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奈何,李泰終究是不能把李治給怎麼樣。
這錢該掏還是得掏,不就是一千貫嗎?他李泰家大業大,掏得起!
剛讓人給李治準備錢的時候,他忽然擡起頭,狐疑地問道:“我說稚奴,你這一千貫,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在裡面?”
“什麼意義?”李治挑挑眉。
“象兒第一次問我借錢的時候,可就是借了一千貫。”李泰說到這裡,臉上忽然露出便秘的神情:“孃的,這小王八蛋……”
“怎麼了?”李治關切地問道。
“他孃的!我忽然想起來他要的一千貫用在了研究活字印刷上,這小子緊接着就給魏徵那老貨的回憶錄印刷了出來——人都說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這小子用我的錢來對付我,豈不是相當於他一千鍾?!”李泰哀聲嘆氣地說道。
“嗨,我當是什麼事情呢。”李治低眉順眼地瞅瞅李泰,“不就是那回憶錄嗎,我覺得寫的挺好,比如他提高了皇子們的平均體重,卻降低了平均的智力……”
李泰大吼一聲,將李治按在桌子上,對着後背一頓猛鑿。
李治被鑿得直咳嗽,卻也還在哈哈大笑。
“二兄你這……用象兒的話說,反射弧也太長了,這可是貞觀十七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六年了,你竟然才反應過來?”
“我當時也沒想到象兒竟然這樣壞。”李泰惡狠狠地說道。
看李泰如此後知後覺地氣急敗壞,李治不禁再次幸災樂禍地捧腹大笑。
沒辦法,他這位好二哥實在是太……讓人忍俊不禁了。
另一方面,能從二哥這裡弄走一千貫錢,成就感這一塊也是拿捏。
當天晚上,李泰越想越氣。
但他倒不是生李象的氣,而是在生李承乾的氣。
在他看來,象兒那麼好,怎麼會算計我這個做叔叔的?
一定是李承乾的陰謀!
冤有頭債有主,別讓我在朱雀大街看到你!
他非常想和李承幹放一句狠話,比如我在朱雀大街等你嗷,可想到如今李承幹已經登基,再給他襆頭拽一地多少有點不合適。
思來想去之下,李泰決定一定要好好執行既定計劃,必須給李承幹弄下來。
對嘛,兄弟們沒事兒踢踢球打打牌多好,何必要做什麼皇帝呢?
累不累啊!
第二天一大早,李泰便帶着李治一起來到了大明宮。
見到早早便起牀在紫宸殿處理政務的李承幹,兩兄弟對視一眼,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難道這當皇帝真的能改變一個男人?想當初最是愛玩愛鬧的大兄,如今竟然有恆心有毅力坐着處理政務了?
“這不是青雀和稚奴嗎?”李承幹稍稍擡起頭後又放下,嘴上調侃道:“我還以爲你們不會踏進大明宮來尋我了呢。”
本來就帶着情緒的李泰聽到這不陰不陽的話,當即便沒忍住,陰陽怪氣地開口懟道:“哎喲,沒有永徽大帝的邀請,臣二人怎麼敢來大明宮叨擾呢?”
“永徽大帝?”李承幹本能地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詞兒。
“我可是聽說了,永徽大帝要帶着大唐走出貞觀朝的陰影之谷,步入繁榮昌盛的新高地——”李泰繼續說道。
李承幹愕然地看着李泰,這可是他和蘇意夫妻之間的小話,怎麼就傳出去了?
莫非……後宮當中有探子?
想到這裡,李承乾的臉色就難看了下來。
這話傳到了李泰的耳朵裡,那就意味着阿耶也知道了這句話。
這大明宮當中有壞人啊!
