:“你以前的風骨呢。”
“風骨不能充飢的。”錢道安道。
董德慶呸了一聲,“我一把年紀了,不和你們計較。”說着,和杜九言道:“我兒有個同窗,叫於湛……”
董德慶將昨天於湛和楊秋娘的事說了一遍。
“邵陽真小啊。”周肖感嘆地看着杜九言,“才當趣事兒聽完,就找到你這裡來了。”
杜九言揉了揉額頭,“他被人告了?這事私聊比較好。”
“現在是胡家人不同意,不但要將原來的媳婦要回去,還要告於湛搶親。”董德慶道:“於湛那孩子聰明好學又懂事,爲了感謝恩師培養,願意娶恩師的女兒爲妻。”
“那蘇小姐,體型和模樣還不如我。”董德慶搖着肥頭大耳,“可配不上於湛。”
杜九言道:“人還在衙門?劉大人怎麼說?”
“人還在衙門,劉大人在調節,說這種事鬧大了都不好看,私了比較妥當。”董德慶道。
杜九言頷首,“那吃過飯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我、我也、也去。”宋吉藝過來道。
大家吃過午飯,就去衙門。
下午衙門不開,劉大人在後院,一邊打盹兒一邊聽四家人家吵架。
杜九言遠遠看着蔫頭耷腦的劉大人一陣嘆氣,“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對比誰?”董德慶問道。
杜九言擺手,“隨口一說,哪個是於湛。”
董德慶指了個年輕人。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生的確實還不錯,尤其是和胡守才相比,簡直是潘安轉世,貌若謫仙。
“邊上那位是蘇小姐。”董德慶道。
蘇知音高個子,體型很魁,皮膚很黑,塌鼻樑細眼睛臉上的雀斑……還算可愛。
“這、”宋吉藝撇嘴,“醜、好醜。”
一行人上去,黃書吏將劉縣令喊醒,他睜開眼衝着杜九言招了招手,杜九言過去,行禮道:“大人。”
劉縣令嗯了一聲,看了一眼董德慶,問道:“你這個時候來,是誰家請訟了?”
“算是吧。”杜九言看了一眼於湛,含笑道:“主要是受朋友所託,想盡綿薄之力,試試能不能調節一下。”
劉縣令頓時如釋負重,“那這事就交給你了。讓黃書吏陪着你,要是打板子就打,不要客氣。”說着又小聲道:“速速把這些事解決了就行,本官實在是被吵的頭疼。”
“是。大人您去忙別的事,此事學生先試試,若是不行再去請教大人。”杜九言道。
劉縣令笑眯眯地點頭,“那本官就走了。”說着,由自己常隨扶着走了。
杜九言回頭看着四家人。
胡守才的父母以及兄長,蘇知音的母親以及五六個師兄弟,倒是父親沒有到場,於湛家中只來了兄弟二人,楊秋娘則是由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陪着,杜九言猜不到對方是什麼人,便着重看了一眼。
大家都看着她。
“在下三尺堂杜九言。”杜九言拱了拱手,“事情我大概瞭解了一些,我倒是建議各位不要上公堂,畢竟涉及女子清譽,鬧的大了大家都難堪。”
“現在事已至此,那麼各自說一說自己的訴求吧。”杜九言在劉縣令坐的地方坐下來。
胡守才嚷嚷着上前,道:“於湛搶了我新娘子,所以他得把我賠我錢,二百兩一分不能少,否則我就去告他。”他說着,瞪着於湛,“自己只能娶醜八怪,卻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不要臉。”
“你說誰醜八怪,你再說一遍。”蘇知音大喝一聲,道:“再說我撕了你的嘴。”
蘇家人也憤憤不平地和胡家人對視。
“除了賠錢,楊小姐和蘇小姐你都不準備娶了是嗎?”杜九言問道。
胡守纔看了一眼楊秋娘,就跟豺狼見着肉似的,道:“她是我定的媳婦,她家收了我聘禮,婚書也定了,當然要的。”
“你的呢,訴求是什麼?”杜九言順勢問蘇知音。
蘇知音的母親阮氏道:“我們沒什麼別的要求,月老紅線,原來牽的誰,現在還牽誰。”又道:“於湛是我們夫婦看着長大的,他們也算是兩小無猜,感情深厚,再好不過。”
阮氏說的很含蓄,但意思很清楚,讓蘇知音和於湛繼續成親拜堂就好了。
“那麼於湛,你是什麼想法。”杜九言道。
於湛拱手行禮,道:“昨日雖釀了大錯,但所幸沒有一錯到底。是以,於某願意各歸各位,將婚事辦完。至於胡公子說的賠錢,學生覺得這不公平。還請杜先生明辨。”
蘇知音往於湛身邊貼,笑眯眯地道:“於哥哥,還是你好。”
於湛和她禮貌的笑了笑。
“楊小姐,你呢。”杜九言問道。
楊秋娘沒說話,她身邊的婦人嗓門很大,吼着道:“我家也沒什麼訴求,我女兒昨晚在於湛過了一夜,清譽損了,讓於湛賠我一百兩銀子,然後我會將女兒領回去,繼續和胡家將沒有辦完的親事辦完。”
胡守才也點頭,很贊同地點頭。
於湛皺眉。
“母親,”楊秋娘道:“您要是執意讓於公子賠錢,那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衙門裡,到時候你會人財兩空,你想清楚了?”
