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一大早就有人來敲駙馬府的房門,一名僕役剛把大門打開,趙栩就探出個頭來,問道:“我姐夫呢?”
僕役趕緊答道:“駙馬爺和帝姬殿下正在安寢,尚未起牀。”
“怎麼還在睡呀!”趙栩自顧自的走了進來。
沒走幾步,就看見秦浪披着一件貂皮外套,打着哈欠開門從臥房走了出來;一看是趙栩來了,秦浪當即不悅道:“死胖子,我說你能不能消停點兒,這天兒剛矇矇亮就來我府上砸門,有病是吧?”
趙栩賊笑着靠了過去,道:“姐夫可知昨兒晚上宮裡出大事兒了?”
“什麼大事兒?”秦浪愣了一下,就聽趙栩搓着手道:“外面好冷啊!屋裡說去。”
倆人來到正堂,秦浪命府中僕役擡來了一個火爐子,趙栩立馬坐到了爐邊伸手烤火,秦浪見狀不禁笑道:“這麼多肉卻經不得凍,小心着了風寒。”
話音剛落,趙栩就打了一個噴嚏,揉着鼻子道:“丫的烏鴉嘴,一說就中。”
秦浪嘿嘿一笑,忽然面色一板,道:“對了,與你這兒廢話許多,倒把正事兒忘了,昨夜宮中究竟出了何等大事兒?”
趙栩說道:“李公公完了。”
秦浪一聽原來是爲這事兒,當即放下心來,面上故作不知,問道:“李公公怎麼了?”
“嗨!”趙栩一拍大腿,道:“李公公也不知道在哪兒收了個乾兒子,昨日這廝放縱家奴無故尋釁,竟把我三哥連帶着幾位朝中大臣的公子一併給打了;我三哥氣不過,連夜就進了宮面見王貴妃,王貴妃又領着他去見了父皇,父皇眼見三哥頭破血流,王貴妃在旁泣不成聲,頓時勃然大怒,沒想到正在氣頭上,幾位朝中大臣又領着各家捱了打的公子進宮面聖,這一下火上澆油那還得了,父皇當即下旨將李公公那乾兒子的九族盡皆下獄,此番不知道得有多少人頭落地啊!”
“既是李公公的乾兒子縱奴行兇,與李公公何干?”
“姐夫,你是不知道哇!李公公那乾兒子當着我三哥的面兒居然口出狂言,說要將我大宋皇族全部乾死,這可是忤逆大罪,父皇焉能不怒?據說李公公聽到這個消息在福寧殿外跪了一宿,乞求父皇開恩,可父皇卻避而不見,我看這次他多半要倒黴。”
“昨夜之事,你小子今晨便曉得,消息夠靈通的啊!”
“那是。”趙栩得意洋洋的揚了揚眉毛,道:“多虧了白修那老閹貨在宮中耳目衆多,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快知曉此事。”
“哦。”秦浪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朝中大臣據此作何反應?”
趙栩答道:“白時中那老匹夫一聽到這事兒,連夜就彙集了朝中二三十位大臣聯名上書彈劾李公公,說李公公亦在其乾兒子九族之列,其有不臣之心,讓我父皇把他給砍了。”
清流一派有此反應完全在秦浪的預料之中,李彥可是六賊之一,正宗的奸黨核心,能揪住這麼大一個把柄,白時中等人豈能不窮追猛打將其置於死地。
“蔡京這邊又有何動向?”
“別說,這次蔡老匹夫那幫人倒是挺消停,什麼都沒幹,就跟這事兒沒發生過似的,我估計他們肯定是看到父皇龍顏震怒,害怕牽連自己,因而便對李公公棄之不顧了。”
“唉!世態炎涼,由此可見;不過要說他們對李彥棄之不顧,倒還爲時尚早。”秦浪臉色閃過一抹苦笑,就見趙福金進了屋來。
“喲,是七弟來啦,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呢,這不過來蹭頓飯嘛。”趙栩嬉皮笑臉的站了起來,忽然又連打了兩個噴嚏;趙福金見狀驚道:“呀!七弟,可是受了風寒?”
趙栩呵呵笑道:“不礙事兒的。”
趙福金卻道:“風寒不愈,易生大病,七弟切莫輕視,姐姐這就去給你熬薑湯,你與你姐夫稍坐片刻。”
望着趙福金離去的背影,趙栩對秦浪笑道:“如何?我說我四姐賢良淑德、宜室宜家,沒騙你吧。”
話音剛落,就看秦浪面帶苦色,雙手扶腰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出一句趙栩聽不懂的話來:“你也沒說你四姐是癡女系的啊!”
吃過早飯,又喝了一大碗薑湯,趙栩心滿意足的打着飽嗝回府睡回籠覺去了;秦浪卻是眉頭緊鎖,獨自一人矗立於屋檐底下,凝望着白雪紛飛的天空。
正看得出神,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夫君可有心事麼?”
秦浪扭頭一看,見是趙福金在後,於是轉身握住了她的柔荑,嘆息道:“昨日爲夫略施小計,本欲只誅李昊一人,不想這廝竟然口出狂言,爲其九族招來滅門之禍,真是可恨又可憐。”
趙福金亦嘆道:“昨日回來路上妾身聽夫君言及那李昊昔日之惡行,此等無良之人實乃死不足惜,然禍及家人,未免牽扯過大,夫君可有拯救之策?”
秦浪微微一笑,道:“娘子既然說救,爲夫如何不救,然則此番欲救李昊族人,便要連李彥一塊兒救了,爲夫尚需細細斟酌一番纔是。”
“李公公侍奉父皇多年,勞苦功高,夫君理當救之。”
“娘子啊娘子,你只知李彥殷勤侍奉官家,可知此賊之不義呼?”
