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岳飛家湊合着過了一夜,次日一早,秦浪便帶着趙栩等人繼續出發了;臨行前秦浪將一封親筆信交給了岳飛,要他拿着這封信去北境經略使府找到朱毅,自然會有人對他進行安排;同時秦浪還叫岳飛把姚太夫人和小岳雲也帶上,沒有了後顧之憂,才能讓這位大宋戰神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岳飛雖然再三推辭,說帶着老母幼子從軍不合規矩,但秦浪堅持己見,最終還是讓他同意了。
離開湯陰縣,馬車繼續向西,不出兩日便進入了隆德府境內。
顛簸的馬車上,趙栩不住地打着哈欠,無精打采的靠在車壁上打着瞌睡,跟出發時那興奮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曹元霸也是閒得無聊,乾脆出了車廂和韓泰並肩而坐共同趕車,兩個人都久居軍中,自然有不少共同話題,每每說到高興處都忍不住豪放的大笑起來。
秦浪也沒閒着,有一茬沒一茬的和白修天南海北的聊着天兒;這幾日下來,秦浪對於白修的印象越來越好,這老太監雖然有些貪財,但從談話的字裡行間裡還是看得出來,他對趙栩非常的忠心,也對自己很是崇拜。
此時白修正老淚縱橫,幽幽的說着他的往事:“駙馬爺,老奴是個孤兒,自幼家貧,爹孃很早就過逝了,所以老奴是吃着鄉親們的百家飯長大的,雖然飽一頓餓三頓,好歹還是長大啦;後來家鄉又遭遇大旱,顆粒無收,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這才自己切了入了宮;在宮裡苦苦熬了十三年,依舊待在內侍省御藥院當一個嘗藥太監……”
秦浪打斷道:“什麼叫嘗藥太監?”
白修含淚苦笑道:“凡是藥材和熬製好的湯藥都要先由御藥院的嘗藥太監先試過一遍,確定無毒之後才能送進宮內,老奴這活兒幹了十三年,沒死已經算撞大運了。”
“原來如此。”秦浪恍然大悟,道:“你繼續說。”
白修抽泣了一下,回頭看了趙栩一眼,見他已經睡着,這才繼續說道:“濟王殿下長大開府,老奴將十三年的積蓄統統送給了李公公,這才謀到了一個濟王府大管家的職位;雖然殿下脾氣不好,可心眼卻不壞,老奴現在什麼都不想,就想靠着這把老骨頭伺候殿下一輩子。”
“難得你有這份兒心。”秦浪點了點頭,忽然指着他賊笑道:“說說,送了李公公多少銀子?”
“這個……”白修老臉一紅,尷尬地道:“其實也不多,就三千兩銀子。”
“靠,你一個御藥院的嘗藥太監居然十三年就能存三千兩銀子?”
“這不是平時偷偷倒賣了一點兒藥材嘛。”白修悻悻的笑了笑,又怕秦浪誤會,趕緊補充道:“不過駙馬爺,這種事兒在宮裡遍地都是,老奴也不過是隨大流而已,你可千萬別怪罪。”
能說出這番話,秦浪就知道白修確實是對自己交了心了;偷點兒藥材算啥,哥們兒這半年時間搞了不知道多少銀子,看樣子大家都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放心,區區小事,我怎麼會怪你,再說了,你又沒到我府上偷藥材。”
說完這話,兩人同時嘿嘿嘿的笑了起來,彼此之間的距離也一下子給拉進了;秦浪微微笑道:“你能給我交心,我也不能讓你寒心,大名府城那天香閣你拿回去吧,算是哥們兒送你的禮物。”
白修聞言趕忙推辭,道:“天香閣是殿下輸給駙馬爺的,老奴的東西就是殿下的東西,駙馬爺收着便是。”
“嗨,說了還給你就要還給你,都不是外人。”
一聽這話白修可樂壞了,區區天香閣對於如今的他來說其實根本就不算什麼,可是能聽到秦浪親口說沒把自己當外人,這纔是天大的驚喜;白修自認看人很準,短短半年時間就能從一介草民混到當朝駙馬,統領北境三十萬大軍,秦浪的實力簡直是堪稱恐怖,能跟這樣的人打成一片,以後的好日子那還少得了。
當下白修顧不得馬車顛簸,身子往前一傾便跪倒在馬車的車廂地板上,無比肅穆地道:“如此老奴就多謝駙馬爺的美意了,往後駙馬爺但有吩咐,老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都是自己人,你這是幹啥呀?趕緊起來。”秦浪一把就將白修扶了起來,正要開口說話,就聽車廂外的曹元霸說道:“駙馬爺,咱們到壺口縣了,可要進城?”
秦浪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曹元霸答道:“已經午時二刻了。”
秦浪道:“那就進城,找家館子好好吃一頓再說。”
曹元霸和韓泰早就餓壞了,聞言頓時大喜,駕着馬車就飛馳着衝進了壺口縣城裡。
來到一家生意興隆的飯館跟前,馬車停了下來,秦浪推了一下睡得正香的趙栩,催促道:“趕緊起來,吃午飯了。”
一聽說吃飯,趙栩嗖的一下便坐了起來,捂着圓滾滾的肚子興奮地問道:“今兒中午吃啥?”
“吃死胖子。”秦浪白了他一眼,然後跳下了馬車;趙栩撅着嘴在韓泰的攙扶下也跳了下來,曹元霸正要去攙扶白修下車,就看白修站在馬車上指着前方道:“那邊怎麼了?好熱鬧啊!”
