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事兒非得推掉不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那就是在作死啊!
“那啥……王大人,你也看見了,下官這馬上就十九歲了,我們老秦家就我這一根兒獨苗,我爹臨走的時候我答應過他,得儘快討一房媳婦兒生個大胖小子把我們老秦家這香火給繼上,我已經託媒婆在張羅這事兒了,要不你先找別人統兵討逆去,等我把媳婦兒娶了兒子生了再親自上陣那也不遲嘛。”
王革聞言頓時白眼直翻,等你把媳婦兒娶了兒子生了,這黃花菜早就涼了;要是換一位官員敢這麼在王革面前滿嘴跑火車的胡說八道,王革早就發飆了,可是看在秦浪是濟王跟前紅人的份上,他忍了;不過忍歸忍,討逆的事兒可是一點兒耽擱不得,眼下除了秦浪,還真找不出合適的人選了,因此王革面色一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對他說道:“秦大人,當務之急是趕緊率軍剿滅逆賊,娶親生子這事兒依老夫看還是容後再說吧,只要你這次能成功平叛,咱們大名府的姑娘甭管是誰,你看上了隨便挑,老夫親自出面給你做媒,可好?”
不待秦浪答話,王革就起身道:“行了,出征之前事兒也挺多,你趕緊回去準備一下,後天一早就率軍出發,去吧。”
“別,王大人,下官……”
王革根本不聽,疾走幾步就離開了涼亭;秦浪見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酒杯吱溜一口就給悶了,嘴裡低聲罵道:“麻痹的,這事兒還非去不可了。”
回到防禦使官邸,秦浪胡亂衝了個涼就回屋睡覺去了,可是一想到接了這麼一個燙手山芋在手裡,他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於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秦浪麻利兒的翻身下牀,跑去書房點上燈,拿起毛筆唰唰的就寫上了。
第二天一早,王革還在府衙後堂吃早飯,一名衙役便跑了進來,手裡還拿着一封信,朝他拱手道:“大人,這是防禦使官邸剛剛送來的秦大人的親筆信。”
“秦浪?他自己怎麼不來?”王革放下碗筷一臉的疑惑;那衙役趕緊答道:“這個小的也不知道,只是防禦使官邸派來送信那人說這封信事關重大,一定要當面呈交大人。”
“我看看。”王革伸手接過信來,打開一看,差點兒沒氣得把剛剛喝下去的粥給吐出來,只見信紙上用歪歪斜斜的毛筆字寫道:王大人鈞鑒,昨夜雨急風驟,風雲異色,天氣突變,因下官尚在夢中,猝不及防,不幸受涼,雞鳴之時,下官方纔發現,不想爲時已晚矣;病毒入肌體,下官痛苦萬分,亦悔昨夜臨睡之際,不聽下人之勸,多加棉被一條,以至今晨之窘境;下官痛,下官悔,無他,惟慟哭爾,闔府上下無不爲之動容;本想楊逆造反危及江山社稷,下官身爲朝廷命官又豈可爲逃避病痛而臥牀不起乎,遂釋然而往軍營去也,但行至半途,冷風迎面吹,痛楚再襲人,下官淚涕俱下,已到生不如死之境,哪得力氣再往之;不得已,而借下人之臂,返之!由此上述,爲下官未到營中之緣由,大人應懂,下官未到營,乃下官迫不得已之,非不爲也,實不能也;下官亦懂,下官未到營,大人失一良將之痛苦,無下官,大人此番討逆大計殊爲不易哉!下官苦,大人亦苦,但病痛不饒人,敬請諒之!如有幸再見大人之面,再聽大人教誨,下官必當負荊請罪,自辱其身!嗚呼哀哉!哀哉痛矣!下官秦浪敬上。
“混賬!“王革氣得拍了桌子,嚇得那衙役和屋內的幾名丫鬟趕緊低頭跪地;就在這時,李奔走了進來,見狀問道:“王大人,這大清早的何故如此動怒?”
