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過後,硝煙散去,廣晉縣城又恢復了昔日的寧靜與祥和。
北門城牆下,工匠們正在緊張的修補着破損的城牆和城門,犧牲的宋軍將士的遺體蓋着白布,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起等待着家屬前來認領,而遼軍的屍體則被亂七糟八的堆到了一起,然後用馬車託着去城外挖些大坑隨意掩埋;負傷的宋軍早已被送去了城內的各家醫館進行救治,其餘的士兵則是各自回營,等待着論功行賞,曹元霸和朱毅帶着他們的親兵正在對戰況進行統計,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回大人,已經清點完畢,共發現遼軍屍體九百二十五具,俘虜遼軍三百零三人,其中負傷者兩百八十人,繳獲遼軍戰馬五百二十六匹,武器一千餘件,另有少量金銀珠寶和首飾,價值還有待統計。”
聽完曹元霸的彙報,秦浪問道:“咱們的人馬損失了多少?”
曹元霸答道:“咱們陣亡了八百五十二人,負傷者一千一百人。”
秦浪聞言不由得暗自嘆氣,戰略上這一仗確實是贏了,可是在戰術上,充其量只能算打了個平手,甚至還略處下風,看來要提高宋軍的戰鬥力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這時朱毅說道:“大人,將士們的賞銀和撫卹銀不夠啊!是不是適當的縮減一些?”
“這些銀子可都是將士們拿命換來的,就算當褲衩也不能少。”秦浪的回答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朱毅可犯愁了,苦着臉道:“可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銀子的缺口怎麼辦?”
秦浪想了想,道:“這樣吧,先把陣亡將士的撫卹銀髮了再說,其餘的本縣來想辦法。”
“是,末將這就去。”
朱毅前腳剛走,一名士兵就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手裡還拿着一塊獸骨做成的腰牌,秦浪見狀問道:“這是什麼?”
“回大人,這是小的在被你所斬殺的遼軍將領身上發現的,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
秦浪疑惑的接過腰牌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刻着一個狼頭,底下還有一行不認識的小字,看上去應該是遼文。
把腰牌遞給了一旁的曹元霸,秦浪問道:“這上面的字你認識嗎?”
“應該認識,末將懂一點兒遼文。”曹元霸接過那腰牌只看了一眼,頓時驚得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傻眼了;秦浪急忙問道:“這上面寫的是啥?”
過了好一會兒,曹元霸才回過神來,語氣異常激動地道:“大人,這是遼國乙室大王乙室文忠的腰牌啊!”
聽了這話,秦浪也驚到了;遼國有乙室氏、拔里氏、述律氏三大家族,乙室大王可是和南、北院大王並駕齊驅的遼國統治核心,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且堂堂的乙室大王爲什麼會只帶這麼一點兒人馬來進攻廣晉縣城?對此秦浪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這也沒關係,能一刀砍了遼國的乙室大王,這對秦浪來說可是天大的功勞,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好處大大的。
把腰牌揣進了自己兜裡,秦浪打着哈欠道:“今兒實在是太累了,這兒你和朱毅先盯着,本縣回縣衙睡一會兒,有事兒就叫我。”
“大人辛苦了。”曹元霸朝秦浪拱了拱手,突然擡頭問道:“大人,是否立刻將戰況寫成戰報送交大名府?”
沒想到秦浪卻道:“這事兒先不急,咱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讓將士們抓緊時間休息,整軍備戰;另外趕緊把城門修好,沒有本縣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都明白了嗎?”
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聽了這話曹元霸是一頭霧水,不過既然秦浪交待了下來,他也沒什麼多說的,照着執行便是了;剛剛這一仗秦浪已經在曹元霸和衆將士心裡建立起了足夠的威信,反正大夥兒都已經決定了,打今兒起就跟着秦縣令鞍前馬後、跑腿混飯了。
此時距離廣晉縣城五十里外的一處營寨裡,楊成和錢康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廣晉縣城的戰報,楊成甚至已經提前寫好了處置陳條,只要遼軍一打進廣晉縣城,就讓快馬立刻呈遞大名府,追究秦浪丟失城池之罪。
“報……。”一名士兵飛快的跑進了大帳,楊成和錢康同時把目光投向了他,楊成急不可待的問道:“廣晉縣城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報告將軍,遼軍大敗,被斬殺無數,僅有少數人僥倖逃脫。”
“什麼?遼軍輸了!”楊成聞言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天都沒回過神來,他實在是想不通,就憑廣晉縣城那些純屬烏合之衆的廂軍和鄉兵,是怎麼把戰力強悍的遼軍擊敗的;原以爲可以借遼軍的刀宰了秦浪,到頭來反倒送了他好大一個功勞,這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虧大發了。
倒是錢康此刻還比較冷靜,他連忙對楊成說道:“將軍,眼下咱們應該立刻拔營趕回廣晉縣城,絕不能給秦浪那廝落下口實,參咱們一個畏敵不戰、見死不救的罪名。”
“對對對,錢康,幸虧有你提醒。”楊成急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然後率領着禁軍急匆匆的朝廣晉縣城而去。
到了廣晉縣城時天都已經黑了,城牆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在打着火把巡邏,聽到城下有動靜,一名小校當即朝底下吼道:“什麼人?”
