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曹元霸發火,鄧安禮卻是面不改色,點點頭道:“此事說來也奇怪,以前這請病假的也就一兩個人,今日下官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們全都病了卻是事實,駙馬爺若是不信可以親眼去瞧瞧。”
“大膽!”曹元霸實在是氣不過,捏起拳頭就想要衝過去,結果被秦浪給一把拉住了。
曹元霸急赤白臉地道:“大人,他們分明是……”
“行了,少說兩句。”秦浪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元霸只得緊咬牙關憤憤的退到了一旁。
看着有火沒處撒的曹元霸,鄧安禮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臉上的得意更是讓曹元霸氣得發瘋,要不是有秦浪攔着,真想一刀砍死這個王八蛋。
反觀秦浪此時倒是一臉的笑意,他慢悠悠的在大堂內轉悠了一圈,然後隨便尋了一張椅子,不緊不慢的坐了下去;哥們兒可有些日子沒坑過人了,既然你們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想要叫板,老子滿足你們。
秦浪的一隻手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擊,嘴角露出一抹很奇怪的笑容,曹元霸卻懂得這是什麼意思,咱們駙馬爺要開始整人了。
曹元霸心裡正在暗暗高興,忽然就看秦浪站起身來,揹着手一本正經地問鄧安禮道:“鄧大人,你剛纔是說以前從來沒有過河東路將領集體生病的事兒,對麼?”
鄧安禮點了點頭,故意做出一副焦慮的樣子,道:“確實如此,因此這次下官也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屬下將領們到底是怎麼了?”
“沒關係,我知道他們怎麼了。”秦浪臉上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來。
鄧安禮被秦浪這話給搞得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秦浪一臉肅穆的說道:“一兩個人生病,那有可能是受了風寒或者吃壞了肚子,可是出現這種大規模生病的情況那就只有一種可能,瘟疫!”
“瘟疫?”鄧安禮瞪大了眼睛。
秦浪很肯定的點了點頭,正色道:“河東路乃我大宋邊陲的軍事要地,如此多的將領得了瘟疫,一旦在軍中爆發,那就直接威脅到我大宋江山的安危了,因此本官決定立刻對河東路所有染病將領實施隔離,越快越好。”
“這……”鄧安禮聞言心頭猛地一跳,他終於猜出秦浪要幹什麼了。
隔離是一種非常有效的防疫制度,早在秦朝便已廣爲流行,根據秦朝的《睡虎地秦墓竹簡》記載,其防疫內容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主動預防,及時報告,在秦朝人們已經有了主動預防傳染病的意識,並且有了發現傳染病例應該及時報告的制度;二是確立標準,在秦朝傳染病患者被視同罪犯,因而對於患者的確診十分慎重,必須經專業醫生仔細檢查後,才能確定患者是否患有傳染病;三是設立機構,強制隔離,秦朝把對傳染病患者的隔離納入了法制軌道。
《睡虎地秦墓竹簡•法律答問》中的幾條律文證實了這一點:“城旦,鬼薪癘,可(何)論?當遷癘遷所。”癘遷所也稱癘所,是專門隔離麻風病患者的地方;法律規定政府應當設置專門機構對傳染病患者加以隔離,這在中國歷史上當屬最早的記載,在世界傳染病防治史上也具有重要意義;另外麻風病患者如果犯了罪,處死方式也有嚴格規定;“癘者有罪,定殺。‘定殺’可(何)如?生定殺水中之謂也;或曰生埋,生埋之異事也。”把犯罪的麻風病患者投入水中淹死,而如果活埋就違背了法律規定,這可能是因爲當時的人們認爲水中溺死可以防止疾病傳播,而活埋土中還有可能造成新的傳染。
按照秦朝法律,並不是對所有犯罪的麻風病患者都處以死刑。“甲有完城旦罪,未斷,今甲癘,問甲可(何)以論,當遷癘所處之;或曰當遷遷所定殺。”在對於犯罪後又患上麻風病患者的處理上,出現了是隔離“癘所”還是“定殺”的爭論,說明究竟是“遷癘所”還是“定殺”,可能取決於犯人的罪行輕重或者所患疾病的傳染性強弱;在當時,麻風病屬於比較嚴重的傳染病,採取的措施也比較堅決;而對於危害相對較輕的傳染病,則採取把患者遷往人煙稀少之地的辦法以減少傳染。
因此隔離制度古來有之,按照北宋的規定,雖然患上傳染病不像秦朝那樣被視爲罪犯,更不必處死,可是隔離卻是必須的;而一旦被隔離,就不能到軍營領兵,不能領兵,那軍權自然也就旁落他人了。
更要命的是一旦被隔離就要舍空邸第,集中看管;所謂舍空邸第,集中看管也就是被懷疑染上瘟疫的人要全家搬離原本居住的房子,然後弄到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那兒專門蓋了幾件茅草屋,由專人看管,直到確認沒有問題了才能回家,跟坐牢沒什麼區別,甚至還不如坐牢。
鄧安禮這會兒終於慌了,他苦着一張臉對秦浪道:“駙馬爺,你剛纔也說了,河東路乃我大宋邊陲的軍事要地,關乎我大宋江山的安危,要是把所有的患病將領全部隔離,萬一遼軍進攻,軍中無將帥統兵,如何禦敵啊?”