“你自己看吧。”王革鐵青着一張臉把手裡的信紙遞給了李奔,冷笑道:“還昨夜雨急風驟,風雲異色,哼!防禦使官邸隔着府衙就兩條街,老夫怎麼沒聽見動靜呢;秦浪這廝着實可惡,竟敢幾次三番藉口推諉,當真以爲老夫制不住他了嗎?你馬上去叫濟民堂的商大夫隨老夫前往防禦使官邸走一朝,今日說什麼也得把他從牀上給拉起來。”
“大人息怒,末將以爲秦浪那廝既然死活不願統兵討逆,乾脆就算了吧,畢竟他還是濟王跟前的人,輕易還是不便得罪;再者說了,這強扭的瓜也不甜嘛。”
王革聞言更是火大,瞪眼怒道:“現在除了秦浪,還有何人可統兵討逆?楊逆都快打到府城來啦!老夫管不了那麼多了,這回秦浪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可是……”
“別說了,趕緊去把商大夫找來。”
一看王革吃了秤砣鐵了心,李奔也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轉身吩咐下人去找商大夫去了;不多時,王革就帶着李奔、商大夫以及一大幫隨從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防禦使官邸,還沒等衙役進去通報,王革就怒氣衝衝的帶頭闖了進去,瞪着眼睛高聲吼道:“秦浪呢?他不是說病了嗎?老夫來看看他。”
一邊吼王革一邊帶人直奔後堂,沒想到剛拐過迴廊走進去,入眼就看見病得很重的秦大人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手裡拿着一個肉包子就着豆漿正在大快朵頤;王革見狀氣得老臉通紅,走上前去指着他厲聲質問道:“你不是說你病得很嚴重嗎?既然病得這麼嚴重爲什麼還有胃口吃肉包子呢?”
秦浪也被王革的突然出現給嚇傻了,心裡暗自尋思着是不是應該學學周星星唱一句:誒,因爲,醬肉包子我喜歡吃……
想了一下還是算了,王革也沒看過《唐伯虎點秋香》呀,下一句丫的也接不上來,太無趣了;眼珠子一轉,秦浪指着桌上的一大盤包子笑道:“王大人、李將軍,都吃了嗎?”
王革重重的冷哼一聲,繼續質問道:“老夫問你,既然你病得這麼嚴重,爲什麼還有胃口吃肉包子呢?”
“那啥……大夫說生病了得加強營養,所以下官才勉爲其難的吃幾個肉包子,其實下官今兒早上是想喝粥來着。”
王革也被秦浪的無賴樣兒給逗樂了,不過一想到沒有人率兵討逆,他這心底的火氣頓時又涌了上來,當下他把手朝秦浪一指,道:“商大夫,給秦大人把把脈。”
呃!秦浪聽了心頭一跳,我靠,還真把大夫給帶來了,可是哥們兒也不會把脈象給彈成將軍令啊!你大爺的,這還有完沒完了?
正尋思着應該怎麼辦,忽然一聲高喊傳來:“秦兄,早上吃肉包子也不說一聲,我這兒都聞着香味兒了。”
完了完了完了……秦浪用手捂着眼睛,直接把臉埋在了桌子上;剛剛還喧鬧的房間頓時靜得落針可聞,沒過多久,秦浪就聽見王革用顫音大喊了一聲:“下官大名府尹王革參見濟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透過手指的縫隙,秦浪看見滿屋子人齊刷刷的跪了一地,趙栩傻傻的把着門框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看樣子還沒回過神兒來。
“你們認錯人了。”趙栩忽然大喊了一聲,跟着扭頭就跑,王革見狀趕緊起身追了兩步,嘴裡喊道:“殿下……”
死胖子這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興奮劑,多走幾步都要累得喘氣的他恍如劉易斯附體,眨眼的功夫就沒影兒了,弄得王革和李奔等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全他媽傻眼了。
哈哈,有了!秦浪腦中靈光一現,猛地擡起頭來,跟着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嗯哼!”