一名禁軍士兵答道:“我們是城北大營的禁軍,趕快開門放我們進去。”
“秦大人說啦,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等着啊!我這就去報告秦大人。”
底下頓時傳來楊成的叫罵聲:“媽的,老子是楊成,趕緊把城門給老子打開。”
可惜城牆上早已沒了迴音,沒辦法,現在也只好等秦浪下令開門了。
雖然時值盛夏,可北方的夜晚還是透着絲絲涼意,就在楊成等人憋着一肚子火站在城牆底下吹着冷風時,城牆上忽然人聲鼎沸,唰唰唰……成百上千的火把幾乎同時立了起來,把整個牆頭照得宛若白晝一般;秦浪穿着綠色的官袍威風凜凜的站在城牆之上,身後還站着曹元霸、朱毅和劉四海三人。
看到這一幕,楊成正想叫罵,沒想到秦浪卻先開口了;只聽他高聲道:“大膽遼狗,居然賊心不死還想前來偷襲,你以爲冒充楊指揮使的軍隊就能瞞過本縣詐開城門嗎?簡直是癡人說夢;來人,放箭!”
“秦浪,你……啊!”
“不好,快往後退。”
“別放箭,我們是自己人!”
任憑楊成等人和禁軍士兵們如何喊叫,飛射而來的弓箭依舊如下雨一般從城牆上傾瀉而下,一時之間禁軍陣腳大亂,加上天黑又看不見,當下被弓箭射死的、被自己人馬踩死的禁軍將士不計其數。
然而秦浪還不罷休,趁着禁軍亂作一鍋粥,他命曹元霸集合人馬忽然從北門奔殺出去,一路揮刀狂砍,殺得禁軍是哀鴻片野,四下逃散。
這一次廂軍和鄉兵的軍士完全沒有手下留情,他們心裡很清楚這些人其實就是禁軍的人馬,可是先前大戰在即,禁軍卻拋下他們跑出了城去,讓他們獨自面對着如狼似虎的遼軍,一場惡戰下來死的死傷的傷,這口惡氣真順不下去,加上以前自己的軍餉和糧草又被禁軍強行霸佔,新仇舊恨,不殺一個痛快怎解心頭之恨,因此廂軍和鄉兵的將士們是卯足了勁兒,殺起禁軍來比對待遼軍還要狠;不到一刻鐘的功夫,禁軍的屍體就密密麻麻的堆滿了北門城牆下。
楊成見狀嚇得是屁滾尿流,調轉馬頭就撒腿跑了,但是很不幸,早已得到秦浪密令的曹元霸已經盯上了他,當下曹元霸手握大刀,帶着十幾個親兵策馬狂追,一副非殺了楊成的模樣不可。
這一追足足追出了十幾裡地,曹元霸的親兵射出一陣箭雨,一支弓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楊成的坐騎,馬兒吃疼,一頭便向前栽倒在了地上,而楊成也隨着馬兒一起掉了下去,一連在地上翻了五六個滾,這才慘叫一聲停了下來。
剛狼狽不堪的擡起頭來,曹元霸已經率領親兵追到了跟前,在火把的映襯下,兩人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那一張臉。
楊成直到現在都還天真的以爲這是一場誤會,他把手朝自己臉上一指,對着曹元霸憤怒的吼道:“姓曹的,你他媽給老子看清楚,我是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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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曹元霸跳下馬來,舉起手中的大刀冷笑道:“看清楚了,老子知道你是楊成,今兒殺的就是你。”
直到這一刻,楊成纔回味過來,秦浪那廝這手也太黑了吧,殺起遼軍來毫不留情,對自己人也是趕盡殺絕,這他媽都什麼人啊!
看着曹元霸緩緩的舉起手中的大刀,楊成嚇得面如死灰,褲襠一熱,居然失禁了;他把手一擡,驚聲喊道:“曹頭都,饒命啊!你還記得嗎?我還請你吃過飯吶……啊!”
曹元霸的刀沒有絲毫猶豫,夾雜着一股勁風徑直劈到了楊成的臉上,巨大的力道瞬間便將他的腦袋砍成了兩半。
收起大刀放入刀鞘,曹元霸抹了一把臉上飛濺的血水,吩咐幾名親兵將楊成的屍體就地掩埋,然後翻身上馬回城去了。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戰況統計出來了,禁軍兩千五百人僅剩下三百多人僥倖存活了下來,包括楊成在內的將領幾乎全被斬殺,錢康也身中數刀,倒在了離城牆不遠處的一處雜草叢裡;而廂軍和鄉兵僅有十幾人負傷,陣亡的一個都沒有。
秦浪這會兒卻裝瘋賣傻了起來,他鐵青着一張臉來回踱了幾步,指着曹元霸等人破口罵道:“你們這幫廢物在搞什麼?怎麼把自己人給砍了?眼睛都他媽瞎了嗎?”
曹元霸故意做出一臉的委屈樣兒,癟嘴道:“大人,是你先說他們是遼軍的啊!”
“咳咳……是這樣啊!”秦浪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就聽朱毅說道:“這也不怪咱們,昨夜天色太暗,看不清啊!等弟兄們發現真是禁軍的時候,就已經成這樣了。”
“這是在搞什麼嘛,算了,本縣這就去寫戰報,哎!”秦浪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甩衣袖扭頭走了。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朱毅湊到曹元霸耳旁賊笑道:“曹兄,咱們大人真是好演技呀!“
曹元霸也跟着賊笑了起來,道:“大人心思縝密,運籌帷幄,往後咱們哥兒倆就跟着大人好好幹吧。”
“必須的啊!”朱毅深以爲然的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