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賢消瘦,其貌不揚,晉王一時有些失望。.me
蘇另看笑着點點頭:“回王爺話,他便是張齊賢。”
晉王頷首:“貌不驚人。”
蘇另看笑了笑:“王爺是做大事的人,怎麼能以貌取人呢?”
“蘇先生誤會了,本王並沒有以貌取人的意思,本王只是說一下對他的感覺。”
兩人這邊說着,旁邊的一些書生士子已是小聲議論開了。
“那個便是今年的落第書生張齊賢?”
“沒錯,就是他,聽聞科舉考試之前,他在同福客棧吃了白食呢。”
“非也,非也,我怎麼聽說是躺在同福客棧前耍賴。”
“都有,都有……”
這些書生士子的聲音已是壓低,可還是隱隱傳了來,張齊賢臉頰微紅,似已憤怒至極,可他卻忍耐了下來,向柳味微一拱手:“柳駙馬,我們且去坐下吧。”
如意郡主已是多少明白柳味今天的意圖,因此便自古去找柴鳳,本來像她們這些女子是不應該參與曲水流觴遊戲的,不過柴鳳郡主自認有才,非要來玩,如意郡主也只好陪她一起了。
柳味拉着張齊賢在如意郡主旁邊坐下,如意郡主的另一半是柴鳳和晉王等人,而當他們坐下後,那些書生已是不再議論,不管怎麼樣,那張齊賢是柳味的朋友,他們不看張齊賢的面子也要給柳味這個京城才子面子的。
大家坐定後,晉王淺笑:“宋開國十年,對文人一向是十分看重的,而宋之燦爛文化,也要諸位學子書生來發揚光大,本王今欲效仿魏晉風流,開曲水流觴之遊戲,諸位皆是我大宋才子,在詩詞上當莫吝嗇惜墨。”
“請王爺放心,今日這曲水流觴,必當成爲我大宋朝文壇上的一段佳話,而且老夫相信,今天定能有佳作涌現。”
說話的人是慕容博,他向來以文壇大家自居,像這樣的盛會,晉王話罷也只有他能夠開口接上一兩句,不過他剛說完,神州書院的院長令狐齊已是淺笑:“我神州書院的才子定不會讓王爺失望。”
令狐齊沒有多說其他,他只提到了神州書院,而他只需要這麼一提,在場的人都能夠聯想到他們神州書院今年進士及第有五人,比學府書院還要多。
慕容博臉頰微紅,有些悻悻然的坐了下來。
慕容博坐下,蘇另看起身道:“先說一下曲水流觴的規矩,酒杯在溪水中流淌,流到誰的跟前沒停而你又想作詞,當飲杯中酒然後賦詞一首;若酒杯停在了你跟前你能作出一首詞來,不用飲杯中酒,可若是作不出來,則罰酒一杯。”這樣說完規矩後,蘇另看笑道:“規矩很簡單,想必不用多做解釋,我們先已春爲題,十首詞一個主題,爭取將這次盛會流傳於後世,能與王羲之當年寫蘭亭集序時相媲美。”
聽得這話,衆多書生心頭一熱,書生誰不爲名?若能在此盛會上留下一兩筆,當是件極其榮耀的事情,老了後還能給兒孫炫耀。
衆書生這樣想的時候,蘇另看已是命人在上游放了一隻酒杯,酒杯與碗大小,裡面盛有柳家酒莊釀的曇香酒,酒杯在溪水中慢慢流着,隱隱間酒香撲鼻。
酒杯在溪水中緩緩飄着,可能一開始大家都有點謹慎,因此酒杯在衆多學子前流過的時候,並沒有人端起酒杯作詞,如此最後,酒杯停在了一名學府書院的士子跟前,那士子想來已是有了靈感,酒杯停到自己跟前他很是興奮,也不去拿溪水中的酒杯,當衆便吟了一首詞來。
他這邊吟完,衆人品評,另外一邊專門記錄的人已是將其詞記下。
學府書院這邊出了風頭,神州書院也不甘落後,當酒杯流到一名神州書院的學子前時,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當場賦詞一首。
其詞比之剛纔學府書院學子的詞要稍好一點,因此得到了不少讚揚。
神州書院這邊也因此興致高昂。
柳味跟張齊賢如意郡主他們坐在一旁,看着笑着,柳味似乎沒有急着作詞的意思,好像他來這裡,就只是來看一場熱鬧,來欣賞這初春風景。
如意郡主也沒有要柳味作詞的意思,她對柳味的才情已是佩服了解,既然瞭解,又何須一定要他作呢?
