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啊!救人啊!”抱着祖悲秋流血如注的殘軀,鄭東霆瘋狂地敲擊着徐州藥店的大門。店裡的掌櫃和夥計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六神無主,呆在原地不敢動彈。鄭東霆大吼一聲,一腳將面前的大門連同門板踢得四分五裂,橫抱着祖悲秋的身子衝進店來,將他平放在店裡的桌面上。
“好漢爺,您要買些什麼?”店裡的掌櫃第一個回過神來,顫顫巍巍地來到他的面前,哆哆嗦嗦地問道。
“金創藥,寧神藥,能救命的藥都給我擺出來,慢一點我燒了你這個黑店!快去!”鄭東霆用力一拍桌面,嘶聲吼道。
“是,是!”店裡面的夥計在掌櫃的一迭聲催促下,彷彿沒頭蒼蠅一般在貨架上左右亂晃,不一會兒工夫就將幾大包藥材擺在了鄭東霆的面前。
鄭東霆撕開祖悲秋身上的內衣,露出他白白胖胖的身子。那把長劍仍然插在他身上,從左背一直穿到小腹,隨着祖悲秋急促的喘息,這杆長劍也在微弱地顫動着。看着祖悲秋鮮血淋漓的身體,鄭東霆心中暴怒如狂,雙手抓住頭髮,嘶吼一聲,飛起一腳踢在身邊的木椅上,這張木椅被他一腳踢成碎片。
“秋彤——!”陷入半昏迷狀態的祖悲秋突然低聲地喚道。
“師弟,師兄對不起你,當初不該帶你來走江湖,不該勸你休妻,如果不是我任性妄爲,這一切禍事都不會發生。”鄭東霆一把抓住祖悲秋的手,淚水滾滾而下,“如果你能夠熬過今日這一關,我立刻送你回祖園,讓你繼續作無憂無慮的祖家大少爺,繼續畫你的龜鶴延年圖。”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震驚的清脆語音突然在鄭東霆背後響起:“悲秋?!”
鄭東霆猛然轉回身,只見一身杏黃衣衫的洛秋彤正目瞪口呆地站在藥店門口。
“洛秋彤,你來做什麼?”他猛地側過身,擡手飛快地擦乾了臉上的淚痕,下意識地問道。
“我……我,”洛秋彤怔怔地望着半身披着鮮血的祖悲秋,“我來張羅一點藥物,悲秋,悲秋他怎麼會這樣?”
“我們追查徐州分舵兇案的真相,不想受到刺客的突襲,悲秋他爲了救我……”鄭東霆說到這裡,咽喉中一陣哽咽,竟然無法繼續。
“他傷得很重!”洛秋彤搶步上前,來到祖悲秋的身邊,一隻素手輕輕按住他肋上兀自插着的那把長劍,另一隻手彷彿蘭花怒放一般連續撥點了他傷口附近幾處止血的穴位,接着將一顆丹藥喂進祖悲秋的口中。
“這一劍將他刺了個對穿,我不敢移動它,怕它會引起更大量的出血。”鄭東霆似乎從洛秋彤的舉動中看出一線希望,連忙也湊到祖悲秋的身邊,沉聲道。
“噓。”洛秋彤制止了他繼續說話,閉上眼用手按住祖悲秋的傷口,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神色,“這一劍刺在他的兩條肋骨之間,恰好在他內臟和皮肉之間穿過,並沒有傷及內臟。”
“真的?!”鄭東霆欣喜若狂地問道。
“我一直笑他長得太胖,原來胖也有胖的好處,若非他多出來的一層肥肉令這一劍側滑,他現在已經命赴黃泉了。”洛秋彤朝鄭東霆微微一笑,左手突然握住長劍的劍柄,往左側輕輕一抽,這柄夾在肋骨之間的兇器被她輕描淡寫地抽了出來,一飈鮮血濺在她整潔的胸襟之間。
鄭東霆屏住呼吸,膽戰心驚地看着洛秋彤熟練地處理着祖悲秋的傷口,洛秋彤的話他竟然一句都沒有聽見。
“鄭捕頭行走江湖多年,大小傷痛見過不少,如今驚慌失措,當是關心則亂。你和悲秋之間感情當真好得很。”洛秋彤一邊手法嫺熟地爲祖悲秋塗上傷藥,撕下自己的衣襟爲他包裹好傷口,一邊輕柔地問道。
“呃,嗯,什麼?”鄭東霆眼睜睜地看着她處理好祖悲秋的傷口,茫然問道。
洛秋彤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只轉過身對藥店的掌櫃道:“我需要天山雪蓮,成形的山參,最貴的何首烏,還有一顆熊膽,立刻給我包好。”