秦浪的態度異常堅決,正色道:“河東路十幾萬人馬,一旦發生大規模的瘟疫感染,到時候軍無戰力,那纔是真正威脅到我大宋江山的安危;再說了,一旦瘟疫由軍中傳播至民間,那可就不僅僅是軍事方面的事兒了,如今既然已知軍中有瘟疫爆發,鄧大人若不重視,到時候朝廷怪罪下來,本官怕這個責任你擔不起啊!”
鄧安禮聞言只覺脖子後面一股涼颼颼的感覺,心頭對於這個餿主意真是說不出的懊悔,本來只是想給秦浪一點兒顏色瞧瞧,這下可好,羊肉沒吃到反惹一身騷,何苦來哉。
看着一臉苦相的鄧安禮,秦浪走到了他的身旁,忽然伸手把住了他的肩膀,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他心裡直發毛。
“鄧大人,隔離的事兒就有勞你多費心了。”
“一定、一定。”鄧安禮戰戰兢兢的點了點頭,那倒黴樣兒看得秦浪和曹元霸心裡好不痛快。
“如此本官就放心了。”秦浪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擡腳便走,沒想到剛走了幾步,忽然站定,扭頭問道:“鄧大人,你今兒是不是去看望過生病的將領?”
鄧安禮現在早已是失魂落魄,乍一聽秦浪問話想都沒想就點頭答道:“是……下官是去看過……”
“你也要隔離。”秦浪指了指他。
“我也要?”鄧安禮徹底傻眼了。
秦浪剛點了點頭,忽然一拍腦門兒,大喊了一聲:“哎呀!”
鄧安禮嚇了一跳,趕緊問道:“駙馬爺,你怎麼了?”
秦浪驚道:“本官剛剛還摸過你身上,糟了,這下連我也要一起隔離了。
啊?鄧安禮和曹元霸同時被這話給驚呆了。
秦浪指着曹元霸一臉嚴肅地道:“曹將軍,你快出去,免得被本官和鄧大人傳染;爲了防止瘟疫蔓延,你馬上通知周大人派專人護送鄧大人去隔離點,本官這就回屋自行隔離去。”
“駙馬爺……”鄧安禮聞言都快哭了,眼巴巴的看着秦浪,希望他能網開一面;不過秦浪哪裡會鳥他,當即甩開衣袖大步流星的回後堂自行隔離去了。
沒過多久,曹元霸和房臏悄悄的進了屋裡;房臏一進門就對着秦浪豎起了大拇指,讚不絕口地道:“駙馬爺的機智下官今日可算是見識了,一開始看到沒人來參加軍議,下官還以爲事情出了差池或者是走漏了消息,後來雖然鄧安禮親自來了,可要抓他卻是不可能了,沒想到駙馬爺藉口軍中鬧了瘟疫,馬上轉守爲攻,此等智謀真是令下官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呵呵,小場面而已。”秦浪淡淡一笑,忽然道:“眼下本官藉口隔離暫時將鄧安禮軟禁了起來,爲防夜長夢多,咱們應該迅速派人將鄧安禮的黨羽一併以隔離名義拿下,然後再迅速派人接管軍隊,你以爲如何?”
房臏聞言連忙道:“駙馬爺萬萬不可。”
秦浪有些納悶了,道:“不是你說將鄧安禮的黨羽拿下後就迅速派人接管軍隊的麼?怎麼現在又說不行了?”
房臏急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下官之前所說的拿下指的是直接動用軍隊強行抓人,那樣的話當然要迅速派遣咱們的人接管軍隊以防節外生枝;可眼下咱們是以隔離的名義將鄧安禮軟禁起來,如果此時派人強行去接管軍隊,萬一鄧安禮的黨羽察覺有變,繼而舉兵造反,那可就麻煩大了。”
“那你說怎麼辦?”
“依下官愚見,駙馬爺當迅速將此事上報朝廷,瘟疫這種事兒不管是真是假,朝廷肯定會寧可信其有不敢信其無的,到時候只要拿到了官家的聖旨,咱們就可從容將其一干人等以隔離的名義一網打盡,此乃上策也。”
秦浪聞言想了想,指着房臏點頭道:“房大人,你說得太對了,照你這法子最爲穩妥,鄧安禮的黨羽必定不會懷疑咱們另有目的,最多就是以爲他們拂了本官的面子,本官拿他們出出氣而已。”
說罷秦浪立刻趴在了書桌前奮筆疾書起來,不多時,就看他拿起寫好的信紙用嘴吹了吹,然後塞進了一個信封裡,遞給曹元霸道:“你馬上派八百里加急將此信送交兵部,請李大人呈遞御前,相信官家自有定奪。”
“好嘞!”曹元霸樂呵呵的點了點頭,接過信封揣進了懷裡,哈哈大笑的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