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門口。
杜荷身穿一件樸素的江湖俠客武士服,有些無趣的靠在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上。
在昨天他便從宮人口中得知李世民的安排,心中很不樂意。這保護長樂,陪長樂遊玩,那是在所不惜的事情。可爲什麼要加上一個高陽?想到那個躲在牀底下,打算聽自己與長樂洞房歡好聲的那個極品女,實在有些蛋疼。
對於今日之行,也有些排斥。
長安這麼大的地方,那玩不好。便是去秦皇陵,瞻仰一下秦始皇的陵墓,也比去什麼寺廟,看一羣和尚唸經要來的強。
說白了,杜荷對於和尚、佛教並沒有什麼好感。
雖然他並不排斥什麼佛教,但對於佛教的一些理論,實在是無法認同。
什麼諸行無常、諸法無我都是屁話。
假若人活着就是定數,不求超越自我,不求自我創新,那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人這種動物,就是因爲人有求知慾,有創新冒險精神,才能從猿進化爲人,然後不斷的發展至今。
至於耳熟能詳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更是他媽的鬼扯蛋。一個殺人狂魔,放下累累罪惡,把刀一放就能成佛?過往罪惡,煙消雲散,這佛也太不值錢了,這天下還不大『亂』?
成佛,唸經,無慾無求?
這人怎麼可能做得到?
大好的時光,用來聽一羣和尚唸經,實在是虛度光陰。
無奈!
他現在就是一個打工仔,老闆頭頭髮話了,卻也只能聽從。
等了許久,一輛豪華的馬車從宮內出現,交了出宮文牒,駛出皇宮。
馬車還沒有停穩,一道麗影已從車後跳下,雙手張開,仰望天空,正是機靈古怪的高陽公主。
“高陽,彆扭着腳了。”長樂掀開了車簾,一臉嗔怒,顯然讓高陽跳車的舉動,嚇了一跳。
“沒事!”高陽甜甜一笑,道:“宮外的空氣就是比宮內要好……咦……”她本想攙扶長樂下車,當餘光卻瞧見了一旁等候的杜荷,甜甜一笑,搖着手叫了一聲:“姐夫!”很沒有情誼的撇下長樂,往杜荷所在之處跑去。
高陽一身藍『色』長裘,腳踏着小蠻靴,精心打扮的面容顯得格外嬌美。
杜荷迎上去,向高陽頷首示意,但目光卻落在後面的長樂身上。長樂還是一襲白裘,俏麗得如同畫中人般不可方物,無愧天生麗質之名。
雖是半日不見,卻有如隔三秋之感。
杜荷望向長樂,恰巧她亦在打量他,目光一觸,長樂瞧出愛郎眼中的思念,俏臉一紅,垂下眼光輕柔地喚了一聲:“杜郎。”
高陽見杜荷的眼神只在自己身上一瞟而過,餘光都落在長樂身上,跺了跺腳,暗生悶氣,擋在兩人的視線之間,道:“別看了,有你們看的時間,現在出發,前往弘福寺。”
杜荷讓二女上車,道:“車上爲你們準備了一套衣服,你們這一身太惹眼了,讓人察覺了身份,根本玩不盡興。換一套尋常人家的小姐衣着,免得額外麻煩。”
長樂、高陽此時身穿的都是異常稀少的綾羅綢緞,配合她們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與美豔姿容,站在人羣中絕對是鴨羣中的白天鵝,想不惹眼也不成。
杜荷秉着遊玩之心,自不願讓人當作猩猩來圍觀,早已準備好了一切。
二女出行,以杜荷爲主,也沒有意見。
待二女換好衣裝,杜荷親自駕車西行,前往弘福寺。
弘福寺是長安規模最大的寺廟之一。
位於長安城西城,杜荷昨日在接到命令之後,爲了確保安全,先行派人調查了弘福寺。
如他所想的一般,弘福寺在長安赫赫有名,寺中主持方丈是長安遠近聞名的高僧之一,納言法師。
