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才能醫治夜盲症?然而我摩尼教徒,一生吃素信奉西域摩尼,死後方可登上極樂世界,若是吃肉豈不是前功盡棄。”方臘憤然道。
“就是,這上海城不去也罷!”一旁的方氏族人也憤憤不平道。
當下方臘帶着方氏族人等一衆摩尼教信徒離開。
然而方氏乃是摩尼教的崇信者,而且地位較高,自然不願意爲了吃肉而放棄摩尼教的地位。
然而一些剛剛加入摩尼教的信徒或者摩尼教邊緣的信徒則十分的糾結,畢竟青溪縣太窮了,很多信徒都是家庭貧困,整年也見不到葷腥。
正好摩尼教盛行,他們也正好吃素,就順勢加入了摩尼教。
如今有了大好機會前往上海城去做工,自然讓不少人怦然心動。
再加上邪醫範正剛剛爲青溪百姓發放占城稻,收攏了人心,此行的目的地上海城更是邪醫範正親手設計,他們青溪縣又是其直屬管轄,自然不用擔心工錢。
一邊是摩尼教的信仰,一方面是生計,頓時讓摩尼教信徒陷入了糾結之中。
“什麼?鹹魚就能治好夜盲症,你爲什麼不吃!”一個茅草屋中,一臉悽苦的婦女怒斥黝黑漢子!
“你懂什麼?我等信奉摩尼不能吃肉!”黝黑漢子低頭語氣堅定道。
“夜盲症是病,鹹魚是藥!能夠治好我等的病,再說你加入摩尼教有什麼用,能治好夜盲症麼!”婦女忿怒道。
“摩尼是神,定然會庇佑我等!”黝黑漢子堅定道。
婦女氣急道:“你不吃鹹魚,就治不好夜盲症,就無法去上海城做工,賺不到錢,母親的病怎麼辦,兒子沒錢進學怎麼辦?摩尼能真的無所不能,爲何不能治癒你的夜盲症,爲何不能給我們富有!”
黝黑漢子不由心中動搖,爲了信仰他自己得夜盲症自然無所謂,然而他還上有母親,上有母親下有妻兒,再看看家徒四壁的房屋,可以說正是需要錢的時候。
“母親,我想吃魚!”
兒子聞着鄰居家傳來的香味,不禁垂涎三尺,忍不住道。
“不行,我家信奉摩尼,只能吃素!”黝黑漢子訓斥道。
“那鐵牛家怎麼能吃魚肉!”
小孩太饞了,忍不住問道。
“因爲他們家不信奉摩尼!”黝黑漢子道。
兒子搖頭道:“要是不能吃肉,那我也不信奉摩尼!”
滿臉悽苦的婦女聞言眼睛一亮,當下道:“對呀,我兒可沒入摩尼教,正好家裡沒有鹽了,你去買一些鹹魚回來,既能省錢也能給孩子補補!”
黝黑漢子看了看兒子消瘦的身體和期盼的眼神,一咬牙起身前往鎮上,很快帶回來一條鹹魚。
很快,茅草屋內也飄出了魚肉的香味。
“母親,魚肉真好吃!”兒子口中大口道吃着魚肉,一臉幸福道。
“來這一塊魚肉也給你。”悽苦婦女從自己的碗裡夾起一塊魚肉,放到了兒子碗中,就將剩下的魚肉給了黝黑漢子。
“我…………。”黝黑漢子眉頭一皺,他乃信奉摩尼,只能吃素,不能吃魚肉。
“趕緊吃,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治好了眼,趕緊去松江府做工掙錢!再過幾年,娃都大了,要是沒有彩禮,娶不上媳婦,你家就絕後了。”悽苦婦女冷哼道。
黝黑漢子看着面前的魚肉,不由閃過一絲掙扎,然而將目光盯在兒子身上,最終拿起碗朝裡屋而去。
畢竟正如妻子擔憂的那樣,自己現在家徒四壁,若失去松江府做工的機會,恐怕日後兒子真打光棍。
然而當鮮美的魚肉入口,那種美味讓他無法拒絕,畢竟他加入摩尼教之前是吃不起肉,並不是不喜歡吃肉。
同樣的事情,在青溪縣各村都在發生,越來越多的開始吃魚肉治療夜盲症。
畢竟誰都知道前往上海城做工,乃是天賜良機,男人在外做工,女人在家中種植占城稻,再加上上海城不遠,農忙的時候男人回來幫忙,三年足以脫貧致富。
三年!