“是,姑娘!”看到這位神仙一般的女子居然令剛纔還兇得要吃人的壯漢俯首帖耳,藥店掌櫃對她簡直敬爲天人,立刻親自去辦洛秋彤要的藥材。
“依你看,我師弟的傷是否已無大礙?”鄭東霆半晌纔開口問道。
“這樣的傷我也沒有見過,雖然已經經過包紮處理,但是他流血過多,至少需要天光才知分曉,他需要有人照看。”洛秋彤低聲道。
“秋彤……秋彤……!”祖悲秋在昏迷中仍然不停地低聲呼喚着。
聽到他的呼聲,洛秋彤雪白的臉頰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紅暈。
“本以爲他已經熬了過去,誰知道他心底對你仍然一往情深。”鄭東霆此刻才感到一陣疲憊,整日奔波的勞累一時之間涌上身來,令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到桌邊的木椅上。就在這時,藥店老闆已經將洛秋彤的貨辦好,遞到她面前。
“他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這一輩子都欠他的。”洛秋彤痛惜地看着祖悲秋蒼白的臉龐,用手輕輕按住他肋下的傷口,另一隻手探出去想要接過藥店老闆遞過來的藥。突然間,一直昏迷的祖悲秋猛地探出一隻手,一把將洛秋彤的手緊緊攥住,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悲秋!”
“師弟!”鄭東霆和洛秋彤看到他恢復知覺,同時驚喜叫了起來。
“秋彤,你怎會在這裡?”祖悲秋的臉上露出一絲平和的笑容,“我死了嗎?我已經在天國之中。”
“蠢貨,你當然沒死!我還在這兒呢!”鄭東霆又氣又笑,大聲道。
“悲秋……!”洛秋彤尷尬地看着自己被祖悲秋緊緊攥住的手,不知該說什麼好。
“秋彤,我已經死了,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祖悲秋話音未落,就再次昏迷了過去,但是他的手卻仍然緊緊握着洛秋彤的素手。
洛秋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下定決心地扭頭道:“鄭捕頭,實不相瞞,我來這裡是爲了替連師弟採辦一些治病的藥材。”
“連大俠,你有他的消息?”鄭東霆渾身一震,驚訝地問道。
“不錯,他雖然僥倖衝出了徐州分舵,但是之前一戰的內傷在一番波折之下終於發作,幸好被龍師兄,趙師兄和我發現,及時將他的傷情緩解,但是仍然需要幾濟藥物除根。”洛秋彤沉聲道,“現在他們正在照顧他。”
“你把這些告訴我所爲何事?”鄭東霆皺眉道。
“我希望你能夠幫我將這些救命的藥物帶給連師弟等人。”洛秋彤誠懇地說,“他們現在就在徐州郊外一百里處的臥虎林等我的消息。”
“你呢?”鄭東霆雙眉一挑,問道。
“我留在這裡,照顧悲秋。如果你回來,就到最近的客棧找我們。”洛秋彤沉聲道。
“這樣也好,這些事交給我吧,你專心照顧師弟。”鄭東霆一把抄起櫃檯上的藥包,將僅剩的幾錢銀子拍在桌上,轉頭關切地看了祖悲秋一眼,接着一頓腳,從藥店門口一閃而逝。
徐州西南郊臥虎林松柏叢生,夜風吹過鬆針激盪,落葉蕭蕭,宛若猛虎吟嘯,穿林而行,因而名爲臥虎。即使在青天白日之時,臥虎林中亦是枝丫遮天,暗如黃昏。到了夜晚,這裡更是昏暗無光,伸手不見五指,宛若幽冥地獄。
連青顏倚靠在身後堅實的松樹枝幹上,沉重地喘息着。葉斷魂,關思羽和黨三刀的聯手合擊絕非易與。他已經記不清楚當時是如何擊殺葉斷魂和關思羽的。聚義廳中的一切,就彷彿一場不真實的夢魘,令他至今仍然難以置信:任俠好義的關思羽突然變節,一直潛伏南五道的太行南寨忽然突襲徐州,還有黨三刀那突飛猛進的神刀絕技。他現在的內傷就是黨三刀的刀氣所創。好凌厲的東海三疊浪!
