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陀可汗夷男的一紙招兵令,四方部落紛紛響應。
不過十日,十三萬大軍就已在汗庭附近集結,同時二十萬頭奶羊也已準備就緒,有這些奶羊在,足以維持長時間的征戰。
薛延陀的兵卒顯然沒有大唐兵卒標準,他們沒有統一的衣甲,一切兵器馬匹都是自備,五花八門。十三萬人聚集在一起,看的人是眼花繚亂。不過他們精神抖擻,在這寒風中卓然而立,顯示出來極高的單兵素質。
杜荷心知名義上自己是這十三萬大軍的統帥,可誰都明白,十三萬大軍聽他號令是因爲夷男的命令,對於他這個統帥根本不存在任何的敬畏之心,故而也懶得發表什麼講話,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直接傳令讓大度設領着十三萬大軍,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鬱督軍山。
在杜荷的身後整整齊齊的排列着兩千騎兵,他們一個個龍精虎猛,聚在一起,有着一股彪悍的氣息:這些正是夷男給他安排的親衛軍,面對杜荷的要求,夷男並沒有草率的敷衍了事,將軍中極爲驍勇的善戰之士撥給他,護他“周全”,看的出來這一次夷男是下了血本了。
杜荷身在敵叢之中,毫不在意,反而頗爲得意的左顧右盼,臉帶冷笑,眉宇間帶着些許自得。
大度設也冷冷的笑着,較之杜荷更爲得意,心道:“笑吧笑吧,再過不久,你就笑不出來了……”
薛延陀的汗庭離鬱督軍山有一段距離,不過道路平坦,便於馳騁。
所有騎兵一人配備雙馬,輪流馳騁,不過餘日先頭部隊便以抵達。
他們就地安營,將草原上罕見的峻嶺鬱督軍山圍困起來。
在原地休整了一日,杜荷招集了薛延陀的所有將領來帥帳中商議攻伐鬱督軍山的事宜。
不一刻,軍帳中聚集了十數位薛延陀的大將,一個個的都是虎背熊腰的,很是彪悍。只是人人眼中都有着不岔,暗懷不滿。
杜荷掃視了軍中諸將一眼,將衆人的表情看在眼底,不以爲意的笑了笑。這種情況早在意料之中,任誰也受不了一個毛頭小子站在自己的頭上發號施令,更何況這個毛頭小子還不是本族人。
“大度設,我讓你準備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面對杜荷的發話,大度設恭敬的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羊皮紙,攤在了杜荷的面前道:“依照杜將軍的吩咐,我已讓所有薛延陀中對鬱督軍山熟悉的人聚集起來,衆人合力,繪製成了這幅地圖。”
“很好!”杜荷微微一笑,將地圖拿在手中認真的端詳,看了一會兒,道:“傳我將令,調齊兩萬人馬,分爲五隊,兩百組,每組一百人,化整爲零,地毯式搜索半山腰已下一帶,一草一木都不許放過。”
大度設與帳內諸將莫名其妙。
一名薛延陀的將領不解的站了出來,輕視的嘲諷道:“杜將軍,你這是什麼打發?鬱督軍山上的馬賊都藏在山頂密林處,你讓人如此費力的搜索下半山腰做什麼?找鬼影嘛?”
他叫巴羅斯,是最早跟隨夷男的老將之一,年近五十,戰功彪炳,在薛延陀的軍中有着極高的威信。正因如此,更加難以忍受杜荷這一個外來的毛頭小子在他頭上發號施令。
帳內引發一陣輕笑。
這商議軍事是何等莊重的事情,薛延陀將領敢如此放肆,可見他們的態度如何了。
大度設裝作沒有聽見,顯然也存心是想看杜荷笑話。
杜荷並不生氣,只是輕輕一笑道:“白癡……”他看都不屑看對方一眼道:“動動你那豬腦子好好想想……鬱督軍山上的馬賊來去如風靠的是什麼,是四條腿的馬,不是腳。你認爲馬爬得上近千丈的高峰嗎?還躲在山頂密林處,蠢成這樣?”
