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不由自主地,藍禮的驚歎聲就輕溢出口,正在幫忙藍禮完成位置固定的馬特-卡什米爾(matt-kasmir)不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怎麼,太緊了?感覺到痛感了?”
“痛感倒沒有,只是現在可以感受到骨頭收縮之後的壓迫感,這是正常的嗎?”藍禮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現在馬特正在將藍禮固定在籃子之中,胸口的固定帶拉得有些緊,可以感受到一陣胸悶的壓迫。
“是的,這是正常的。”馬特點點頭表示了肯定,“呼吸還順暢嗎?如果進一步感受到壓迫感,我就停下來。”
小心翼翼地,馬特再次調整了收縮帶,一直到藍禮喊停之後,這才停下了動作,“我們需要完全的將你的四肢固定下來,一方面是確保籃子在轉動的時候,你不會鬆動,更不會導致意外;另一方面則是唯一確定整個拍攝視角不會產生誤差。”
“那麼,表演過程中,身體的動作呢?”現在,藍禮也不是菜鳥了,對於拍攝流程有着足夠的瞭解,立刻就提出了相對應的疑惑。
馬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哦,在某些特定鏡頭之中,太過危險了,可能因爲手臂或者大腿的過度扭曲,而導致受傷。所以,在表演之中,我們還是以演員爲主,由你完成表演,剩下的部分,由電腦特效完成製作。”
藍禮想起了“人類之子”這部電影,裡面那個出生的嬰兒,就完完全全是用電腦特效完成製作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體可能全部都是電腦特效完成製作?”
“是的。有的畫面,可能只是一條腿;而有的畫面,則只有你的腦袋是真實的,其他部分全部由電腦後期特效完成。”
藍禮恍然大悟地輕輕點了點頭,但點頭的動作也不是太過容易。
現在,藍禮真正地好好感受了一把,五花大綁的實際體驗。雙手、雙腳、胸口、腰部、腳踝,每一個位置都被固定住了,完全無法動彈;不僅如此,藍禮還穿着宇航服,真正的宇航服,笨重而悶熱。
整個人就好像被禁錮在了一個盒子裡,然後又扔進了另外一個盒子裡,那種笨重的感覺,層層疊疊地傾軋上來,一股莫名的沉悶就讓人隱隱開始煩躁起來。呼吸依舊是順暢的,胸膛也依舊是輕鬆的,但就是感覺喘不過氣來。
就連點頭的動作也變得累贅起來。
“感覺如何?”魯妮站在了籃子旁邊,仰起頭,滿臉好奇的神色,“這樣的情況之下,表演節奏是不是會受到影響?”即使作爲旁觀者,魯妮也可以感受到那種束縛和禁錮所帶來的沉重,就好像將一個表演者的觸感都囚禁起來一般。
“現在我很確定,對於捆/綁之類的,我還是沒有興趣。”沉悶之中,藍禮輕鬆寫意、另闢蹊徑地回答到。
燈箱裡裡外外愣神了片刻,然後所有工作人員都不由輕笑了起來。魯妮更是愣了愣,隨即就哧哧地笑了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影響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藍禮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阿方索的身影——現在轉頭也不太方便起來,視野十分有限,“導演,是不是每一場戲都是這樣拍攝?”
“活埋”的拍攝期間,活動空間僅僅只有一個棺材大小,但至少可以掙扎、可以反抗,四肢都是可以運動的;現在整個人卻五花大綁,完全無法動彈,表演的狀態和情境瞬間就不同起來。
“不是,只有少量幾場戲是這樣,其他時候,胸口、腰部以及髖部固定住,但你的四肢都是可以運動的。”阿方索繞了過來,站在了藍禮的面前,“怎麼樣,現在要不要運行一下攝像機鏡頭,找找感覺?”
“好的。”藍禮乾脆地答應下來。
現場的拍攝測試開始了。
iris機械臂開始快速移動起來,看起來就好像變形金剛一樣;另外,籃子左右兩側固定的兩個視角攝像機也開始運轉起來,綠燈雙雙亮起;視線餘光還可以注意到,在不同的方位都設置了攝像機,全部都同時開始攝影。
如此感覺非常奇妙,就好像置身於“楚門的世界”那樣的大型真人秀一般,無處不在的攝像機將演員的方方面面全部記錄下來,無處可逃;更進一步的是,藍禮現在完全被禁錮在籃子之中,無法動彈,於是就變得無所遁形了。
一時之間,藍禮有些不太適應,驚慌開始滋生。
只是,他也無法確定情緒的來源:也許是因爲所有攝像機同時開始運轉,以至於表演沒有一個焦點和對象,分散了注意力;也許是因爲身體無法動彈,導致表演禁錮在了一個框框之中,條件反射地就試圖開始掙扎;也許是因爲其他說不清楚的原因……
這種不確定感,讓慌亂越發洶涌起來。
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藍禮沒有放任自己繼續慌張下去,而是閉上眼睛,慢慢地調整着呼吸節奏,然後揚聲詢問到,“什麼情況之下,所有攝像機鏡頭會全部開啓?什麼情況之下,只會開啓某一臺特定的攝像機?”
