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道儒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他看向齊代青,“齊大人,這一夜他見過什麼?”
“沒有,”齊代青道:“都有人看守着的。”
申道儒重新坐下來,杜九言一腳跨進來,“在說什麼呢,面色這麼凝重啊。”
“咦,一股血腥味,申先生您受傷了嗎?”杜九言問道。
申道儒迅速將血書揪成一團。
“什麼東西,這麼稀罕。”杜九言飛快地奪過來,“哎呀,這是血書啊,可不是稀罕東西。”
申道儒死死盯着杜九言,“你不要再裝了,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什麼事?”杜九言一臉懵懂,“申先生,我年紀小人又笨,您不如說的直接點啊。”
申道儒盯着她沒有說話。
房間裡氣氛繃得彷彿弓弦,少少一用力就會斷掉。
申道儒笑了,“正有事要和齊大人和杜先生說。”
杜九言就露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我前面查的案件,張三通殺劉秀才一家的案件,有些問題。這個血書就是我讓張三通寫的,我們準備重新審理。”申道儒道。
杜九言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拱手道:“申先生,佩服您這種自查自檢的精神,您果然是天下訟師的楷模啊!”
申道儒氣的肺疼,可是卻拿面前這個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氣的肺疼你也得忍着!
真是遺憾桂王不在,否則這個時候聽一聽桂王說風涼話,一定大塊人心。
“那重新審查嗎?”齊代青問道:“卷宗已經遞交刑部,就等十月初二的秋審了。”
申道儒拱手,道:“給齊大人添麻煩了。”
“不會,沒有冤假錯案纔是最重要的。”齊代青道:“如此,我現在就去刑部。”
申道儒無力地點了點頭。
杜九言氣定神閒地坐在一邊喝茶,申道儒和她含笑道:“杜先生小坐,我們去刑部了。”
“慢走!”杜九言道:“大人和先生辛苦了。”
齊代青頷首,出門去了。
一個時辰後,京城再次沸騰,所有人再次聊兩行比試的事。
“申先生親自去的刑部,要求撤回重查,刑部的幾位大人都發火了,問他先幹什麼去了。”
“那要是這樣的話,這次比試,贏的是西南吧?”
“那當然了,杜先生的案子可是實打實的有兇手,不但查的清清楚楚,還帶出來那麼大一個案子!”
“杜先生可真是厲害啊,青年才俊,能力卓著!”
“這結果,真是讓人想不到啊。所以查案子快沒有用,還得穩和準啊。”
申道儒從刑部艱難的出來,今天是他從業以來最羞辱的一天。
就算是當年他跟着先生後面做一個小小的學徒也是受人尊敬的先生,可是今天,他的顏面淡然無存。
“申先生,”一位門客上前來,拱手道:“吳大人請您過去。”
申道儒維持着從容,含笑道:“好,這就過去。”
他到了吳文鈞休息的班房,門推開吳文鈞正埋頭在看文書。申道儒上前行禮,道:“吳大人。”
吳文鈞並沒有擡起頭來。
申道儒尷尬地站在遠處。
他的年紀比吳文鈞大十幾歲,他也是進士出身,當年的名次也要比面前這個人高很多。
如果他當年也走仕途,他如今的官位不會吳文鈞低。
可是,他爲了夢想爲了做訟師,他放棄了。
可是今天,他卻不得不在吳文鈞面前低頭。
申道儒忍着,又道了一句,“吳大人!”
“申道儒,燕京訟行在你手裡蒸蒸日上,本官和天下人一樣,以爲你能力卓著,是值得受人尊敬的。”吳文鈞徐徐擡頭看着對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氣怒,“看來,本官和天下人,看錯你了。”
申道儒道:“學生羞愧,此番確實失誤了。”
“失誤?”吳文鈞拍着桌子呵斥道:“你什麼時候不失誤,偏偏這個時候失誤?”
