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遠方來,不坑豈能樂乎?
李冉充分發揮損友精神,一句話便將裴東來拉下水。
“太平公主抓了整個長安城的大商賈,你放還是不放。”
好突兀的選擇題,好朋友相見,不應該友好擁抱再一起吃個飯洗洗桑拿什麼的麼?
“……他們所犯何罪?”
裴東來不得不答,刑獄問斷本就是大理寺的職責,若太平公主真有倒行逆施之舉,李冉的證詞,非常重要。
“他們誤了春耕,具體來說,我挖走了他們手下的佃農,他們的土地閒着也是浪費,所以太平公主便找到由頭將他們入獄,收颳了他們的家產,然後把田地充公,分發給佃農。”
毫不掩飾的直白,裴東來聽得臉都快綠了。
囂張跋扈,搶奪民產……他的第一反應是差點拔刀將李冉拿下。
然後便被裴旻兩眼一瞪冷靜了頭腦。
不對!李冉師出有名。
雖然誤了春耕什麼的理由就是扯淡,但太平公主發佈了正兒八經的詔令,程序合法,那麼商賈們不能完成,的確有違國法。
所以,李冉的做法簡單粗暴,但挑不出刺來!
裴東來頭皮瞬間一麻,明白了他爲何會坦誠相告。
李冉是在告訴自己,他做的每一件事,皆有章可循,哪怕捅到了武則天面前對峙,都遊刃有餘!
“……長安城的局面,你掌控了多少?”
裴東來屏退左右,沉聲問道。
“官面上的,七七八八,三教九流的,一成都沒有。”
李冉實話實說,忽然神秘的笑了笑,“不過,你來了,三教九流的,估計也能七七八八。”
“你什麼意思?!”,裴東來最頭疼的表情又來了,宛如被扒光衣服那樣難受。
“當然是請你幫忙,把長安城的反對派都收拾了,放心,不會讓你白做的,你現在是大理寺卿,以你的年齡,再往上升有點難了,不過在長安城多幾處產業和土地,不會嫌多吧。”
“……你這是賄賂!”
“少裝大尾巴狼,在廬陵時,你丫每天都在我家蹭飯,你什麼德行,我能不知道?你放心,我做事遵紀守法,絕不逾矩。”
裴東來頓時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但心思卻的確活絡了。
跟李冉合作,他貌似還沒過虧來着。
“你打算怎麼辦?”,終於,他‘墮落’了。
“進城後,宣佈兩道政令。”
半個時辰後,洛陽城欽差前來撥亂反正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本土官僚歡欣鼓舞,猶如見到了寒冬中的陽光,太平公主的好日子到頭了!
事實上,裴東來的做法的確給他們打了一針強心劑。
第一道政令就是剝奪太平公主代管長安城的權利,針對她的各種做法展開立案調查。
喜大普奔,就差沒有放兩串鞭炮賀喜慶。
然而第二道政令就有些遺憾了。
裴東來要求在調查還沒結束前,長安城所有官僚繼續日常辦公,維持城市運轉。
道理可以理解,但眼下把持政權的,皆是太平公主任命的空降官兒,只能採取架空策略,陽奉陰違了。
一句話,你們這些外來戶下政令可以,執不執行,我們基層官吏說了算!
這便是李冉要的局面……太適合渾水摸魚了。
本來牢獄中的商賈和地主們還有一絲重見天日的希望,但裴東來這麼一拖,徹底讓他們涼涼。
雖然不宣判結果,但這些人又沒有鄭愔那種蟑螂屬性,監獄大牢,那是人待的地方?
平日裡一個個養尊處優慣了,幾頓飯沒有油水,紛紛病倒,然後相互傳染,幾天下來,由輕症變成重症,再由重症變成了絕症。
等到裴東來宣佈他們處罰措施太過嚴厲,應該放出大牢時,監獄裡已經沒有一個活着的商賈和地主,事實上,裴東來就是等着最後一個人斷氣才發佈的命令。
而在此期間,李冉將廬陵的物資瘋狂傾銷在長安市場上……以長安的體量,他的囤積物資原本遠遠不夠,但大商賈們被關押在牢飯,整個長安商界羣龍無首,被他以小博大,迅速佔領了一半以上市場,實際收購控制的店鋪,足足有一百多個!
至此,長安城的商業命脈徹底掌握在他手上。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商業只是經濟命脈的一種,還有土地和人口!
將大商賈地主的充公土地分發給佃農可不是劫富濟貧,而是肥了官府的腰包……多出的稅收,不止一倍。
單憑這點,洛陽城那邊就得點贊,稅收多等於國庫充裕,沒毛病。
而他從大商賈那裡‘租’的土地和佃農,自然是肥了自己的腰包,債主都死了,這債務,自然一筆勾銷不是?
迅速將土豆和雜交水稻種植下去,幾個月後,長安城的糧食生產,他一個人說了算。
這一切,長安城的大小屬官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不止一次想叫停李冉的小動作。
只是他們對上頭的公文陽奉陰違,上頭又怎麼會同意他們的請願書?
兩幫人較勁,李冉漁翁得利,不僅肥了腰包,還幾個新任命的府衙主事官站穩了腳,比如,新任長安長史薛思行。
這哥們收到李冉密信後,非常爽快便辭去了右羽林衛的工作,輕裝上任。
藉由分發充公土地的機會迅速掌握了農牧權利,把那些不開眼的本土官僚通通開除了,從佃農中選拔了一批機靈的管事,效果非常好。
而分管戶政的新任主簿楊元琰同樣出色,數萬佃農的分配權在手,沒被打壓的小地主們,還得好好捧着他。
根基穩固後,裴東來的調查結果也出爐了。
“太平公主發現長安官衙弊病有功,但矯枉過正,應提請回洛陽,由皇上發落,太常寺主簿李冉,因修建陵墓徵召佃農,一併請回洛陽由皇上發落。”
非常中性化的調查結果,皆是事實,但如何處理的結果又踢到了武則天手上。
當稟告文書送達洛陽城時,太平公主和李冉回程的馬車,也輕快的上路。
兩人坐在馬車裡,沒有半分擔憂之色。
尤其是太平公主,慵懶的靠在車窗上,兩眼微醺迷離。
“侄兒,你真是個人才,姑姑愛煞你了。”
“……姑姑,你醉了。”
李冉淡淡一笑,輕輕奪下她手上的葡萄酒杯。
這娘們,酒品糟糕透了,喝醉就說胡話,幸好仙蕙兒不在身邊,又不醋吃得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