說道這個納言法師,在佛教信徒中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他自幼被棄於少林寺,在寺廟長大,與佛有緣,五歲起便學習了小乘和大乘佛教,他十三歲熟讀《妙法蓮華經》、《維摩詰經》,十五歲就成了遠近聞名的高僧,參禪十年,隨即雲遊天下,十年前受到蕭瑀邀請,入住弘福寺,次年升任主持。據傳納言佛法倍受稱讚,聲譽滿京師,與銷聲匿跡正在前往天竺取經的玄奘法師齊名。
玄奘法師失蹤之後,納言即爲唐朝佛法最高深的高僧。
此次聚長安所有法師至弘福寺論經禮佛,也是納言最先提出的,贊助者恰是大唐前宰相蕭瑀。
蕭瑀崇尚佛教,對於得道高僧非常敬重,多次出資修葺寺廟,也多次請高僧入長安講佛論道。納言只是其中之一,在玄奘西行之前,也是因爲受到蕭瑀的邀請,入住與長安的莊嚴寺。
佛教在大唐能夠日漸興盛,蕭瑀算的上是大功臣之一。
越『逼』近弘福寺,越能感受信徒的力量。
離法會還有一個時辰,但前往弘福寺的人流已經越來越多。杜荷擔心車子進得去,出不來,索『性』將馬車停到弘福寺隔街的小巷中,只有一條街的路程,權當鍛鍊身體。
杜荷來到車廂門口,說明了用意,他拉開車簾。車內出現了兩位風姿卓越的女子,一位是我見猶憐的少『婦』,另一位是嬌媚青春的少女。如今兩人以換了一套尋常富家小姐的服飾。雖說衣服難以掩蓋兩人那嬌美的容顏,卻也不那麼引人矚目了。
“長樂,小心些……”馬車並不高,但出於對妻子的關愛,杜荷依然伸出了手去攙扶。
長樂嬌豔一笑,搭着愛郎的手,下了馬車。
見此情此景,高陽眼中閃過欣羨之『色』,也頓足不前了。
“怎麼了?”杜荷拉着長樂的手,卻見高陽不下馬車,一臉古怪。
高陽賭氣的伸出了手道:“馬車太高,下不來了,扶我一下。”
杜荷眼皮一翻,唬誰呢,他這輛馬車是常見的載客馬車,比宮裡的豪華馬車還要矮上一點,豪華馬車高陽都能一躍而下,更何況是面前的這輛尋常馬車。
長樂笑着給杜荷打了一個眼『色』,讓他將就一下,遷就一下高陽。
高陽『性』格古怪,好玩好鬧,長樂素知,興致來了,完全沒有顧及,就像個大男孩一樣,也沒有多想。
杜荷聳了聳肩膀,也扶着高陽下了馬車。
高陽雙腳站在地上,對着杜荷做了一個鬼臉,雙手拉着長樂的胳膊,嘻嘻哈哈的笑道:“還是長樂姐姐最好,不想某些人……哼……”斜眼瞄了杜荷一下。
杜荷搖頭苦笑,早在昨日他便有了心理準備了,高陽這丫頭,鬼心思實在太多,實在料想不到她會出什麼招。
“走吧……離法會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可以想到寺內逛一逛。據我瞭解弘福寺裡佔地面積極爲廣闊,景『色』比一般王侯的府邸還要漂亮。”
杜荷突覺有人靠近,瞧了身後一眼,一個六歲的孩童正一步步的向他們走來。
“大哥哥,你會寫字嗎?”孩童頭上只留下前額的一撮梳子行頭髮,其他地方剃得光光的,面相有些淘氣,帶着天真無邪的雙眼。
杜荷原以爲小孩只是路過,見他詢問,也不好不回答,笑着蹲下道:“會啊,小弟弟,大哥哥會寫字,有什麼事?”
孩童誇張的舞動着雙手道:“太好了,大哥哥,你教我寫土鱉的土字好不好,我不會……”
杜荷笑着在地上寫了一個土字,一時好奇多問了一句:“學土字做什麼?”
孩童嘻嘻笑道:“昨天那,一個從鄉下來的小傢伙欺負我,在我背後貼了‘傻瓜’二字,害我受到了小翠的笑話。今天我要報仇,他從鄉下來的,那我就寫‘土鱉’兩個字貼在他的背上,讓小翠笑話他去。”
杜荷不太理解小孩子的心思,但卻好奇的道:“土鱉的鱉字,不需要我教了?”