“你怎麼知道的?”李承幹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問我?”李泰翻翻白眼:“你說話的時候也不避着人,第二天一大早你家曦曦就跑到東宮和豆豆說了,下午的時候還在阿耶面前手舞足蹈地學着你當時的樣子。”
說罷,李泰以手撫膺,學着李承乾的姿態:“有時,在我們偉大的國家,責任會降臨於一人,他將領導大唐走出陰影之谷,走向陽光普照的和平與繁榮高地——”
你別說,李承乾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精彩起來。
好消息,密探找到了。
壞消息,小棉襖漏風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泄露機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小棉襖李曦。
本來都準備回去之後對大明宮做出泄密調查了,誰曾想竟然如此讓人意想不到。
“這孩子……”李承幹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你也別怪人家孩子,要怪就怪你自己。”李泰笑呵呵地說道,而後又伸手把袖子裡揣着的球放到案几上:“走吧大兄,一起踢球去。”
“走!”李承幹雙眼放光,這些天他可憋壞了。
他下意識就站起身,剛準備走向門口,卻忽然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而後他坐下去,咳嗽兩聲後說道:“嗯……你們去吧,我還要處理政務,就不和你們一起作耍了。”
“喲,難道大兄現如今當了皇帝,看不上我們這兩個兄弟了?”李泰再次陰陽怪氣:“也對,神文聖武的永徽大帝怎麼看得上他兩個可憐的弟弟呢?”
“青雀,不要鬧。”李承幹按着太陽穴,無奈地說道:“如今爲兄已經做了皇帝,不比當初在東宮時,如今一言一行都被朝臣們盯着,朕怎敢胡來啊?”
“說得好像當初你沒被整個朝堂盯着一樣。”李泰撇撇嘴:“那張玄素天天彈劾你,還有那個孔穎達加於志寧,你不還是我行我素,和那個稱心戀姦情熱的?”
不提稱心還要,一提稱心,李承幹臉都紫了。
當初也是一時上頭,叛逆期到了,覺得男娘好香;現在他不在那座背背山當中,一下就覺得稱心好惡心。
人就是這樣,以前在東宮一起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現在新人勝舊人,開始叫人家牛夫人了。
牢心要是在下面知道,怕是得當場氣詐屍。
“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李承幹臉色複雜地說道。
“好,不提過去的事情。”李泰見李承幹精神恍惚,於是便笑着說道:“今日不同往日,今日乃是休沐的日子,大兄你身爲皇帝,當然也要一起跟着休沐不是嗎?”
李承幹一聽,也的確是這個道理。
沒道理羣臣都休沐,他這個當皇帝的還要累死累活,這世界上怎麼能有這樣的道理?
想到此處,李承幹放下手中的東西,當即便說道:“走,朕前幾日讓人在紫宸殿後平整出好大一片地,正好可以用作你我兄弟蹴鞠的好去處。”
一聽李承幹上鉤,李泰便眉飛色舞地說道:“好好好,一起同去,同去!”
說話的時候還用手給李治打信號,李治會意地捂着肚子,面色糾結地說道:“去踢球之前,我先上趟廁所,肚子疼——”
“你先去。”李承幹也沒當回事兒,便放李治離開。
李治出去之後,先是找到長隨,讓他趕緊去高陽公主府找李漱,入宮一同來打牌;而後還囑咐了一句,一定要讓高陽公主把漢王李恪也請過來。
長隨會意,當即便轉身離去。
李治撓撓胸口,笑呵呵地目送他的背影離開。
隨後他轉身回到紫宸殿,順着後門走到了殿後。
蹴鞠嘛,還是很有意思的,雖說只是傳球,但終歸是有點健身的意思在其中。
踢球也要分和誰踢,好兄弟們別說一起踢球,就是一同閒坐着聊天都有意思。
眼看着到了中午時分,李漱也和李恪一起,來到了紫宸殿當中。
李恪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完了,現在就等着下個月出發,所以他思考過後,決定還是來一起玩一玩,一方面是馬上就要離開長安,以後不一定再什麼時候見面;另一方面,則是想着趕緊聯絡聯絡感情,以後有點什麼事情也能好好幫襯幫襯他。
正所謂朋友多了路好走,兄弟多了也是一樣。
看到李漱二人後,李承幹踩着球,笑呵呵地問道:“漱兒,老三,你們怎麼來了?”