趙福金吃驚道:“夫君所言何事?”
秦浪面色凝重地道:“此賊強取豪奪,將百姓之田地盡皆收入其所掌控的西城括田所以據爲己有,破產者比比皆是,有朝爲豪姓而暮乞丐於市者,更先後杖死良民千餘人,致使京東、河北兩路百姓怨聲載道,個別地方甚至激起民變;今若我出手救之,恐遭天下悠悠之口唾罵萬世矣。”
趙福金聞言臉色驟變,道:“夫君所言之事爲何妾身從未聽過?”
秦浪臉上閃過一抹苦笑,道:“娘子久居深宮,安知黎民百姓之苦焉?”
趙福金面露愧色,隨即又一臉崇拜的望着秦浪說道:“夫君有經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策、救贖萬民之德,妾身三生有幸,得嫁與夫君,雖死而無憾;既然如此,夫君權且作壁上觀,切不可爲救奸佞而自毀名節。”
“名節於我如過眼雲煙,我不稀罕,然縱觀當今朝局,李彥此賊本不應救,而今卻不得不救啊!”秦浪仰天長嘆。
趙福金不明所以,追問道:“夫君緣何有此一說,妾身都聽得有些糊塗了。”
秦浪正色道:“而今朝堂上奸黨與清流對壘,滿口仁義道德,實則各懷鬼胎,此乃黨爭,亡國取禍之道也;倘若李彥伏誅,則清流勢必壯大,我既屈身依附於奸黨,豈有幸理;此番救是必救,但不能我主動去,得有人來求我才行,爲夫不能白幫忙,總得承點兒人情才划算。”
“夫君是要等李彥親自來向你求救?”
“也不一定是他,蔡京、高俅、童貫等人皆有可能,昨日大朝會後爲夫被你三哥請去府上做客,當時好多人都看見了,他們肯定知道走我這條捷徑來救李彥。”
話音剛落,敲門聲便傳來,僕役打開房門一看,原來是太尉府上的管家,手裡還拿着一張高俅親筆所寫的名帖,邀請秦浪過府一敘。
“如何?這不就來了麼。”秦浪得意的笑了笑。
趙福金不禁讚道:“夫君神機妙算,真神人也!”
秦浪淫笑着在她耳邊低語道:“神人昨兒晚上不也被娘子騎在身下了嘛,因此你纔是神人。”
“夫君你好壞啊!”趙福金聞言大羞,俏臉刷的一下就變紅了。
秦浪捱了一記粉拳,哈哈大笑着跟太尉府的管家走了。
到了太尉府,高俅親自出迎,一番寒暄過後,二人便來到了正堂坐下。
端起僕役送來的茶水,秦浪拿起杯蓋輕輕一嗅,不禁讚道:“此茶捲曲如螺,白毫畢露,兼之香氣宜人,應該是洞庭湖產的上好碧螺春吧。”
高俅哈哈大笑,道:“駙馬爺果然識貨,不錯,此茶卻是洞庭湖所產之極品碧螺春;來人,送兩斤給駙馬爺嚐嚐。”
“多謝太尉。”秦浪接過僕役遞來的茶葉,道:“不知今日太尉相招有何見教?”
高俅輕輕一揮手,屋內的幾個僕役立刻躬身退了出去,然後輕輕關上了房門;高俅這才道:“駙馬爺可知李公公之事?”
“李公公?他怎麼了?”秦浪裝起了糊塗,一臉的茫然。
高俅輕輕一嘆,道:“李公公有一干兒子,姓李名昊,乃是其同鄉故友之子;此子生性囂張,飛揚跋扈,在汴京城中頗有惡名,不想昨日這廝發了什麼瘋,居然率領家奴將鄆王殿下以及朝中幾位大臣的公子無故毆打一番,據說其間還曾動了刀子;鄆王殿下和幾位大臣告到御前,官家勃然大怒,已經下令將李昊九族盡皆下獄,李公公昨夜在福寧殿前徹夜長跪,官家閉門不見,恐怕此番也在劫難逃了。”
“有這等事兒。”秦浪故作驚訝,道:“既然如此,咱們得趕緊施以援手才行。”
高俅聞言瞟了秦浪一眼,見他一臉着急,頓時安心了許多;當下他站起身來,走到秦浪跟前鄭重的朝他拱了拱手,秦浪趕緊起身說道:“太尉有話不妨直言,如此大禮實在是折煞晚輩了。”
“此番能救李公公者唯駙馬爺一人,駙馬爺當受此老夫大禮。”
“太尉言重了,晚輩何德何能,能擔此大任?”
“駙馬爺休要自謙,此番事情皆因李昊那廝無故毆打鄆王殿下所致,老夫知道駙馬爺與鄆王殿下交情匪淺,若是肯出面說和,必能救下李公公一命。”
“這……”秦浪皺起了眉頭,做出一副很爲難的表情來。
高俅見狀說道:“蔡相素知駙馬爺有鴻鵠之志,此番統兵北境,必定需要少些掣肘方能一展抱負,他讓老夫轉告於你,若此番真能救下李公公一命,蔡相當奏請官家改由李公公出任北境總監軍,到時候李公公必定承駙馬爺救命之恩,駙馬爺在北境便可放手而爲了。”
秦浪一聽當時就毛了,你大爺的,用李彥換樑師成,到時候丫的給哥們兒來個翻臉不認人,北境還不是照樣受奸黨制約,如此換湯不換藥,你當老子白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