秦浪放眼望去,只見前面的街道上圍了好多人,不知道在搞什麼,於是他道:“走,咱們過去看看。”
一行人擠進人羣一看,只見人羣中有一頭小毛驢,一個瞎子坐在驢背上,懷裡還緊緊抱着一匹白布,生怕被人搶了似的;而他的旁邊站着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漢子,倆人正在就白布的歸屬發生爭執。
這時就聽那瞎子呼道:“求大家快給我作主吧,剛纔我騎了他一會驢子,他便欺負我眼瞎,要搶我的布。”
中年漢子聞言急赤白臉的爭辯道:“我看你眼瞎行路不便,好心讓你騎我的毛驢代步,你反倒要訛我的布,你這人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瞎子大怒道:“誰說這布是你的?明明就是我的。”
中年漢子也火了,大聲道:“你這是恩將仇報,太不要臉了!
瞎子針鋒相對的吼道:“不要臉的人是你,假意心善,分明就是打起了我這匹布的主意。”
倆人越吵越兇,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就在這時,就聽有人喊道:“快讓開,縣太爺來了。”
話音剛落,幾名衙役便推開人羣開闢出了一條通道,一個穿着綠色官袍的男子神氣活現的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了瞎子和中年漢子幾眼,道:“你二人究竟因爲何事在此起了爭執?速速與本縣道來。”
二人一聽縣太爺到此,急忙七嘴八舌的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他;縣令聞言捋着鬍鬚略微沉思了一會兒,對瞎子道:“你說這布是你的,那本縣問你,這布長寬幾何呀?”
瞎子不假思索的答道:“大人,草民這匹布一共長三丈二尺,寬兩丈。”
縣令又問中年漢子這布的長寬,中年漢子答道:“大人,這布是小人問鄰居家借的,進城賣了好抓藥爲老母治病,並未丈量過。”
縣令聞言冷冷一笑,當即命衙役找來了附近布店的夥計;那夥計拿着一塊尺子對白布進行了丈量,然後對縣令拱手道:“回大人,這塊布一共長三丈二尺,寬兩丈。”
一聽這話,縣令立馬瞪大了眼睛,指着中年漢子喝道:“哪有借布不量的道理?來人,將此賊與本縣拿下,重責四十大板!”
中年漢子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口裡連聲喊冤;趙栩見狀指着他對秦浪笑道:“這傢伙先前做好事兒完全就是爲了訛那瞎子的布,這頓板子捱得活該。”
秦浪聞言沒有作聲,而是默默的看着那瞎子和中年漢子;瞎子現在的表情非常得意,嘴角還隱隱向上翹着,而那中年漢子此時一臉的悲憤,老實巴交的臉上寫滿了不甘;不知道爲什麼,秦浪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略微想了想,秦浪在趙栩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趙栩一聽頓時眉開眼笑;他點了點頭,揹着雙手就走了過去。
此時幾名衙役正將中年漢子摁在地上要打板子,趙栩大喝了一聲:“住手!”
現場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齊刷刷的望向了他,縣令一看有人出言阻礙行刑,本想出言訓斥,可又見這小胖子雖然年紀輕輕,一身穿着卻盡顯富貴,因此也不敢太過放肆;他指着趙栩問道:“你爲何阻礙本縣行刑?”
趙栩根本沒搭理他,而是走到瞎子跟前摸着他懷裡的白布讚道:“哎呀,這塊紅布染得可真不錯,顏色太喜慶了,小爺家裡最近正要辦喜事兒,要不乾脆你把這布賣給我得了,價錢咱們好商量。”
瞎子一聽有人願意出高價買他這布,連忙笑道:“我那大舅子是個染匠,這紅布還能染得不好?”
沒想到此話一出,圍觀的百姓頓時放聲大笑了起來;而縣令的臉上則是青一陣紫一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當衆判錯案,這臉可丟大發了。
瞎子此刻似乎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他還在傻啦吧唧的問趙栩道:“不知你願意出多少銀子買我這布?”
“我出你大爺的銀子!”趙栩掄圓了膀子大喝一聲,瞎子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被他一拳從毛驢上給打了下來,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趙栩還不解恨,衝過去砰砰就是幾腳狠踹,打得瞎子哭天喊地的慘叫起來:“救命啊!打死人了!……”
縣令估計也是被這瞎子給氣壞了,愣是冷眼看着他被暴打了許久這纔出言制止了趙栩;隨後縣令命衙役將瞎子拿下,當衆重打了四十大板,瞎子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這才終於招了供。
原來剛纔瞎子騎上中年漢子的毛驢時,見毛驢上託着一匹布料,於是便起了佔有之心,隨後他還偷偷用手摸着布丈量了一遍,至此本案真相大白。
中年漢子免受冤刑,還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布料,對趙栩心裡的那個感激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他走過來跪在地上砰砰砰就給趙栩磕了幾個響頭,激動地道:“承蒙恩公相助,不白之冤得以昭雪,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趙栩笑眯眯的彎腰將他扶了起來,說了幾句寬慰的話,然後猛地扭頭望向了一臉尷尬的縣令,指着他瞪眼怒道:“身爲一方父母,居然如此草率辦案,似爾這等庸官,拿着朝廷的餉銀難道臉不紅嗎?”
縣令今兒當衆出醜本就顏面掃地,現在又看到這小胖子出言奚落自己,面子上徹底掛不住了;當下他端起了十足的官架子,指着趙栩大聲呵斥道:“大膽!竟敢如此跟本縣說話,來呀!將此人與本縣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