酒杯在學府書院和神州書院兩大書院的學子間來回轉換,一首接着又一首的詞不停的涌現出來,記錄者在旁邊奮筆疾書,沒有作詞的人則不時點評,晉王的興致很高,聽到好詞,也少不得要頷首讚揚。
如此大半個時辰過去後,那酒杯竟然就沒有出過學府書院和神州書院學子的手,而直到這個時候,晉王才發覺他最是期待的柳味竟然連一首詞都沒有作,而那今科狀元更是連酒杯都沒有碰。
如此,怎麼能行?
學府書院和神州書院的學子的確是有才的,只是他們的才情卻稱不上頂尖,與柳味相比差的太多,如果沒有佳作鎮場,這曲水流觴又如何傳至後世?
晉王發覺這點後,微一凝眉,而後向柳味笑道:“柳駙馬可要作一首詞來。”
晉王一發此話,那本來準備端酒杯的學府書院學子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後便猶豫起來了,本來他已是想好了一首詞的,可如今晉王開口要柳味作,他如果端了起來,會不會惹晉王不高興?
他只是個學子,今天來這裡就是爲了博得晉王的認同,如果惹晉王不高興了,他以後的前程怎麼辦?學府書院的學子猶豫了一下,最終將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
柳味淺淺一笑:“王爺吩咐,怎敢不作。”
說着,酒杯已是流到柳味這裡,柳味拿起酒杯飲了一口,道:“剛纔是以楊花爲題,如此在下便接着以此寫首詞吧。”
說完,柳味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將酒杯放入溪水中後,柳味略一沉吟,當即吟道: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
此句一出,衆人皆是驚歎,然後屏氣等柳味將下面的繼續作下來,柳味見衆人如此,便不做思索,將後面的全部吟了出來:
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這剩下的詞句一經吟完,衆人才終於舒了一口長氣。
“妙,當真是妙啊,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春光易逝,至此一句便足以撐起全詞。”
“古往今來,詠物最難,體認稍真,則拘而不暢;模寫差遠,則晦而不明。要須收縱聯密,用事合題。一段意思,全在結句,斯爲絕妙。柳駙馬的這首楊花詞,卻是將這些全部做到了的,真是絕佳好詞。”
“………………”
“………………”
衆人在這裡紛紛點評稱讚,柳味卻是淺笑着又坐下了的,這首詞乃蘇軾婉約詞中的佳作,自從作出便被世人稱讚,如今柳味拿來吟詠,自然是差不了的。
而柳味此詞一出,那些本還想再作楊花詞的人已是不敢再出手,酒杯在溪水中流了一圈,竟然無人敢再作,蘇另看見此,頗爲無奈的聳聳肩:“既然楊花詞無人再作,那就換個主題吧。”
在場衆人自然欣然應允,楊花詞他們作出來也是丟人,還不如不做,既然如此,換個題材最好,換個題材,不關是好是壞,終究不用再與楊花詞比。
於是,蘇另看便又換了幾個主題,如此那些書生士子才又活躍起來,只是氣氛雖活躍起來,可他們作出的詩詞跟剛纔柳味所作到底差了距離,以至於無論是誰,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而慕容博心中的壓抑更甚,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柳味一首詞竟然能有這般的壓力,嚇得整個京城才子再無人敢做楊花詞。
慕容博生氣的時候,他旁邊坐着女扮男裝的秋霜,秋霜女扮男裝一是爲了出遊方便,再有就是她也想來此看看這京城才子都能做出什麼詞來,以此來湊熱鬧,當她聽到柳味作的水龍吟楊花詞後,也不由得對柳味的才情佩服起來,不過佩服歸佩服,當她看到慕容博恨的咬牙切齒的時候,她便悄聲道:“先生,要想柳味出醜,也並無不可。”
慕容博微微一愣,壓低聲音道:“秋霜你有辦法?”
秋霜淺淺一笑,然後眼睛瞟了一下不遠處正在譜曲的風塵女子,慕容博看到那些風塵女子後,突然就明白了秋霜的意思:“還是秋霜聰明,好,老夫這次倒要看看那柳味如何作詞。”
慕容博明白秋霜意思後便跟自己的弟子吩咐了下去,他的那些弟子早想打擊報復柳味,如今聽得慕容博的辦法後,自是欣然應允。
因此,在一主題的詞作罷後,學府書院的吳魁順手將酒杯抄起,並起身向晉王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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