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不說話。
杜九言拱手道:“大人,其實他們不是陷害徐田,而是在給我和齊大人以及刑部挖坑,讓我們鑽入圈套,他們好坐在一邊看戲得利。”
“什麼意思?”繆徵問道。
錢羽快笑出聲音了,和刑部有什麼關係,刑部的事分明是這件事發後,才順便牽扯出來的,畢竟一個案子送去刑部後,到底是誰審覈,外人是無法去操作的。
這個事,分明就是有人給杜九言一個人挖坑。這小子非得把刑部拖出來,壯大隊伍。
“大人,這件案件,在今天一天之內,有哪些人受到了牽連?”杜九言一頓,道:“原告訴訟是學生,審案判刑的是府衙齊大人,刑部過審的是卞大人。”
“從上到下,兩個衙門被牽連,甚至今天還動用了三司會審。”
“這個案件如果真的是錯判而冤殺了徐田,我方纔說的兩位大人,輕則被罰、彈劾,重則降級丟官,而學生的名聲將會一落千丈,從此訟師是斷做不了了。”
“這就是對方真正的目的,他在挑釁我們所有人。”
繆徵恍然大悟,喝問道:“你三人從實招供,到底是誰指使你們這麼做的,爲何挑釁我們。”
包括王氏在內的三個人,都垂着頭不說話。
“丫兒,你想想紅紅和森兒,快說啊。”韓氏道。
徐田罵道:“你這個臭娘們,你居然和野男人合夥害我,你還不快點從實招了!”
王氏看了一眼徐田,忽然衝着他啐了一口,道:“我恨不得你死,你滾!”
“你、”徐田瞪着她,王氏冷笑道:“我忍了你這麼多年,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爲了孩子,就必須是你死。”
“你這個畜生,就算這次沒有砍你的頭,你也一定會不得好死。”
徐田被王氏的樣子駭住,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王氏,彷彿從來不認識她。
“不說?”繆徵道:“用刑!”
王氏的兩個孩子嚇的哭了起來,他們不懂王氏爲什麼死了又活,現在大人又要將她當做壞人來審問。
韓氏喊道:“丫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啊。”
“我不會說的,要殺要剮你們隨便。”
杜九言看着蹲下來,打量着兩位男子,問道:“誰吩咐你們設局的?那個死掉的女子又是誰?”
“沒有吩咐我們。”年輕的男子道:“我們只是可憐王氏,幫幫她而已。”
杜九言看着男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竇岸。”
另外一個年紀大的回道:“莊橋。”
杜九言頷首,“這麼說來,你們是打抱不平?”
“是,我們是打抱不平,我們是替天行道。”竇岸道:“徐田自己沒有本事,卻還怪王氏不會存錢,只要有空就打她,這樣的人不配爲人。”
“我們幫王氏除了他,等徐田死了以後,我們再出來。”
杜九言搖頭,“不對,如果你們只是幫王氏,那爲什麼又出來告我們呢?”
“訛錢。”竇岸道:“你們判錯了人,沒有辦法再來彌補這件事的過錯,所以我們會要求你們賠錢。”
“王氏有了這筆錢,就能帶着一雙兒子,高枕無憂地過舒心日子。”
杜九言點了點頭,“你認識張蠻子、認識常柳嗎、認識郝林嗎?”
竇岸一愣,隨即搖頭,“我聽說過,他們都是你前面案件的兇手。”
“不,你認識,你們是一起的!”杜九言道:“我說的對嗎?”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竇岸道。
“這麼巧妙的陷害設局,如果不是我發現了死者和王氏有出入,這個案件勢必會按照你們計劃的腳本方向發展,這麼漂亮的局,是你設的?”
竇岸道:“是!”
“你做不出來。”杜九言道:“不單是你,常柳也不會用那麼完美的殺人方法,張蠻子也不會做乾屍,春桃也不可能被人殺死而毫無線索。”
竇岸搖着頭。
“在說什麼?”俞紹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很焦急,“杜九言,你在審問,不是聊天。”
杜九言起身道:“各位大人,王氏狀告學生的案件已經結清了,齊大人和學生都是無辜的,那麼三司會審的目的也達到了,非常完美。”
“那麼剩下的事,就應該由府衙重新立案調查,這三個人的目的和作案動機,”
杜九言說着,盯着錢羽笑的眉眼彎彎。
錢羽實在忍不住端茶喝着,杜九言這笑容分明就是在說:錢大人,到您還人情的時候,現在這個案子不適合在大庭廣衆之下審,所以,您趕緊還人情,結束三司會審。
“二位覺得呢?”繆徵鬆了口氣,杜九言沒有查錯,那麼府衙沒事刑部也就沒有被牽連,這是好事,至於剩下的事,自有府衙再接着去調查。
錢羽道:“退了吧。”
“我附議吧。”俞紹弄了個沒臉,打別人沒打到,反而被對方扇了個耳光。
實在是沒意思,他一刻都不想留在這裡。
“經過三司會審,關於齊代青和杜九言是否判了冤家錯案致無辜人枉死已查清楚,此事乃兩人爲了查案,所設的計中計,並也成功將真正的兇手引出來。”
“此結果,本官會上報天聽。”
“今日會審,退堂!”