轉運使的任期乃是三年,三年內帶領青溪縣脫貧致富,同時也是範正給包康所下的任務。
百姓貧窮愚昧,目光短淺纔會信奉摩尼教,而當青溪百姓脫貧致富,很多勞力都曾經遠赴他鄉務工,見識到外面廣闊的見識,增加了閱歷,自然而然的會對摩尼教產生隔閡。
“啓稟包師爺,鹹魚銷量大增!”
包康正在處理公務,一個青溪縣小吏低聲前來稟報道。
包康不由會心一笑,範轉運使決定以鹹魚作爲突破口,除了兩浙路臨海,海魚便宜,海鹽也是其中之一。
醃製海魚的鹽雖然海鹽,畢竟也是鹽,乃是百姓不可或缺之物,雖然目前海鹽工藝不好,經過簡單的過濾之後,勉強可以食用。
海鹽的味道不好,但是對於貧困的青溪百姓來說,鹽也是沉重的負擔,如果從海魚上刮下來一層厚厚的海鹽,等於買了鹽送一條魚,任何人都會頗爲心動。
節儉的青溪百姓見狀,哪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村村都傳出魚肉的香味。
當吃魚的人越來越多,自然引起越來越多的人效仿,哪怕是信奉摩尼之人。
“我吃魚並非破解,而是爲了治病。”不少偷偷吃魚肉的摩尼教教徒自我安慰道。
更有人直接退出摩尼教,不再進行信奉摩尼教,公開吃魚肉。
漆園內,一個大殿內供奉着巨大的摩尼像,這裡往常都信徒頗多,而今日來人卻頗爲稀少。
“大哥!朝廷以治病爲藉口,誘惑教徒吃魚,很多教徒都破戒了,如今信奉摩尼的教徒銳減,這該怎麼辦?”方百花憂心忡忡道。
方臘頓時眉頭緊皺,他信奉摩尼教乃是能夠爲其漆園謀利,增加他的地位,要是信徒銳減,失去了摩尼教的支持,他們的地位必將大大降低。
“大哥,摩尼教教規就是不得殺生,不能吃肉,這些教徒當衆違背教規,還請大哥出面嚴懲!”一個方氏族人憤然道。
他乃是虔誠的摩尼教徒,如今這些教徒卻明裡暗裡吃魚肉,還膽敢擅自脫離摩尼教,在他眼中這簡直就是背叛。此人話語一出,頓時不少教衆臉色一變,不由自主的捂住嘴巴。
方臘眼神一掃,哪裡不明白,偷吃魚肉的教衆恐怕不在少數,哪怕今日前來的教徒恐怕也有不少偷吃魚肉的。
畢竟前往上海城做工的機會太難得了,沒有多少人忍受住其中的誘惑。
“算了,那些教徒偷吃魚肉僅僅是爲了治療夜盲症,相信要是摩尼知道也不會怪罪的。”方臘當下大手一揮道。
他信奉也目的不純,只想着將摩尼教爲自己所用,哪裡還管吃肉不吃肉,再說這次吃魚肉乃是爲了治病,畢竟夜盲症吃肉可以治療乃是舉世皆知。
“教頭英明!”
一衆教徒如蒙大赦,連忙附和道。
“你們…………。”方氏族人見狀哪裡還不明白,當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方臘,不好了!東鎮的趙教頭被姓包的狗官給抓了。”
就在此刻,一個肥胖的身軀氣喘吁吁的跑來。
“方肥,怎麼回事?”方百花連忙上前道。
方臘眉頭一皺道:“莫非官府要鎮壓我摩尼教?”
方肥喘着粗氣,搖了搖頭道:“不是,聽說是東鎮有摩尼教教徒偷吃魚肉被趙教頭髮現,就將偷吃魚肉的教徒按照教規懲罰,沒有想到被姓包的狗官得到了消息,將趙教頭等人抓了起來。”
方臘聞言鬆了一口氣,幸好他沒有輕舉妄動,否則趙教頭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姓包的狗官未免管的太寬了,不得吃肉乃是我摩尼教的教義,教頭想要懲罰於他乃是天經地義。”激進的方氏族人憤然道。
不少摩尼教教衆紛紛義憤填膺。
方肥苦笑道:“姓包的狗官說,有病就醫乃是天經地義,膽敢阻止百姓就醫,就是大罪,而且還說,青溪百姓乃是大宋子民,信教自由!想信奉教就信教,不想信教就不信教,誰也不能干涉!”