她繼母劉氏呸了一聲,啐道:“你這個賤人。好女不侍二夫,你昨晚都跟人過了一夜,你還讓人白睡不成。”
“我沒有!”楊秋娘怒道:“我已解釋過,昨晚發現錯誤後,於公子便迴避出去,直到你們來我都不曾見過他。”
劉氏冷笑一聲,不屑道:“不管怎麼樣,於家就要賠錢!”
“睡沒睡誰知道呢。”胡守才撇楊秋娘,又是喜歡又是嫌棄。
楊秋娘冷冷地盯着胡守才,慍怒道:“胡公子,你有什麼臉來說我,你不是也和別人入錯了洞房。”
“我是男人,你能和我比?”胡守才道。
楊秋娘冷笑一聲,撇過臉去沒有說話。
“都說完了?”杜九言看着衆人問道。
大家又都看着她,她道:“從現在看來,四個人都願意繼續原來的婚配?”
“我不願意。”楊秋香道:“杜先生,您將此事判了吧,於公子是受害者,不要讓他賠錢。至於我……”他說着,忽然拿出一把剪刀來的,當着衆人的面一把剪斷了頭髮。
衆人驚了一跳。
“此事了了,我楊秋娘就落髮爲尼,此生再不踏足紅塵。”說着昂頭看着胡守才,“你也不用覺得我配比上你了,更不會玷污你胡家的門檻。”
又轉頭看着阮氏,“至於你,就等着人財兩空賠錢吧。”
“你……你這個賤人,我好吃好喝養你你這麼大,現在翅膀硬了想飛了,老孃告訴你,沒門兒!”阮氏呸道。
楊秋娘冷笑一聲,剪刀抵在喉嚨上,“死了,你覺得行嗎?”
“你、你這個沒良心的賤貨,你去死,立刻去死!”阮氏怒道。
楊秋娘手一抵,於湛忙上去拉着她的手,搖頭道:“楊小姐,你還年輕,千萬不要義氣用事。”
“於公子對不起你了,我一時粗心釀的禍,卻要連累你。希望我死了,這事就能解了。”說着福了福,“先祝您來日金榜題名,光耀門楣!”
於湛嘆氣,搖頭道:“錯不是你一個人,你不必如此。更何況,現在我們還在協商,等有了結果再說行不行?”
楊秋娘凝眉看着他,於湛也看着她,兩人目光一接又迅速錯開。
“那好。”楊秋娘道:“我們便等杜先生來評理。”
杜九言托腮看着,等衆人轉頭過來看着她,她才百無聊賴的坐正了,“現在,我能說話了?”
“杜先生,您說,我們聽着。”蘇知音的母親劉氏道。
杜九言頷首,看着胡守才,“我說胡公子,你的訴求很高啊。錯上花轎四家的錯誤,如今你將自己摘乾淨了,還告於湛搶親。你自己就不算搶親了?”
胡守才指着蘇知音,“就她這樣的,誰搶她啊。”
杜九言擡手示意蘇知音不要說話,而是盯着胡守才,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蘇小姐不論美醜你都無權嘲諷。誰沒有沒有缺點?”他說着,也很直白地打量了一眼胡守才的,“胖,矮,小眼,齙牙……我這麼說你,你高興你嗎。”
“杜先生你這、你這就是偏袒。”胡守才道。
杜九言白他一眼,“我好意提醒你!”又道:“賠錢不要想了,真論搶親,你和於湛都算搶親……哦,還要問一句,於湛昨晚回禮避嫌,你……回禮避嫌沒有?”
胡守才嚇了一跳,頓時和蘇知音對視一眼,他迅速道:“當、當然了。”
杜九言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