“你……”巴羅斯被嘲笑的面紅耳赤,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服氣杜荷,但並不代表他沒有腦子。
杜荷這一番嘲弄,雖然說得難聽,但大致意思卻也表示了出來。
馬匹在平地上有着無與倫比的速度,不過一旦遇上山林、沼澤、溪流等地形,威力則大減。
馬不能翻山越嶺,這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它們確實無法像人一樣,藏在鬱督軍山的山頂密林處。即便勉強強迫馬匹上山,草料也不好解決。山頂上可沒有草場,沒有維持馬羣生存的條件,也不可能由人力將山下的草,帶上山頂餵養,世上還不存在如此愚笨的人。
山頂並不適合馬匹生存的環境,但毫無疑問鬱督軍山上的馬賊有馬,而且是精良的戰馬,不然不可能做得到來去如風。
這馬匹所藏之處,自然也就在下半山腰的隱秘處了。
巴羅斯驚駭的望了杜荷一眼,心中五味雜陳,鬱督軍山上的馬賊在薛延陀的領地內作威作福,他們這些將軍不止一次想將這顆毒瘤除去,但卻不知如何下手。可眼前的這位毛頭小子,卻從一開始就敏銳的察覺到了馬賊的致命處,這份本事讓他有一種望塵莫及的感覺。
杜荷鳥也不鳥那腦袋中塞了稻草的薛延陀將軍,繼續發號司令道:“馬賊難對付在於他們神出鬼沒,來去如風,只要我們能夠將他們所藏的馬羣找出來,則等於斷了他們的兩條腿,將他們困死在了山上,成爲我們的甕中之鱉……全力搜索馬賊的馬羣,不可遺漏一處。”
僅僅只是一個命令,薛延陀的諸將立刻意識到杜荷的了得,不敢再有任何的輕視,高聲領命。
兩萬人,五隊,兩百組,密密麻麻的薛延陀兵卒從山底往上展開了地毯式搜索。
一日後,一個極其隱秘的山谷暴露在衆人的面前,山谷中以無一人,但卻有着五百匹健壯的馬兒在悠閒的吃着草。
隨着第一個山谷的暴露,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凡事隱秘的山谷、山坳都讓莫賀巴哈利用了起來,成爲他們的圈馬之處。
整座鬱督軍山方圓數十里,在杜荷的指揮下花耗三天,搜索出來的養馬山谷,竟然多達十三處。每處藏馬少則四五百匹,多則近千,全數加起來不下萬匹。
薛延陀上下將士喜不勝喜。謀殺杜荷之計,僅限個別人知道,大衆並不知情,都真以爲是爲了圍剿莫賀巴哈這夥在薛延陀境內無惡不作的馬賊來的。這未戰前的開門紅,大大的激發了所有將士的士氣。
對於杜荷這位統帥,上到將校,下至兵卒都不敢再有輕視之心。
鬱督軍山由前峰、中峰和後峰三部分組成,山壁陡峭,形勢險固,後峰正最險要的地方,峭壁如削。唯一的連接兩地的通道只有一條五人寬的小道。
在後峰深處,一座足以容納五千人的山寨屹立在最險峻的地方。
“碰!”
一聲巨響!
莫賀巴哈憤怒的拍案而起。
他面前的案桌上的酒罈子都跳躍起來,倒在了一旁,乳白色的馬奶酒流了一地,那雙憤怒的眼睛直視坐在他下首的宇文博偉。
他以得到消息山腰下最後一處的藏馬之地已經讓薛延陀搜出。
宇文博偉也爲杜荷的這一招感到心悸,同時也跟進一步堅定了除去他的心思,看着怒火中燒的莫賀巴哈,沉聲道:“莫賀大人,稍安勿躁。此事並非可汗、少族長的過錯,一切都是那杜荷搞的鬼。他纔是真正的主帥,也只有他才能號令兩萬大軍幹出此等事情。”
莫賀巴哈心底後悔之極,前些時日,宇文博偉找上他的時候,他便存有些許猶豫,能夠重新起家,恢復突厥汗國,自是他心中夢寐以求的事情,可爲了這個夢想丟了性命卻是大大的不值得了。
只不過宇文博偉巧言如花,將事情說的太過美好,讓他心生貪慾,腦袋一昏,應諾下來。
他心中有自己的打算,這一次他幫助夷男與宇文博偉除去杜荷,就意味着握住了夷男的把柄,到時候可以漫天要價,以最大的聲勢重建突厥汗庭。假若薛延陀言而無信,他可以將此事告訴李世民,讓李世民來收拾薛延陀。反正他有金狼軍在手,天下那裡都可去。
然而他萬萬想不到事情會鬧到這一個地步,杜荷這一出招便將他們所有的馬給沒收掉了,將他們逼上了死路。
金狼軍是草原上最強大的部隊,只要有馬,就算情況在不利,他們都可以突圍,重整旗鼓。可沒有了馬,面對十三萬薛延陀兵,他們將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事到如今,他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死地,這跟他的預想相差何止是十萬八千里。
只是如今後悔,爲時已晚,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
宇文博偉見莫賀巴哈的臉上表情已經緩和,道:“這杜荷一眼就看穿了您的弱點,如此了得的一個人物,又豈能容他成爲我們的勁敵?一切我以計劃妥當,鬱督軍山的地圖我已經交給了杜荷,五條通往後峰的路都表示清楚,只要確定杜荷山上的路線,一切就看大人的了。”
莫賀巴哈猙獰一笑道:“先生放心,我會親自將杜荷的腦袋給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