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東城,紫雲軒。
席雲飛親自給今日的大功臣倒了一杯溫熱的黃酒,笑着說道:“一百多家的話,已經將近三分之一的店鋪被填滿了,不錯,呵呵。”
馬周也是一臉激動,沒想到鏡子吸引力竟然如此之大,那些看到何氏酒樓和翠玉軒藉機瘋狂斂財的商賈們都是急紅了眼,不管店鋪位置好壞,先簽再說,只是半日光景,中山路三百多間鋪子就租出去了一百多間。
裴明禮舉起酒杯,朝馬周敬道:“明禮敬馬兄一杯,馬兄這招聲東擊西,實在高明至極,明禮受益匪淺啊。”
“聲東擊西?”席雲飛品了品這四個字,確實在理,明着是幫四家商鋪搞促銷,實際上卻是中山路的招商宣傳,妙哉妙哉!估計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麼商業街大促的集體概念。
叩叩叩~
三人一杯黃酒剛剛下肚,包廂門又被人敲響,席雲飛朝裴明禮看去,如今王大錘不在,裴明禮幾乎成了他的跟班。
裴明禮頷首站起,走到門後問道:“來者何人?”
門口,何晟那大嗓門朗聲道:“郎君,我啊,老何啊。”
席雲飛眉心微蹙,心道這老小子不在酒樓好好照看生意,沒事兒跑這裡來幹嘛?不過還是朝裴明禮點了點頭,示意他開門迎客。
門被打開,何晟容光滿面的走了進來,身後竟然還有一人,不是翠玉軒的方晴還有誰?
“你們這是?”席雲飛擡頭朝他們望去。
何晟和方晴先是朝席雲飛恭敬一禮,前者笑呵呵的說道:“叨嘮郎君了,不過眼下情況緊急,我與方家小娘子一商議,覺得有必要儘快找郎君落實啊。”
席雲飛指着空餘的座位,示意他們入座,方晴入座前還特意朝屏風後的木紫衣行了一禮。
何晟坐下後,看了一眼桌上堆疊的租賃協議,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心道一聲好險,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馬周,眼裡滿是欽佩之意,正襟危坐着看向席雲飛,忐忑道:“好叫郎君知曉,冒昧打擾,其實是想再租賃幾處鋪子,不知道······”
席雲飛聞言一怔,租賃鋪子?轉頭看向欲言又止的方晴,問道:“你難道也是來租鋪子的?”
方晴見席雲飛看向自己,急忙點頭,糯糯道:“是,是的,還請郎君成全。”如今她家老父去高昌拉貨,她便是家裡唯一的話事人了,這事兒只能她出面。
席雲飛眉心微蹙,疑惑的看了一眼對面侷促不安的二人,轉頭朝馬周吩咐道:“中山路我已經全權交給你管理,即是來租鋪子的,這事兒就交給你負責吧。”
馬周頷首唱喏,看了一眼何晟和方晴,直接從懷裡拿出一本冊子。
嘩啦~
三兩下將冊子展開,衆人才知道這不是書冊,而是一張臂展寬的宣紙。
席雲飛瞄了一眼宣紙上面的內容,眼裡閃過一絲欽佩,馬周以後能夠做到宰相的位子,的確不是無的放矢,這人有沒有能力,從一些小細節就能看的清楚。
宣紙上,一副內城地圖頗爲詳細,內城面積不大,但也有十六座坊市和一座巨大的莊子,兩條主大街,一條是前龍門大街,現在的中山路,一條則是貫通東西的柳橋街,與龍門大街相比,這條街道就破敗了許多,平日裡都是用來停靠馬車的停車場。
地圖上,正中間的席家莊特意用紅筆標記,從席家莊延伸出去四條大街,往北,是中山北路,往南是中山南路,至於東西兩側的柳橋東街和西街,席雲飛還沒規劃。
此時,標註中山北路的街道上,兩側的商鋪已經被填滿了大半的文字。
馬周細心的用方格代表一間間店鋪,街道兩側的店鋪加起來接近兩百間,此時靠近席家莊的有一百二三十個方格都寫滿了各式各樣的店鋪名。
何晟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讓他驚詫的內容,只見他指着圖紙上的一個方格,驚道:“這迎春樓怎麼也開進內城來了?”
席雲飛聞言看向他指着的方格,只見上面寫着:第三七號鋪,租戶周豐,租期三年,租金每月五百貫,經營類型酒樓。
席雲飛不解的朝馬周看去,這事兒有點不厚道啊,畢竟何晟家經營的也是酒樓。
馬周先是看了一眼何晟,才朝席雲飛拱手,解釋道:“郎君不要誤會,這周豐經營的酒樓只賣酒,吃食也只是一些簡單的下酒菜,與何員外家的酒樓可不相沖。”
席雲飛聞言點了點頭,這個時代有些酒樓只賣酒,然後會請一些藝人唱曲說書助興,倒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只是賣酒的話,何晟應該無話可說。
對面,原本有心辯解的何晟沒想到馬周的調查工作做得這麼到位,一時竟是啞口無言。
何晟糾結的看了一眼圖紙,最後雙眼一亮,指着他家鋪子左右的幾件商鋪,道:“郎君,我想將這些鋪子都租下來,不知道可否?”
席雲飛不回答他,而是努嘴朝旁邊的馬周看去,意思不言而喻,這個甩手掌櫃我當定了。
馬周心中感激,若是席雲飛開口答應何晟,他倒是也無所謂,不過如今席雲飛對自己這般支持,卻是讓人感動,挺了挺胸膛,馬周淡然道:“租當然是可以租,只是不知道何員外租下來後,打算做什麼?”
何晟沒想到席雲飛對馬周放權到這種地步,看了一眼琳琅滿目的商鋪信息,他知道席雲飛的規定,同一條街道,同類型商鋪不能超過三家。
頓了頓,何晟破罐子破摔,道:“兩間用來賣麻油,兩間用來賣豆芽。”
席雲飛聞言倒是一怔,這個空子有點大啊,眼下正值凜冬,這兩樣東西估計也只有何晟纔敢這麼賣,果然,一旁的馬周都是啞口無言。
無奈與何晟當面簽下協議,眼下何晟在中山路已經有大大小小六間鋪子了。
輪到方晴這個小丫頭,不過還不等馬周問她,小姑娘卻是驚疑的指着桌上的那疊租賃協議道:“格爾日也租了鋪子?”
“格爾日?”席雲飛聞言好奇朝那疊協議看去,只見一份協議剛好露出擡頭,不過上面的文字席雲飛看不懂。
一旁,馬周將那份協議抽出來,驚道:“方姑娘竟然懂得突厥語?”
方晴俏臉微紅,點了點頭:“不止是突厥語,還有高昌和吐谷渾的,我也懂得一些。”
二人話音剛落,馬周卻忽覺雙手一空。
撕拉~
席雲飛蹙眉道:“這份協議不算數,剛好方晴懂得突厥語,你去把格爾日找來,讓他重新簽訂一份,還有,以後所有協議和契約,必須是漢字,否則我不認。”
馬周見狀一愣,特別是席雲飛陰沉的臉色讓他有些錯愕,惶惶道:“郎君說的漢字,可是漢隸?”
隸書,亦稱漢隸,起源於秦朝,由程邈形理而成,在東漢時期達到頂峰,書法界有“漢隸唐楷”之稱。
席雲飛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他沒有解釋,點點頭:“不管是漢隸還是什麼,總之要用我看得懂的文字。”此時,席雲飛腦海裡浮現出‘世界通用語’五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