孩童有些忘恩負義白了杜荷一眼道:“不讓大哥哥教,自然是會寫了。”不等杜荷再次詢問,小傢伙解釋道:“我阿爹是賣烏龜的,簍子上貼着鱉字,我從小看到大,自然會寫。”說着他將杜荷寫在地上的“土”字,記載腦海中,說了聲謝,得意的跳着跑了。
小小的『插』曲,並沒有耽誤杜荷他們的時間。
順着人流,杜荷領着二女來到了弘福寺的寺廟門口。
金光閃閃的“弘福寺”映在寺廟前的匾額上,落款處寫着“僕『射』蕭瑀”的字樣。
長樂低聲道:“‘弘福寺’好大的排場,竟然請到了我大唐首相的親筆題字。”
蕭瑀是前朝楊廣的國舅,他的姐姐正是赫赫有名的蕭皇后。蕭瑀爲人正直,深得李淵的寵信,以心腹視之,每次臨朝聽政,都賜蕭瑀站在自己的身旁,親切地呼之爲“蕭郎”。
李世民即位之後,提升蕭瑀爲大唐首相,尚書左僕『射』。只是蕭瑀畢竟是李淵的心腹,而李世民的心腹卻是原秦王府的房玄齡、杜如晦二人。每逢大事,皆以房、杜爲先。蕭瑀深感不快,與房玄齡、杜如晦起了矛盾之爭。
蕭瑀與房、杜二人,李世民自然站在房、杜這邊,蕭瑀因此受到了排擠,離開了權力中心,尚書左僕『射』也落到了房玄齡的頭上。
這匾額顯然是蕭瑀沒有受到排擠時所寫,當時蕭瑀作爲百官之首,能夠請的動他來題匾。
弘福寺確實很有面子。
走進寺內,濃郁的香燭氣味沖鼻而入。
寺內前院廣場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青銅鼎,鼎上『插』滿了薰香,密密麻麻的,五十多名信徒在鼎前跪拜。廣場的四周遍佈買賣薰香的店鋪,放眼望去,只怕有十數家之多。
每家店鋪外都聚滿了顧客,買賣香燭的生意異常的紅火。
杜荷笑道:“這生意都做到寺廟裡來了。”
高陽似乎第一次來到寺廟裡,特別的好奇,左看右看,學着那些信徒對着青銅大鼎叩拜,但見他們手中有香,有黃符紙,也囔着要買一些來玩玩。
杜荷見高陽開心,也不掃她的興致,免得這位大神出更多的難題。他對着身後打了一個眼『色』,讓暗中的護衛留意一下。
長樂道:“杜郎,多買些來。”
杜荷啞然失笑的望着愛妻道:“你也信這個?”
長樂搖着頭,輕柔的說道:“到了這裡,信不信佛以無關緊要,爲父皇、母后,爲公公、婆婆乞求平安,正是身爲兒女理應做的事情。”
“我去買!”杜荷深深看了長樂一眼,心中感慨,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確實如此,來到了寺廟信不信佛,並不是關鍵,關鍵在於一顆爲父母爲家人祈福的真心。
“我也去!”高陽笑着追上了杜荷。
隨意的來到了一家香燭店。
在擁擠的人羣中,杜荷怕高陽走散了,拉着她擠到了前面。
“客觀,要些什麼?”店主人是一位四十許間的『婦』人,一邊整着貨,一邊滿不在意的詢問。
杜荷掃視了攤子上的貨物一眼,琳琅滿目,佛像、法器、香爐、燈油燭、紙品、香等應有盡有。
“這燈油燭、紙品、香怎麼賣?”杜荷不信佛,佛像、法器、香爐與他無緣,燈油燭、紙品、香這些拜佛用具買來意思一下。
『婦』人本就不怎麼在意的神『色』,聽到杜荷買的都是便宜貨,更是『露』出了些許不耐煩,隨口道:“燈油燭十錢一份,紙品四錢一份,香兩錢一份。”
杜荷嚇了一跳,唐朝的物價他有所瞭解,李世民是個明君,他很少給百姓增加負擔,物價非常的便宜,鬥米不過四五錢。在這弘福寺,一份燈油燭要十錢,拜神的黃紙要四錢,常見的香兩錢一份,而且一份香居然只有三根。
“搶錢啊!”
杜荷咋舌的說了一句。
看四周買家的表情,似乎對這個價錢完全不以爲意。
『婦』人眼中透一絲鄙夷,怒道:“你這人怎麼說話的,要買就買,沒錢還來拜什麼佛,滾一邊去。”
杜荷氣笑了,敢情佛祖也認錢,嫌棄窮人。
高陽鳳眼一瞪,也氣樂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比自己還要囂張的人物,一手抓着一個佛像,丟西瓜似得,往『婦』人腦袋上砸去,口中罵罵咧咧的道:“老婆子,讓你知道小姑『奶』『奶』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