“怎麼,永徽大帝不歡迎他兩個?”李泰在旁邊擠兌了一句。
李承幹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和李泰這狗東西一般見識。
要是和李泰認真啊,李承幹覺得自己得少活十年。
“看二兄說的,大兄怎能不歡迎我們兩個?”李漱適時地給李承幹解圍:“就算大兄做了皇帝,可仍舊是我們大兄不是嗎。”
“就是,你就不能和漱兒學學?”李承幹瞪了李泰一眼,什麼時候這王八蛋能不給自己添堵呢?
而後他又看向李恪,笑着問道:“老三這是忙完了?”
“是的大兄,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等着出發了。”李恪頷首回答道:“預計下個月二十五日出發,將算着還有三十多天,還能清閒一陣子,所以漱兒邀請我一起來大明宮,我就同意了。”
“畢竟以後到了西域,再想回來可就難了,趁着這段時間……”李恪說着,有些唏噓地擺擺手。
這樣一說,兄弟們都有些沉默。
“嗨,只要三兄想回來,不也是可以的嗎?”李漱在一旁打圓場,“我相信象兒,等過幾年後,說不得要把路修到西域去,到時候三兄想回來也方便得多。”
“但願如此吧。”李恪悵然地說道,“趁着這段時間,兄弟們多多親近親近,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就不一定是哪年了。”
“是啊。”李承幹認同地頷首道:“下次再見面的時候,真就不一定是哪一年了——”
說話的時候,李承幹心裡還在想。
這去西域的人錯了,不應該是李恪,應該是李泰這王八蛋。
跑得越遠越好,省得天天就給我添堵。
現在的李泰又不比從前,以前那是暗搓搓地給他添堵,讓他步履維艱,而且那時候還是在爭儲,李承乾的那種恨,是恨不得弄死他的恨。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李泰毫無威脅,但卻總是當面鑼對面鼓地給他添堵,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頂風給他添堵,可偏生又不是那種要打生打死的恨,只是想要在他的胖臉上狠狠地扭兩把那種恨。
但要是說真讓李泰去了西域,指不定李承幹還會想念他。
多少有點矛盾了屬於是。
“去了西域之後,有什麼需要,就儘管和我們說。”李泰轉頭看向李恪:“就算沒有象兒總和我們嘟噥,畢竟咱們還是兄弟,互相之間肯定要幫襯的。”
“好的青雀。”李恪笑着點頭:“等我在西域站穩腳跟,肯定給你們送一些特產回來。”
“什麼特產?”李治的眼睛都亮了:“我知道三兄能征善戰,會不會是攻滅西域不服的小國,把他們的傳家寶搶回來送給我們?”
“你這話說的,什麼叫搶?”李漱白了李治一眼:“番邦不臣,作爲上邦大國自然是要對其予以懲戒!”
李治撓撓頭,憨厚地笑着。
“在西域也別樹敵太多。”李承幹囑咐道:“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放心,大兄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
“大兄!”李恪感動地握着李承乾的手,語氣真摯地說道。
當天下午,李恪就在牌局上贏了李承幹兩百三十貫。
“呸,咱們不是好兄弟嗎?”李承幹多少有點氣急敗壞。
“賭場無兄弟。”李泰翻翻白眼:“大兄怎麼做了皇帝,卻成了這等輸不起的模樣?”
李承幹深吸一口氣。
李泰指着李承幹,笑嘻嘻地說道:“急了。”
本來李承幹剛纔打算把這件事揭過,結果被李泰這麼一說,他瞬間覺得一股氣頂在了腦門上。
好傢伙,現在是真急了。
眼見着李承幹真急眼了,李泰也識趣地不再撩撥他,而是岔開話題道:“說起來,我家欣兒也到了要成婚的年紀了,你們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幫我也謀劃一番。”
被這麼一岔,李承幹也忘了要伸手鑿李泰的想法,而是說道:“這件事我回去讓皇后去看看,當然漱兒你也別忘了參考參考,有空的話就進宮來坐坐,不止是和你嫂嫂商議到底誰家的小娘適合欣兒,也多少陪陪你嫂嫂。”
“是,大兄。”李漱笑着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