“啊!想信就信,不想信就不信,那狗官真的這麼說!”
一衆摩尼教信徒一片譁然,他們沒有想到官府竟然如此強勢,直接插手摩尼教教規。
“大哥!那該怎麼辦?依我看,邪醫範正還是姓包的狗官恐怕是針對我摩尼教而來的。”方百花防備道。
方臘凝重道:“莫慌,依我看,姓包的狗官雖然是包拯的五世孫,其本人也是趨炎附勢狐假虎威之人,吃肉治療夜盲症乃是邪醫範正的成名邪方,趙教頭觸犯了邪醫範正的醫方,阻撓教徒治療夜盲症,這才引起姓包的狗官勃然大怒。”
方肥等人聞言點了點頭,姓包的纔是一個師爺,全靠邪醫範正才能狐假虎威,代掌青溪縣,自然要竭力維護邪醫範正的醫方,而趙教頭不過是正好撞到了其槍口上
“而且就算其針對我摩尼教,也並未趕盡殺絕,而是讓信徒自己選擇信教,接下來我等不能自亂陣腳,要繼續傳教讓更多的信徒信奉摩尼。”方臘凝重道。
如今的摩尼教勢力不大,再加上有占城稻稻種和鹹魚收買人心,他們只能暫避鋒芒慢慢的發展。
,包康看着連連慘叫的一衆參與的摩尼教徒,冷笑不已。
“給我打!重重的打,本官要讓爾等知道,大宋的子民就算犯錯也要經過王法來審判,任何人都不得動用私刑。”包康冷聲道。
“啪啪啪!”
重重的板子打在身上,頓時讓趙教頭等人痛苦哀嚎。
“好!”
忽然人羣中傳來一陣喝彩聲。
再說,趙教頭平常都不得人心,這一次更是藉助偷吃魚肉事件動用私刑,早已經讓衆人不滿。
而包康的強勢出頭,頓時讓他們大快人心,畢竟有了分發占城稻種子,包康已經深得人心,再加上夜盲症畢竟是病,他們就算信奉摩尼教也要看病呀!
尤其是包康的那一句信教自由,更是讓一衆摩尼教徒大爲擁護,在華夏數千年的文化中,通常信奉的都是對自己有利的宗教,既然摩尼教對自己不利,那他們又何必信奉。
隨着包康嚴懲東鎮摩尼教,並當衆宣佈信教自由之後,東鎮百姓吃魚肉直接公開化,摩尼教直接名存實亡。
這種風潮立即傳遍了整個青溪縣,哪怕是方臘的漆園周圍,吃魚肉也幾乎公開化。
別問,問就是治療夜盲症!
要是多問一句,吃了這麼多肉還沒有治好麼,那就直接退教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方臘見狀不由怒不可遏。
哪怕他有先見之明,並未強行阻撓摩尼教信徒吃魚肉,饒是如此,信奉摩尼教的信徒也越來越少,一方面是很多信徒治癒了夜盲症,就前往上海城去做工了,另一方面也有很多信徒利用官府的信教自由之說,幾乎退教了。
更嚴重的吃了魚的摩尼教教衆幾乎不服從管教了,這讓方臘束手無策。
“大哥!松江府又發來訂單,下達了大量木材和桐漆。”方百花興奮的過來,傳達一個好消息。
隨着上海城的建設,無論是城市建設還有海船建造都需要大量的木材和桐漆,而這些正是青溪縣的強項,這一段時間漆園可以說賺盆滿鉢溢。
“大哥,人人都傳大哥賺了錢,漆園的工人都要求漲工資!”方肥也前來稟報道。
方臘不由一陣無奈,隨着大量的勞力前往上海港,造成青溪縣內的勞力大減,工價也是大漲。
“漲,都漲!”
方臘一咬牙道,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漲工錢,那手下的這些信徒恐怕也都要跑到上海城去賺錢,畢竟已經有了消息傳回,那裡的工錢更高。
“發工錢了!”
看着一衆漆工拿着不菲的工錢,喜笑顏開,方臘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些漆工拿到了錢財,家庭條件改善,恐怕定然會吃肉改善生活,不少漆工已經吃膩了口味不好的鹹魚,開始嘗試雞鴨羊等更美味的肉!進一步違背摩尼教義。
“人心散了,再無人誠心信奉摩尼!”
看着人人逐利,人心渙散的摩尼教,方臘不禁感嘆,他們恐怕再也難以回到萬衆一心信奉摩尼的盛況。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是邪醫範正來到兩浙路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