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城,默啜的牙帳。
默啜正與一衆大臣飲酒作樂,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活。
突厥屬於遊牧民族,事務簡約,沒有多少事務可以處理,這時間本來就很多。尤其是到了冬季,一片冰天雪地,更是沒有事情可做。除了飲酒作樂外,這時間還真是無聊,不知道如何打發。
“快要過年了,過了這年,就到了來年,我們離復國就更近一步了。”
“來年春季,我們一定要狠狠打唐人,要打得唐人落水流水,屁滾尿流。”
“拿下北地,大突厥就能揮師中原,奴役中原了。”
一衆大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興致極高,叫嚷不停,說些如何打進中原的美妙話題。
默啜也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興致不錯。拓西回來了,這讓他很是高興,再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這個狗東西,得想辦法除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默棘連也回來了,默啜瞄了一眼正在吃肉喝酒的默棘連,很是不爽。
“可汗,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這時,只見一個親信飛也似的衝進來,臉色蒼白,滿臉恐懼,沖默啜大聲稟報。
“何事不好?”默啜淡淡的問道。
對於默啜來說,雖然唐朝大軍壓境,讓他感到了極大的壓力,總的來說,仍是不錯,今年的收穫頗豐。要他相信“大事不好”,還真有些點難。
“混帳。休得胡言亂語。如今大突厥一片大好,就要復國了。有何不好?”有大臣帶着幾分酒意衝親信罵道。
“不錯。”立時響起一片附和聲。
“可汗,唐軍進攻了。”這個親信強忍着心驚,大聲稟報。
“唐軍進攻了?哈哈!”
“這笑話說得好,我聽着就想笑,可以浮一大白,來啊,幹!”
“這狗東西很會說笑嘛,好好好!再說一個!”
親信的話剛落音。一片叫嚷聲響起,羣臣個個狠狠搖頭,一點也不信。他們不僅不信,還當笑話聽。
“冰天雪地的,唐軍怎生進攻?”默啜眼中厲芒一閃,大喝一聲,道:“來啊。給我打!打這胡言亂語的狗東西!”
立時有幾人衝上來,抓住這個報信的親信。
自古就有“冬不用兵”的格言,而且,大漠的冬季冰天雪地,積雪極厚,要默啜相信唐軍進攻了。不是一般的難,是很難。
“可汗,真的呀,真的呀。”這個親信急了,忙扯起嗓子叫嚷道:“河套之地遭到唐軍進攻。死傷慘重……”
“河套之地?”一片冷笑聲響起,羣臣一臉的不屑。
“河套之地是大突厥實力最雄厚的地方。唐軍敢來麼?唐軍敢在冰天雪地來?唐軍要是敢來,那是自投羅網。”
“河套之地是大突厥的命脈所在,大突厥派有大軍鎮守,不會有事兒。”
河套之地土肥水美,氣候溫暖,日照時間長,植被生長時間長,是很好的牧場。對這裡,突厥加強了控制,是突厥控制最有力的地方之一,要他們相信遭到進攻,那是不可能的。
“你還敢胡言亂語,真是該死,砍了他。”默啜眼中殺機涌現。
就算要謊報軍情,也要找個好點的藉口,比如說突厥和唐朝接壤而又突厥控制不強的地方,偏偏要說河套之地,這是自尋死路。
“稟可汗,唐軍大舉進攻,勝州方向死傷慘重。”很有諷刺意味的是,默啜的話剛落音,又有一個親信快步衝進來,扯起嗓子稟報,如同打雷似的,生怕別人聽不見。
“你作死,是吧?本可汗就成……”默啜眼中殺機閃現,就要下令把這個不識好歹的親信拉出去砍了。
就在這時,又有三個親信衝進來,個個臉色蒼白,一臉的驚惶,沖默啜稟報。
“可汗,大事不好,唐軍大舉進攻,慶州方向死傷慘重。”
“靈州方向死傷慘重。”
“豐州方向死傷慘重。”
默啜一臉的訝異,看着這五個親信,一臉的難以置信,嘴巴張了張,愣是沒有說出話。
默啜還真不相信唐軍會在冰天雪地的大冬天裡進攻,可是,要是不是信的話,這有五個親信前來稟報了。即使他們要謊報軍情,也不可能有這麼多人,而且還是明目張膽的稟報。
要說相信嘛,這事兒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寒冷異常的大冬天進攻,這就沒聽說過。
“……”一衆大臣也是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一臉的將信將疑。
他們和默啜一樣,不知道是該相信的好,還是不信的好。
“稟可汗,唐軍大舉進攻……”
又有七八個親信衝進來稟報。
“唐軍真的進攻了?真的進攻了?”默啜臉色大變,不得不信了。
“不好!”
“唐軍突然進攻,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大突厥要傷亡慘重。”
“這可如何是好?”