說着,繆徵說完和錢羽一起低聲說着話,往後衙去了,俞紹看了一眼杜九言,憤憤不平地冷哼了一聲。
“大人,”杜九言拱手道:“您吹毛求疵精益求精尋求真相的精神,實在是令人佩服。學生有機會見到聖上,一定會給大人您美言幾句。”
“您是個人才呢。”杜九言道。
俞紹三兩步過來,怒道:“你一個小小的訟師,未免太囂張了。”
“我一個小小訟師,大人就不必計較了。沒見識嘛,可以理解的。”杜九言道。
“你說誰沒有見識?”俞紹怒道。
杜九言聳肩,低聲道:“大人這麼強勢的搶帽子,那這頂帽子就讓給您吧。”
“杜九言,你給我等着!”
“大人,您動手要速度點,不然就沒機會了。”杜九言道:“睚眥必報小心眼的人,這世上不止大人您一個啊。”
“再見,慢走哦!”
俞紹怒不可遏,“你等着,本官定要參奏你。”
說着,就拂袖走了。
杜九言和齊代青道:“大人,多派點人將他們三個人帶回去吧。”
“好!”齊代青說着,忽然想起來什麼,低聲和杜九言道:“單德全這幾天是不是也在忙這件事?”
杜九言搖頭,“單捕頭沒有查這個案子。他去做別的事了。”
“大事?”齊代青問道。
杜九言意味深長地道:“提前說是吹牛,事後您再聽我吹!”
齊代青失笑,“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話落,他吩咐王氏等三個人押回府衙,又從大理寺借調了很多人,一起護送。
有張蠻子在前,他們不敢再大意。
杜九言出去,大家都沒有捨得走,杜九言一眼就看到在人羣裡賣瓜子的小蘿蔔,和站在馬路對面和周肖幾個人聊天的桂王。
“勢利啊,上次辯訟生怕丟臉都不來,今天怎麼就來了。”杜九言哼了一聲,一轉眼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範老四挑着糖人的擔子擠上來,“杜先生您沒事就好,嚇死我們了,我們真以爲您查錯案子了呢。”
“杜先生怎麼可能錯,是你笨看不清楚而已。”
“你看清楚了?瞧把你能耐的。”範老四道。
“我看不清楚,可我相信杜先生啊。她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傻乎乎的一頭鑽別人設的圈套裡去的。”
大家都跟着點頭,杜九言笑盈盈地出去。
“去府衙?”桂王問道。
杜九言頷首,“審去!”
跛子跟着出來,一行人在大家的簇擁下往府衙去,小蘿蔔提着小籃子笑嘻嘻跟在後面,一邊收錢一邊和買的人聊天。
熱鬧不已。
……
雪未消融,但窗外風景卻已是不同,一人剛沐浴出來,披散着頭髮。室內燒着爐子,爐子上的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爐子前的人開始泡茶。
頓時一室茶香瀰漫。
“爲何臉色不好?”溼頭髮的人坐下來,端着茶喝道。
泡茶人道:“就在剛纔,杜九言將竇岸幾個人抓到了,徐田案杜九言根本沒有中計,不但如此,她還遣了跛子暗中查探,找到了竇岸的住所。”
聲音不悅,冷笑道:“還真是能忍!”
泡茶人道:“我現在懷疑,她是不是已經覺察到我們的存在了。您說,她會不會着手查……”
“不會,她再聰明,也查不到別的事。”喝茶人道:“竇岸幾個人就算受不住刑罰招供了,他們所知道的也很少。”
“查不到我們。”
泡茶人想想也對,“就是杜九言將計就計戲耍我們,讓我很生氣。”又道:“難怪她當時辯訟的那麼輕鬆,定案也定的很草率,我一度以爲她不過如此,沒想到她居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從覺察到確定,疑惑到將計就計,不過一兩天的時間,確實不簡單。
“那就再寫個腳本,這次難度加大點。”喝茶人無所謂地道:“有趣點才行,畢竟太容易了,她這個演戲的人,恐怕要不耐煩演了。”
泡茶人問道:“您有想法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不着急,很快就會有的。”喝茶人道:“讓人去問問三個人在牢裡的情況,不行就幫他們一把,畢竟住在裡面也不舒服。”
“這就讓人去辦。”泡茶人開門出去,一陣清冽地風鑽了進來,林子裡傳來簌簌的落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