“原本贏了局,卻生生被你自己弄成這樣。”
“你對得起你的名頭,對得起你得到的榮譽和尊敬嗎?”吳文鈞道。
申道儒氣的眼前發黑,這個吳文鈞實在太過分了!他確實應該羞恥,可是作爲訟師,誰的手中沒有一兩次的失誤,可是到了他口中,怎麼就成了對不起自己名頭的話。
就算是當年的祖師爺,也是有過失誤。
“學生翻案再審,本就是秉持了訟師的準則和操守。最後,學生一定會將案子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申道儒道:“大人也不要如此生氣,案件還在查,旋渦依舊在擴展,對於大人您而言,並無損失。”
吳文鈞看着他,被氣笑了。
“本官煞費苦心,給杜九言一個簡單的案件,你難道看不出來本官在維護你?”吳文鈞道:“你的辜負,就是本官最大的損失!”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申道儒無話可說。
“我告訴你,無論你用什麼辦法,都不可以讓杜九言繼續做西南的會長!”吳文鈞道。
“你辦不成,我就讓你從燕京會長的位置上,滾下來!”
申道儒臉色鐵青,想要反駁,但吳文鈞意思和他卻不衝突,他忍了,拱手道:“是!學生努力。”
吳文鈞不想再看到他,揮了揮手。
申道儒告退出去。
“真是蠢,”吳文鈞喝了口茶,面上的氣怒散去不少,他沒有多生氣,因爲丟臉的不是他。他只是簡單的,想要申道儒和杜九言生事。
只有把水攪的越渾,貪污案才能平穩地度過。
“大人,”門客引着一個小內侍進來,吳文鈞起身問道:“何公公來了,可是聖上有什麼吩咐?”
何公公是薛按的乾兒子,將來薛按退下去,他就是趙煜跟前伺候的人。
“吳大人,”何公公笑着道:“聖上知道燕京要求翻案的事情了,所以囑咐大人您,得空就監督一二,此番可不要再出現這樣的事情。”
吳文鈞忙應是。
“聖上還另外吩咐了,申道儒既然要重查案件,那季林案就由西南會長杜九言主持大局,由齊代青輔助。”
這事兒不用和吳文鈞說,但提一句,也是對他的重視。
吳文鈞應是。
何公公告辭而去。
……
杜九言看着單德全遞過來的賣身契,“多少人確定還活着?”
“三十三人確定都還活着。”單德全道:“有幾個雖然搬走了,但也都是今年的事,確定沒有在那個院子裡死去。”
一共五十三張賣身契,牢裡十六個人,死了一個姚氏,劉秀才的妻子並沒有賣身……
已知的能查得到的,就是這麼多。
“這麼說,還有三個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杜九言問道。
單德全頷首,“昨日十六個女人的供詞裡,就有三條人命,應該就是這三個人了。”
“要不要找屍首?”單德全問道。
杜九言點頭,“要!讓張三通帶路,將季林身邊所有人的都找到,誰找到了那三個人埋骨處,就酌情減刑。”
“好,我這就去辦。”
杜九言又喊他回來,低聲交代了一句,單德全愕然,“這樣,動靜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有罪的人當然要罰!”
單德全應是而去。
他發現和杜九言合作辦案很舒服。杜九言的指令很清晰明確,並且會給辦事的人指明瞭如何行事。
他們辦事的,只要照着去做,就一定不會有錯。
也不存在上下有差錯的問題。
“言言真厲害。”桂王一臉崇拜地看着她,“不管到什麼地方,你立刻就能掌控全局。”
杜九言搖頭,“這個案子,我一點都不想掌控全局。王爺,您要幫我啊。”
“那你讓我親一下,”桂王盯着她的嘴,“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杜九言搖頭,“杜某隻賣藝不賣身!”
桂王嬉皮笑臉地湊過來,“我賣身!”
“不要臉。”杜九言將他推開,敲了敲桌面,道:“如果今天能將餘下的三個人找到,明日這個案子就能升堂了。”
桂王就盯着她看,胡亂地點着頭。
“你今天怎麼沒有穿我給你買的衣服?”桂王道:“那件繡牡丹花的特別好看。”
那件就跟戲服一樣。她認爲桂王是故意的,因爲他自己穿的衣服雖顏色亮麗,但都是素面的。
可給她買的衣服,不是繡花就是滾邊,實在太花俏了。
“聊正經事。”杜九言道。
“好。”桂王盯着她,“你吩咐,我聽着。”
杜九言翻了個炭筆出來,開始畫畫,桂王咦了一聲,“你要給我畫像?送給我?”
“不!我要送去給太后娘娘看看,她疼愛的寶貝兒子,此刻是一副什麼嘴臉。”
桂王哈哈大笑,擺正姿態,理了理衣服,“一定要將我眼睛畫的好看點,因爲我的眼睛裡都是你。”
杜九言撇嘴,拍了筆在桌子上,“時間到了,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