前前後後,已經有十幾個親信稟報唐軍進攻的消息了,這絕對錯不了。即使要謊報軍情,頂多就是幾個人。
而且,這些親信報來的消息是不同的地方遭到攻擊,而不是一個地方,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儘管一衆大臣不想相信,此時卻是不得不信了。
“可汗,趕快發兵救援吧。”
“是呀。再不發兵,就來不及了。”
羣臣很是焦急,忙道。
“救援?”默啜眼中光芒閃爍,擰着眉頭思慮,道:“已經來不及了。”
掃視一眼羣臣,見他們還是一臉的迷糊。只得解釋一句,道:“你們想過麼?唐軍有備而來。而我們是沒有一點防備,就算要想調兵救援,也是來不及了。再說了,冰天雪地的,我們的命令會傳得很慢,等到命令傳到時,再把軍隊調動,這都甚時間了?更重要的是。我們不明敵情,要是冒然派兵,一旦遭到唐軍的進攻,那就損失慘重。”
唐軍是有心算無心,選在大冬天進攻,打了突厥一個措手不及,突厥沒有一點防備之心。就算默啜想要調兵救援,也是來不及了。
而且,冰天雪地的,命令傳得慢,軍隊行動遲緩,還有敵情不明。要是突厥敢派兵增援,說不定就會遭到唐朝重兵集團的進攻,那就損失大了。
“那怎生辦?”羣臣束手無策。
“只能聽天由命了。”默啜也沒有辦法。
“可恨可惱!”
“卑鄙無恥的王孝傑,他竟然在大冬天進攻,誰也想不到。”
“王孝傑。你還能再無恥點麼?”
羣臣口水亂濺,對王孝傑大加討伐。聽他們那意思。彷彿王孝傑是天下間最卑鄙無恥的小人似的。
“哼!”突然間,一聲冷哼響起,只見拓西站起身,指點着羣臣,冷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們,唐軍要進攻了,你們不信,眼下知道錯了吧?”
他昂頭挺胸,神氣活現,如同一隻跳到屋樑上打鳴的公雞。
“是呀。”
“王子早就說過王孝傑要進攻,我們爲何不信呢?”
羣臣一臉的羞愧之色。
拓西逃回來後,就說過唐軍要進攻,那時節,他們不信,當笑話聽的。就是默啜也是不信,就更別說大臣了。此時回想起來,方知他們錯了,錯得離譜。
刷!
羣臣的目光落在默棘連身上,個個一臉的氣憤。
刷!
羣臣的目光又落在阿史德?元珍身上,一臉的震驚。
拓西當時回來,帶回來的消息很有震憾力,依他的說法,他是在王孝傑的帥府親耳聽見王孝傑與默棘連說話,一是要謀害默啜,二是阿史德?元珍與王孝傑勾結在一起,三是唐軍要進攻了。
當初,拓西如此說,被人質疑,王孝傑的帥府戒備森嚴,就是鳥兒也莫想靠近,更別說人了,拓西一定是在栽髒陷害。
如今,唐軍進攻的消息已經被證實了,那麼默棘連欲要謀害默啜的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同樣的,阿史德?元珍勾結唐朝也就不會有假了。
“砰!”默啜一腳踹翻短案,殺氣騰騰,瞪着默棘連,大聲喝道:“狗東西,你還有何話要說?”
默棘連一直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早就想要除掉,一直沒有機會,他自然是不會錯失這等良機的。
“可汗,我是冤枉的呀。”默棘連是百口莫辯,只得叫屈。
“冤枉?”拓西冷笑道:“你包藏禍心,早就想要奪回可汗之位。你竟然賣祖求榮,有你這樣的混帳,是大突厥的恥辱!”
“是呀。”不少大臣附和。
“來啊,給我拉出去砍了。”默啜決心要除掉默棘連。
“可汗,不可。”阿史德?元珍上前一步,沖默啜道。
“阿史德?元珍,你這賣祖求榮的叛徒!你包藏禍心,竟敢與王孝傑勾結,你該殺!”拓西吼得山響,口水亂濺。
阿史德?元珍是骨咄祿的重臣,他要是不除,就無法殺掉默棘連,拓西早就看他不順眼了,現在有了機會,當然不會錯失。
“阿史德?元珍,你爲何要如此做?”默啜眼中厲芒閃爍,如同刀子似的,在阿史德?元珍身上刮來刮去。
要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阿史德?元珍早就成了雞零狗碎。
“本汗待你不薄,信任你,器重你,委重任於你,你竟敢與王孝傑勾結,本汗饒你不得!”對於阿史德?元珍,默啜欣賞他的才幹,卻是從來沒有信任過他,因爲他是骨咄祿的重臣,心向默棘連。默啜早就想要拿掉阿史德?元珍,卻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他當然不會錯失,大喝道:“來啊,給本汗拿下了!”
一羣親信衝上來,就要拿下阿史德?元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