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消耗

半響過後,殿外才傳來人走動的輕微腳步聲,接着是靴子踩在金磚地面上的聲響。

天子擡頭張目,看着一襲淺黃衫的內侍走到近前來。

“官家。”自殿外而入的內侍行禮之後,說道:“太尉李恩茂率郎衛並十多個軍的禁軍,已經出城往薊州了。”

前方情形相當緊張,太尉李健爲右路兵馬總管,所部大約是三十多個軍的禁軍,其中有萬餘騎兵,負責的防線是京師正北到平州之北,有古北口和大安口等諸多長城防線,主要防禦的是北方的北虜。

大戰是大魏與東胡之間的戰事,禁軍主力皆在榆關之外,另外朝廷集結了五六萬人的兵馬沿着雲州到紫荊關一帶佈防,以北虜現在的攻堅能力,最少也得十幾二十萬人纔有可能破口而入。

京師尚餘三萬人左右的京營禁軍,此外便是五六千人的郎衛,現在戰事到了最要緊的關頭,天子前幾天下詔,便是命太尉李恩茂率三萬餘禁軍,再加上千餘郎衛一起出京,前往右路與太尉李健部會合,這樣右路的力量大爲加強,可以防止北虜在薊鎮到遼西的邊牆一帶破口而入。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北虜經過二百多年的交戰和圍困已經無力攻打大魏,根本不需要加重提防。

劉知遠的瘋狂計劃裡就有徹底剿殺北虜的打算,其實這方面來說倒並不是太過瘋狂,畢竟北虜的戰鬥力實在也是公認的低到了一定的境界。

只要能在遼西抗住東胡,或是取得一次大戰役的勝利,再驅走北虜,恢復很多漢唐舊疆,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現在天子當然不會有這麼瘋狂,派李恩茂離京,一則是加強右路,防患北虜,二來便是給其餘的前方將領一定的督促和防患,右路爲最後一路,右路在,則京師,平州,薊州,直抵雲州,大魏還是有一個大體的防禦圈,對前方的主將,特別是招討使李國瑞,會有一定的防禦作用。

這倒是怪不得天子,兩府在提調兵馬時也是有一定的防患。

劉裕是晉之重臣,北伐之時匆匆率兵回建康,篡奪了帝位。

李國瑞掌握三十萬禁軍,若有不軌不臣之心,禍患當然也是極大。雖然大魏的體制與東晉時截然不同,權臣想篡位能夠成功的可能性極小。

當然還有一個作用,從崇德帝如釋重負的表情來看,李恩茂出京之後,天子內心的負擔也是減輕了不少。

“着太尉鄧名領郎中令。”天子令道:“朕知道鄧名近來疾病纏身,賜他天子劍,着他宿衛宮禁,嚴查奸小,叫他勉爲其難吧!”

……

“臣鄧名領詔。”

鬚眉俱白的鄧名躬身接詔,起身之時身形一陣搖擺,虧得其身邊的侍衛扶了一把,否則老人剛接郎中令之職就摔倒不能起身,那就成了本朝立國以來的第一大丑聞了。

其在小東門之外接詔,以太尉殿帥之尊,原本就是武臣之首,郎中令在漢時爲九卿之一,掌中郎,謁者,期門,羽林,掌顧問,詔對,禁衛,是天子近臣之首,是爲最重要的顯職重臣之一。至本朝,郎中令其實就是掌郎衛,職掌就是宿衛宮禁,論權勢地位當然是和漢之郎中令,光祿卿相差較遠,不過在武職之中,諸將仍然是以能爲郎中令爲榮。

以鄧名歷任軍都指揮,廂都指揮,招討總管,以及節度使,太尉的經歷來看,再任郎中令顯然只是權宜之計……原本的郎中令陳常得被右遷爲期門令,很顯然就是一個過度,待老太尉過一陣子辭掉郎中令之後,陳常得這個天子最信任的武將,必定還會重掌郎衛。

“老太尉小心。”陳常得就在一旁等着卸任交印,見狀也是趕緊上前一步。

“老夫實在是老邁衰朽了。”鄧名勉強站直,居然還能手按着腰間懸掛的橫刀,兩眼雖然昏重,但目光深處,也是有着明顯的凌厲光芒。

“然而天子信任,只能勉力爲之……”鄧名說話之時,四周的人也是有些莫名的傷感。

武宗年間,鄧名已經是軍都指揮,歷經文宗,成宗,當今官家四帝,四十年戎馬生涯,如今老邁不堪,卻不能辭官回家安享晚年,在場之人,內心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我不得還家了。”鄧名對陳常得,石遇吉等人道:“現在是非常之時,需得加倍的戒慎小心。宮禁衛護,老夫一力當之。今日起就在大慶殿門外宿衛,京師內,除了禁軍外,就得靠石大人的金吾衛來小心戒備了。”

郎中令掌宮禁郎衛,期門令掌天子門戶禁軍,金吾衛則掌宮禁之外,並整個京城也在防護戒備的範圍之內。

“我等加倍小心,總要安心度此危局。”鄧名聲色俱厲,不僅是對石遇吉和陳常得,也是對在場的諸多軍都將領。

衆人抱拳稱諾之時,陳常得面露苦笑,走到鄧名身側,悄聲道:“官家已經頒下紅旗,末將一會先不接期門令,而是持紅旗往榆關外催促督戰!”

鄧名先是一徵,接着便也是苦笑起來。

“官家連等到春暖一些的耐心也沒有了嗎?”