阿方索立刻就開始解釋起來,並且一步一步地引導着藍禮進入他所構建的失重世界,將拍攝原理和畫面構思全部都呈現出來。
漸漸地,不再是阿方索的單方面解說,藍禮也開始提出了意見和疑問,偶爾還可以聽到魯妮的提問。於是,交流開始了。拍攝模式在腦海之中漸漸地形成模型。
可以確定的是,“地心引力”的表演是一次嚴峻挑戰,演員需要根據拍攝方式的不同,對自己的表演方式和內容作出調整;並且,和“活埋”相比,燈光變化與攝影軌跡的差異,提出了更多也更雜的要求。
但歸根結底,表演還是表演,所有的重量都落在演員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之上。
魯妮和阿方索交談的聲音依舊在耳邊迴盪着,某一個時刻,突然就停了下來,“藍禮?”打斷了藍禮的思路,“藍禮?你還好嗎?爲什麼你剛纔都沒有發言,是不是不太舒服?”魯妮關切地詢問到。
突然之間,藍禮的聲音就消失了,魯妮還有些不太習慣,立刻就注意到了藍禮的沉默;提醒之後,阿方索也察覺到了異常,同時投來了視線。
“沒事。”藍禮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只是在思考,太空環境之下所帶來的情感,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孤獨,恐懼,恢弘,還有絕望。不同的情緒,置身於太空之中,到底是如何呈現的?而對於瑞恩-斯通的考驗和煎熬,又到底是如何演變的?
沒有親身經歷過,藍禮自然無從得知,但可以確定的是,這顯然與“活埋”的棺材是截然不同的。
當初,爲了出演“活埋”,藍禮將自己關在了棺材之中足足八個小時,那是一段痛苦而黑暗的回憶,但如果再來一次,藍禮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親身體驗一回;現在,藍禮想要體驗一下太空的感覺,但他卻沒有辦法真正的置身於太空——
nasa的嘔吐彗星可以製造出失重效果,但顯然,這需要提前申請,現在的時間太過緊迫,應該是來不及了。
藍禮提出問題之後,整個片場的嘈雜聲漸漸安靜了下來,大家都面面相覷,無人能夠回答,如此場面反而是有種喜感,讓藍禮輕笑了起來。
“顯然,你的問題超過了專業知識的範圍,我們可以觀看紀錄片,觀看宇航員採訪,甚至與真正的宇航員通電話,但我們卻沒有進入過太空,也沒有真實體驗過長時間失重的狀態。所以……”阿方索攤開了雙手,表示了無奈。
藍禮卻也不介意,“那麼,這就是演員的工作了。”嘴角露出了淺笑,稍稍深呼吸了一下,藍禮就直截了當地說道,“這個器具,今天應該沒有其他使用途了吧?我可以待在這裡嗎?”
“……”阿方索不太理解,轉頭看向了蒂莫西,但蒂莫西也無法給出答案,“什麼叫做待在這裡?”
“就是停留在這個位置上,我不是說一個小時、兩個小時,而是……嗯,我不知道,十個小時?或者十二個小時?”藍禮也不太確定,但還是進一步解釋到,“我想要真正感受一下,長時間置身於太空環境之下的感覺,你知道,沒有人對話,以至於開始自言自語;又或者是,和其他同僚們說一些無趣的廢話。”
話語說到一半,藍禮又停頓了下來,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阿方索和蒂莫西等人就直接晾在了旁邊,不知所措。
左右看了看,魯妮猶豫了片刻,而後出聲說道,“藍禮的意思是,置身於整個空曠而廣袤的環境之中,身體卻被困在宇航服和狹窄空間之中,細細地體會時間流逝之中,心理和心態的變化。”
視線紛紛都集中在了魯妮的身上,她則看向了藍禮,“所以,藍禮希望能夠在這裡長時間停留,切身感受所有細節的變化。”
“是的,我就是這個想法。”藍禮終於回過神來,出聲說道,視線落在了魯妮身上,輕笑地調侃了起來,“抱歉,估計你今天排隊是排不上號了。”
魯妮輕盈地聳了聳肩,“不用擔心我。反正,你遲早會出來的,然後就輪到我了。”
視線在藍禮和魯妮之間來回移動,阿方索滿臉焦急,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兩個人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藍禮,你確定嗎?這樣,不太好吧?”
“是的,我確定,我非常確定。”藍禮如此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