王革趕緊走上前來,焦急地問道:“秦大人,爲何濟王殿下會在你府上?”
秦浪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哎呀!這事兒本來我是不方便說的,可是王大人和李將軍對下官體恤有加,下官有什麼事兒也不能藏着掖着,對吧?這樣,二位請跟我到書房來,這些話我也就只能跟二位說了,可千萬別給傳出去,否則出了什麼事兒可別怪下官沒提醒到位。”
“那是、那是……”二人忙不迭的點頭。
來到書房,秦浪故作神秘的探出個頭去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桄榔一聲關上房門,走到王革和李奔的面前低聲道:“此番濟王殿下到咱們大名府乃是奉了官家秘旨,暗查本地的貪官污吏。”
此話一出,王革和李奔頓時臉色慘白,污吏夠不夠得上這還說不準,可要說到貪官嘛,這二位可是當之無愧,捨我其誰呀!因此乍一聽說趙栩來大名府是爲了這茬,倆人當時就嚇得腿軟腳抽筋兒了。
王革掏出一張手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道:“秦大人,濟王殿下可曾查出點兒什麼?”
丫的這是想從哥們兒嘴裡套話呀!秦浪狡黠的一笑,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前世在某本書裡曾經看到過一段關於王革的記述,說這廝因爲看上了大名府城中一位周姓商賈的三姨太,於是設計誣陷那周姓商賈私通遼國,害得其家破人亡,最後更將他的三姨太收入房中肆意淫樂;得,哥們兒就提點你一下,順便驗證一下書中所記是否屬實。
“那啥……下官聽濟王殿下在聊天的時候好像提到過有官員強搶民女的事兒。”
“具體說說。”王革和李奔雙雙往前站了一步,表情非常急切;靠,不會你倆孫子都幹過這等破事兒吧?
秦浪假意沉思了一下,慢悠悠地道:“具體的事兒吧濟王殿下也沒怎麼詳說,下官就記得好像苦主是個姓周的商賈,在城中有幾處米鋪。”
王革聞言臉上陡然變色,跟着雙腿一軟,差點兒一頭栽到地上去;秦浪一瞧這表情立馬就明白了,書上寫的一點兒沒錯。
“喲,王大人,你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秦浪扶着王革的手臂關切的看着他,王革悻悻的笑道:“沒什麼,許是天氣太熱,有點兒中暑罷了。”
“來來來,你坐着,下官給你沏杯茶去。”
“不用勞煩。”王革擺了擺手,表情異常嚴肅地道:“秦大人吶,濟王殿下還年輕,很多事兒容易受人蠱惑,你作爲濟王府的老人可得多提點殿下幾句,千萬可別偏聽偏信,免得被那些沒由頭的事兒給騙了。”
“是是是,下官謹遵王大人教誨。”
李奔此時跟着問道:“除了強搶民女,濟王殿下還說過什麼?”
“別的也沒啥了,就是說查到咱們大名府某些官員貪墨朝廷軍費,剋扣士兵糧餉之類的事兒,具體涉及到誰殿下也沒詳說,下官也不敢多問,畢竟此事是官家秘密交辦的,咱們做臣子的也不方便瞎打聽。”
“那是、那是……”王革賠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又和李奔對視了一眼,這纔對秦浪道:“秦大人,你好好休息,老夫和李將軍就先回去了。”
“那討逆的事兒咋辦?”
“這個麼就不勞秦大人費心了,老夫另擇一將前去便是,你只管好好在家養病,身體好了比什麼都強。”
秦浪假模假樣地道:“哎呀!我還琢磨着等病好了立馬揮軍討逆,王大人這樣體恤下官真是叫下官感激涕零。”
“這有什麼,都不是外人。”王革哈哈大笑,輕輕拍着秦浪的肩膀說道:“趕緊去牀上躺着休息,回頭老夫讓人給你送點兒燕窩啥的補補身子。”
目送着王革和李奔離開,秦浪捂着嘴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這倆傻逼,也太他媽好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