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爾-麥格雷戈是一名出色的記者嗎?是。
在整篇報道之中,康奈爾巧妙地利用了事實與評論的錯位,在不知不覺中達到了引導輿論、引導讀者的效果。
首先,他在標題上採用了“欺騙”這樣的字眼,並且用小弗蘭克-阿巴內爾用作指代,潛臺詞就是在譴責藍禮的惡意炒作。如此方式,足夠轟動、足夠驚悚、足夠震撼,牢牢抓住每一位讀者的視線,吸引大量關注,並且製造了先入爲主的心理暗示。
其次,他在內容之中避開了發表個人觀點的做法,而是羅列出一大堆事實。但事實的擺放先後順序卻十分耐人尋味,類似於蒙太奇的剪輯方式,暗示這兩件事之間是“因果關係”,只是沒有明白的說出來而已,繼而讓讀者認爲:這是他們自己的判斷。
最後,他在文章的排版方面,用心地強調了格萊美以及頒獎季的影響,製造爆點;文章末尾則選擇了一個具有“歷史”的話題,再次喚醒人們內心的疑惑和好奇。進而整篇文章落腳於黑幕、炒作以及欺騙的核心思想,讓人不由自主地猜測:這是權勢滔天的結果。
真正優秀的記者,其實和真正優秀的導演一樣。他們不會直接告訴你,“這是對的”“這是錯的”,而是通過大量心理暗示的堆砌,引導出一個指向性的趨勢,剩下的思考和反思則交給讀者和觀衆,由他們自行發揮。
康奈爾做到了;於是,這篇報道炸鍋了。
整篇文章看起來證據確鑿、思路清晰、乾貨滿滿,幾乎沒有留下太多的空間翻盤,不僅迴應了“紐約時報”之前的報道,而且還更進一步展開了分析。真正做到了“面面俱到”,一記接着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在藍禮的肩膀之上。
正如康奈爾所說,過去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雖然藍禮一直遠離頒獎季主戰場的硝煙,但關於他的討論始終沒有降溫過——
先是“愛瘋了”和“抗癌的我”的票房出色表現,而後是金球獎雙提名,再是倫敦電影拍攝現場的新聞,然後是奧斯卡提名,緊接着是柏林電影節,突然又殺出了演唱會,最後是格萊美。
千禧年後歷史最佳的一屆格萊美。
於是,焦點,焦點,還是焦點。
聚集在藍禮身上的焦點從來都不曾降溫過,更何況,演唱會和格萊美的一前一後,雙雙創造了歷史,雙雙書寫了輝煌,短短一週時間之內,藍禮更是一鼓作氣地攀登上了一個全新高峰,再接下來的頒獎季之中,他無疑將朝着奧斯卡發起全力衝刺。
“娛樂週刊”的這篇專題報道,就是在如此背景之下問世的。石破天驚地在整個北美市場引起了轟動,不僅僅是娛樂圈,甚至就連社會新聞和政/治新聞都參與了進來,漸漸演變成爲了一起社會事件。
首先,專題報道發佈在了“娛樂週刊”的官方,在接下來十二個小時之內,蜂擁涌入的拜訪遊客,從平均每小時三萬,一下暴增到平均每小時三百萬,“娛樂週刊”的官方服務器直接當機,足足耗費了二十三分鐘才重新啓動。
儘管如此,這一篇專題報道的點擊率還是在十二個小時之內突破了四千萬,這也創造了非門戶網站的最高訪問流量;同時,專題報道的轉發量更是高達七萬八千多次,幾乎是在半天時間裡就傳遍了整個網絡,至少是北美地區。
最爲驚奇的是留言。專題報道的留言板涌進了超過五萬條留言——在此之前,整個網站的留言都沒有達到三萬條。現在,一鼓作氣達到了巔峰之後,“娛樂週刊”不得不關閉留言板,避免服務器再次出現問題。
臉書之上,推特之上,鋪天蓋地地全部都是“娛樂週刊”的這篇專題報道,僅僅是同行媒體的轉發量,在六個小時之內就已經突破了七千次——這是包括了所有社交媒體的數據,所有媒體都在第一時間轉發這篇重磅報道,然後紛紛提出了疑問:
藍禮-霍爾,他真的欺騙了全世界嗎?