但是這些都不足以令他沮喪,令他沮喪的,則是今日在聚義廳中被弓天影戳破自己賭上性命的一番大計。弓天影一直是天山派的一顆毒瘤。自從他上得山來,連青顏已經看出他生具異心,恐非池中物。但是他的父親,天山派的掌門連紫傑卻將這個妖異少年視爲至寶,不顧他的幾度規勸,終將天山派最優秀的劍法傾囊而授。天山弟子的名銜,絕代劍法的傳授,還有身入泛舟居的榮耀仍然無法滿足弓天影日益膨脹的慾望,他想要的,就算傾盡天山派的一切都無法滿足。連青顏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去,但是即使是他也沒有料到,弓天影不但破出山門,背信棄義,而且他竟要將天山派的一門絕學統統賣給越女宮。
一陣揪心的絞痛從他的胸口傳來,被刀氣所侵的幾處內傷此刻同時發作,就彷彿數把鋼銼在銼着他的胸口經脈。
“連師弟,內傷又發作了?”在他身側的胖劍客趙恆低聲問道。
“無妨。”連青顏輕輕一擡手,低聲道。
“洛師妹應該就快回來了,她的輕功是同門中最好的。”瘦劍客龍鐵膽沉聲道。他的話音剛落,寂靜的臥虎林中突然響起一陣淒厲的風聲。
“什麼人!”負責警戒的趙恆突然高聲喝道。
三人眼前漆黑的樹林突然往兩旁一分,一道白色的厲電氣勢兇猛地穿林而過,瞬間到了眼前。
“弓天影!”連青顏,趙恆,龍鐵膽同時驚道。
此刻的弓天影穿着和連青顏幾乎一模一樣的月白衣衫,輕鬆自在地雙手背在身後,冷笑着望向正從地上掙扎着站起身的連青顏。
“大名鼎鼎的月俠閣下,這被人通緝追殺的滋味可還好受?從名滿江湖的大俠淪落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你一定感到非常沮喪。”弓天影陰笑着說。
“弓天影,休要幸災樂禍,將連師弟累到今日這步田地,你還想要怎樣?”瘦劍客龍鐵膽厲聲道。
一道寒光在弓天影的眼中輕輕一閃:“想怎樣?當然是緝拿他回關中受審。現在滿城的關中弟子都在等着將他碎屍萬段。這場熱鬧怎能少了連青顏。”
“事到如今,你仍然這麼恨我?”連青顏左手扶着身後的巨樹,緩緩站穩了腳跟。
“恨你?”弓天影青白色的臉上緩緩扭曲了起來,“是我戳破了你和洛家的陰謀,是我查出了你殺死了關爺,是我讓你月俠的聲譽一夜喪盡。應該是你恨我,而不是我恨你!”