“李太尉出京,看似是加強右翼……實則是準備取代嶽峙。”陳常得這個郎中令纔是真正的天子心腹,鄧名這個老太尉能兼郎中令,不過是京師駐軍走了大半,天子有些擔心纔是真的。去年春南安侯徐子先攪動京師風雲,天子腳下數千人廝殺半夜,大參劉知遠被殺,這樣一系列的事件之後,天子就算過於謹慎小心一些,也就不足爲怪了。

鄧名一陣默然……李恩茂當然也是宿將,且也頗多戰功,資歷是足夠了。最要緊一點是其入京師爲廂都指揮之前,曾經就在河北任廂都指揮,還任過河北路防禦使,河北禁軍,其中頗多是李恩茂的舊部。

後來李恩茂到京師,投效了左相韓鍾,在京師變亂之後,天子將自己倚重信任的李健,鄧名都拜爲太尉,嶽峙以軍功拜太尉,而李恩茂則是天子左右權衡之後勉強拜封,算是左右平衡的一個結果。

現在李恩茂率部出京,陳常得等人持紅旗催戰,天子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

若李國瑞,嶽峙等中路,右路軍仍然不敢力戰破敵,則天子先調回嶽峙問罪,以李恩茂代之,然後可能是張廣恩,也可能派出現有大參,樞使中的一員,前往平州或榆關爲招討使督戰。

天子現在不問藉口和原因,要的就是結果!

禁軍與敵相峙已經半年,從京師到平州,再到榆關,修築寧遠,廣立營壘軍寨,除了左路軍之外,中路和右路軍有二十四萬人一百多個軍的禁軍主力,有二十多個軍的全部的禁軍精騎,有十五萬廂軍助守營寨,還有四十多萬民夫往來搬運軍需。海上則是有王直和朝廷水師,民間舟船,動員的大船超過千艘,往返不停的運送糧草和各種軍用的器械。

光是築城挖溝立寨,所費經費超過兩千萬貫,動員三十萬禁軍四十萬廂軍六十萬民夫,消耗糧食近千萬石,草束十幾億束,這是國家近十來年在被東胡壓制攻擊的前提下勉強積累的財富,包括軍心民氣和士氣在內……天子委實也是真的等不下去了。

“江南漕船要到四月後才送新漕上來,舊漕已斷。”陳常得小聲道:“去歲攤派錢款,除了福建路生了戰事沒有攤派,其餘各路攤派錢一千多萬貫已經用了七百萬,朝廷轉使大庫和內封樁庫,加起來不到五百萬,再這麼僵下去,這錢也就夠用到開春,那時新漕未至,夏稅未徵,不要說軍費開銷,就是百官俸祿,禁軍廂軍日常薪俸,宮中開銷用度一省再省,可總也得用錢。到時候國庫如洗,薪餉全停,恐怕沒一個月就天下大亂了。”

石遇吉也在一旁苦笑道:“天子的封樁費,餘錢也不到百萬貫了。”

大魏的財政設計還是相當合理,轉運使是最高經濟統籌官員,轉運使司也是負責所有的經濟規劃和管理。戶部則是負責管庫,對帳,職掌是在轉運使司之下。

在優秀的財務制度下有幾種財制之法,有的是量入爲出,就是財務部門按照統籌,規劃,預測,根據下一財年的收入來制定來年的財務計劃,確定開銷。

還有一種便是量出爲入,就是來年,也就是新一年財年打算開銷多少,就預先做多少稅賦的計劃。

再有一種,便是量出也量入,根據稅賦計劃來發行債務,這就需要更現代更精細的財務管理制度,暫且應該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做到。

大魏一直是量入爲出,便是有多少稅賦收入做多少事。不管是養兵,造器,養官,供養皇室,還有各地官府的開銷,必要的公益支出等等,都是從一個財年的收入來支出。

大魏天子一直有相當高的收入,不光是從府庫撥付給天子的款項,還有一些天子私入,比如酒和茶的稅賦管制收入向來是直接入天子內庫,包括在邊境茶馬口岸與蠻夷的貿易收入,亦是直接入天子私庫。

二百多年以下,大魏天子當然是積累了不少財富,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

總有天災人禍,國家庫藏不夠支出開銷時,天子以國家爲家,也就是到了天子掏錢的時候了。

在今上繼位時,封樁庫尚有二百餘萬貫,錢財不多,是因爲成宗皇帝過於揮霍的原故,成宗皇帝也因此評價不高……封樁庫雖然是天子的私庫,但理所應當的考慮到天下之用。既然天子是天下養,那麼有德行的天子也是理所應當的要考慮到天下人的利益,大肆揮霍,毫無節制,這樣的天子自是評價極低。

當今官家雖然有諸多、毛病,一心用在國事上倒是沒有錯。宮中開銷用度極儉,差不多是和史書上的仁宗相似。衣袍能穿舊的就不準做新的,器物也是能用則用,甚至有很多銅器並不隨意賞賜大臣,而是賣給商人換錢。

天子做到這種地步,封樁庫自是很快儲滿了錢,到去歲時,封樁歲藏錢過千萬貫,是幾十年來最多的記錄……就算如此,在短短半年之後,和外朝的千多貫積儲一樣,都被花銷的乾乾淨淨了。

鄧名也是有些駭然,白髮老將低頭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找記憶中類似的情形,但鄧名記得的戰事多半是這三四十年來對抗東胡的戰爭,每次都是禁軍在大魏境內與敵交戰,多半是倚城而守,而戰事過後,地方一片糜爛,禁軍損失要補,城池,城鎮,村落,死難的百姓,毀掉的房舍,村落,道路,橋樑,種種重建需要耗時良久,而隔上幾年,魏軍和大魏百姓又得再對抗一次東胡鐵騎。

要是這麼算的話,這麼多年下來大魏北方損失的何止千萬?甚至以億萬來計,都顯得有些單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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