網絡時代和快餐文化的特質,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就連康奈爾和“娛樂週刊”自己都沒有預料到,事情的發酵和傳播速度如此之快,幾乎是猶如宇宙大爆炸一般,“轟”地一下就炸裂開來。
其次,專題報道發佈在了“娛樂週刊”最新一期的雜誌之上,不可思議地事情發生了:三十萬本雜誌,全部銷售一空;而且,供不應求。
在互聯網普及的當下,所有紙質媒體都在面臨着銷量下滑的困境。“娛樂週刊”已經連續兩年,平均每月銷量都將將維持在二十三萬到二十五萬之間了;而且過去四個月時間,即使有頒獎季的加成,“娛樂週刊”賣得最好的十一月刊也僅僅只有二十一萬本,賣得最差的聖誕特刊只有十七萬本。
但這一次,三十萬本居然一鼓作氣地賣光了!而且,郵箱之中擠爆了求購郵件,陸陸續續已經超過了一千封。
於是,“娛樂週刊”當機立斷拍板決定,加印十萬本。這是一次冒險,也是一次賭博,但,他們成功了。
在夜幕降臨之前,十萬本再版也銷售了百分之九十,相信剩下的一小部分雜誌,在接下來幾天時間裡,陸陸續續都將全部售磐。這是“娛樂週刊”自2008年奧斯卡特刊之後,第一次賣出了三十萬本以上的雜誌,銷量之出色,讓整個雜誌社上上下下都喜笑顏開。
從網絡到現實,從虛擬到真實,從娛樂行業到其他行業,“藍禮-霍爾:那個欺騙了全世界的男人!”這篇文章,正在以光速的姿態傳播開來,根本不需要二十四小時,超過四分之一的美國人都已經聽說了這個新聞,並且加入討論。
而接下來,事情猶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根本停不下來。
記者們甚至沒有時間採訪藍禮,也沒有時間致電安迪,因爲他們必須第一時間對康奈爾的這篇專題給予報道和迴應:贊同還是反對,肯定還是鄙夷,討論還是圍觀……
在網絡時代,如果沒有第一時間轉發這樣的勁爆新聞,忠實訂閱者們立刻就會覺得自己落伍了,大失所望,訂閱率和關注度的下滑速度遠遠超乎想象。所以,他們必須先轉發、先回應,哪怕是“觀望”的中立立場,他們也必須撰寫稿件、發佈稿件,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之後,才能進一步追蹤新聞。
於是,接下來十二個小時時間裡,網絡呈現出如此一派景象:
“藍禮-霍爾,他真的是騙子嗎?”
“炒作高手?謊言高手?還是真正的清白?”
“人紅是非多?還是事情並非空穴來風?快速崛起的背後,藍禮-霍爾正在面臨質疑。”
“樹大招風,強勢崛起的背後,藍禮-霍爾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
“藍禮-霍爾=小弗蘭克-阿巴內爾?歷史上最帥氣的詐騙犯,歷史上最紳士的謊言者。”
“年僅二十二歲。藍禮-霍爾的成功秘訣:惡意炒作?還是實力使然?”
……
這些相關新聞全部都是源自於“娛樂週刊”專題報道而衍生出來的,爲了保持客觀,記者們在轉載新聞時,要麼是放棄評論,僅僅只是轉載;要麼就是提出不同的觀點,留下一大串問號。
但今天,或多或少地,記者們的轉載標題都帶有一定的傾向性:似乎大部分人都已經先入爲主的假設,康奈爾這篇報道是正確客觀的,只是他們還需要進一步求證罷了。
不僅僅因爲康奈爾撰寫專題的手法,足夠高明;還因爲過去這兩年時間裡,記者們在藍禮的面前可沒有少吃虧,撇開去年的“西雅圖遠征隊”不說,在其他場合裡,記者與藍禮的交鋒也總是力不從心。
更何況,內心深處,記者們對藍禮始終憋着一股火氣:至今爲止,居然還是沒有人挖掘出藍禮的身家背景!在二十一世紀的當下,這簡直就是恥辱!
自然而然地,記者們看到了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在不知不覺地引導輿論走向,何樂而不爲呢?
“頒獎季頭號熱門種子,藍禮-霍爾學院公關醜聞爆料!”
“衝擊影帝受阻,藍禮-霍爾被指責’爲了奧斯卡,不折手段’!”
“頒獎季最大丑聞火熱出爐:藍禮-霍爾欺騙了所有人!”
“隱藏在光鮮亮麗背後的齷蹉——奧斯卡影帝重要種子選手的公關策略慘遭曝光。”
“狡猾?睿智?奸詐?聰明?撕開藍禮-霍爾的紳士面具,窺探皮囊底下的真實靈魂!”
……
以上新聞則顯得犀利而尖銳多了,他們完全跳過了舉證求證環節,提前認定了康奈爾這篇報道的真實性和正確性——又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事實真相,只在乎爆點和噱頭,就和“娛樂週刊”一樣,第一時間迫不及待地就開始炮製焦點。
這些新聞媒體,不僅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之上,對藍禮進行了批判和審判;而且還將藍禮與學院公關的藏污納垢聯繫起來,尖銳地剖析產業背後的弊端,似乎將藍禮當做一個典型,徹徹底底地釘在恥辱柱上。
沸沸揚揚,將近三分之二的娛樂雜誌、報刊都在第一時間給予了報道,加入了討論,如此聲勢着實超乎想象。更加“巧合”的是,不久之前,好萊塢陸陸續續有關於藍禮-霍爾的負面消息放出,現在,似乎所有的“負面傳聞”都得到了證實。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