“的確,你已經沒有理由恨我。”連青顏虛弱地微微一笑,“但是你仍然無法抑制對我的憎惡,不是嗎?因爲在心底深處,你知道,無論你如何做,你仍然不如我。這輩子你註定活在我的陰影之下。”
“住嘴!”月光在此刻穿過林稍照在弓天影慘白的臉上,他的雙眼在月光之下已經完全化爲了青碧色。
“錚錚”兩聲,趙恆和龍鐵膽的佩劍同時出鞘,嚴密地指住了弓天影。在弓天影突然膨脹的兇猛氣勢之下,這兩位天山劍客已經無法空手抵受森寒殺氣的進襲。
“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恨你。”弓天影忽然仰天打了個哈哈,“我是誰?無名之輩的後代,和你連青顏相比,我沒有祖上顯赫名聲,沒有一個天山掌門作我的父親,沒有大名鼎鼎的天山派作我的後盾。我什麼都沒有,只能憑自己的本事來掙得一切。你憑着你的家底做依靠,能夠贏得天山月俠的尊榮,能夠成爲天下武林共仰的名俠。我呢?就算我做到你所做的一切,也只能混一個屁也不是的稱號,繼續在江湖中默默無聞。”
“你從來沒有想過,你遲遲無法名揚天下的原因並非你的家底不夠雄厚,而是你的人不夠資格嗎?”連青顏冷然道。
“嘿,連青顏啊連青顏。”弓天影冷笑着搖了搖頭,“永遠這麼自以爲是。以爲全天下的理都站在你的一邊。今夜好該讓我來戳破你的幻夢了,殺關爺的兇手!等我拎你的人頭回去的時候,整個江湖的格局將從此永遠改變。我也將永遠把你踩在腳下,成爲江湖中新的月俠。”
“你癡心妄想!”龍鐵膽厲嘯一聲,長劍一立,兇猛的劍光一瞬間將弓天影團團罩住。弓天影長嘯一聲,雪白色的身影沖天而起,宛如一隻騰身起舞的白鶴,輕而易舉地將龍鐵膽鋒芒畢露的月華弧光劍閃躲開來。
“着!”看到弓天影的身影在天空中進退無路,胖劍客趙恆大喝一聲,隨身的長劍脫手飛出,宛若一枚爛銀色的冰盤,在空中脫出長長的銀尾,流星閃電般衝向弓天影的胸膛。這正是天山派大巧不工,實而不華的絕代神劍夸父追日劍。空中弓天影的身影猶如一片落葉被銀色的狂風吹動,隨風而逝,錚地一聲被活活釘在樹上。
“趙師兄好一招夸父追日!”龍鐵膽興奮地收劍道。
“不妥。”趙恆和連青顏齊聲道。卻見高懸在樹上一動不動的弓天影突然一個倒縱,身子從懸掛狀突然變成凌空下擊式,手中多了一把趙恆剛纔射向他的長劍。首當其衝的龍鐵膽大驚失色,腳下疾退數步,長劍一圈,在自己的身前結成一片光幕。但是已經太晚了,弓天影狂風暴雨般的劍光一瞬間着陸,和龍鐵膽的劍光絞在一起,一片綿密的劍鳴聲叮噹連響,在趙恆和連青顏還沒有來得及近身的瞬間,龍鐵膽已經慘叫一聲右臂中劍,身子斜飛而出,側臥在地。
原來弓天影並未被趙恆的神劍擊中,只是用腋窩夾住了飛劍,順勢被飛劍帶着飛出龍鐵膽的劍圈,佔領了他頭頂上的制高點,隨即一輪居高臨下的快劍,頓時將他擊潰。
弓天影仍不甘心,長劍一擰,徑直逼向龍鐵膽,意圖一劍將其斬死在地。趙恆和龍鐵膽情同兄弟,如何肯依。他暴喝一聲,從鞘中拔出隨身雙劍中的另一把長劍攔在弓天影面前。而連青顏則強忍着經脈鑽心的刺痛,挺劍從側後方趕來,勉力一劍朝弓天影的頸項刺來。
好一個弓天影,他頭也不回,反手一劍盪開連青顏的長劍,挺身疾刺數劍,逼得趙恆瘋狂舞劍抵擋,接着他的身子猛然朝着側前方急速移動,長劍一點,閃電般刺向龍鐵膽咽喉。他竟然毫無顧忌地朝着三位天山名劍同時發起攻勢。
連青顏清嘯一聲,身子疾衝數步,叮地一聲盪開了弓天影刺向自己師兄的一劍,長劍一圈,連挽數十幾朵平花,將弓天影的大部分攻勢接了下來,並和他面對面而立,成爲了他快劍鋒芒直對的一人。在他身邊,龍鐵膽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左手握劍,與趙恆並肩而立,三把劍並肩指向弓天影。
“好,連青顏,看看今天誰更會使夜落星河劍!”弓天影長嘯一聲,手中長劍噴薄出一片慘烈的青光,本來仍然有跡可循的劍鋒突然融化在了青冥的夜色之中,氣勢磅礴的殺氣宛如奔騰咆哮的錢塘潮水衝向連,趙,龍三人。
連青顏沉喝一聲,手中長劍依照着同樣的劍式捲起了一天豔麗明媚的紫紅色雪花,彷彿夕陽未去,大雪已至,夕陽罩住暗雪,幻化爲梅花點點,雖然同樣是捕捉不到身影的快劍,但是卻清雅悅目得多。在這兩人無與倫比的神劍交鋒之下,龍,趙二人雖然算是一流高手,此刻竟然毫無插手的餘地,面對着漫天劍影,只能步步後退。
“殺!”隨着弓天影氣勢洶洶的大喝聲,一陣諳啞低沉的劍鳴聲隨之響起,漫天飛舞的青芒雪影此刻攪動出一連串的金紅色火花。連青顏的身影踉踉蹌蹌地連退十幾步,身子重重地撞在身後的松樹之上。
“受死吧!”弓天影激喝一聲,手中長劍凝成一道獰厲的青影朝着連青顏的胸膛電射而去。趙恆和龍鐵膽目眥盡裂,雙劍齊出,成交叉狀擋在連青顏面前,試圖架開這兇猛的一劍。但是此刻弓天影就彷彿一隻發了狂的冥獸,勢不可擋。趙,龍二人的雙劍剛一碰上那凝成一線的青影就叮叮兩聲,雙雙斷裂開來,高飛到空中,而他們兩人也不可抗拒地摔倒在地。
連青顏靜靜靠在身後的巨樹之上,只感到剛纔勉強凝聚起來的最後一份真氣此刻在身上緩緩消融,渾身暖洋洋地,就彷彿浸在熱水中一樣舒適。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散功的關頭,無法再抵擋弓天影的當頭一劍。在這一瞬間,他的神思沒有再禁錮在此時此刻,無數雜亂無章的影像在他的腦海中紛至沓來。一生中令他留戀的畫面一簾又一簾地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彷彿走馬燈一樣來往不停。只有一幅畫面陰魂不散地糾纏在他的眼前,令身爲天山月俠的他對眼前的死亡感到無比的恐懼。
那是一片鮮血鋪成的畫面,無數平民百姓的屍體交疊在眼前,在這些屍體之上,是揚刀躍馬的黑色魔影。鋒寒的刀光在他的眼前交相閃耀,眼看就要來到他身邊。但是突然間,一道明媚的白光橫在了他的面前,一顆猙獰的頭顱無力對墜落在他的腳下。接着,那道白光不斷地重現,每閃爍一次,便有一道黑色魔影永遠沉寂了下去。
“小丫頭,不要呆着不動,跟着你孃親往東跑。”那是一張糊滿鮮血的臉,但是在連青顏眼中,這張臉卻親切過世上所有的親人。
“小哥哥,你怎麼辦?”
“我擋住他們,你們快跑啊。”
“小哥哥,告訴我你叫什麼,我想記住你的名字。”
“小丫頭,咱們行俠仗義的,不會告訴你身家來歷的,嘿嘿嘿嘿。”
“我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此刻身在何方。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着。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我怎能心安。”連青顏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