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弗直接傻眼了,愣愣地看着藍禮,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完全變成了木頭人。
惡作劇之所以有趣,重點在於過程,更在於結果。他們期待的就是看到被惡作劇之人飽受折磨,最好大喊大叫、暴跳如雷,那製造出來的效果纔是惡作劇最大的成就感。簡單來說,互動,這纔有趣。
可是現在的藍禮卻如此坦然、如此淡定,這着實是讓人措手不及。不要說詹妮弗了,就連躲在後面看好戲的唐納德和亞歷山大都驚呆了,反而是輪到他們不知所措,一個個交換着視線,那驚恐的眼神彷彿在詢問着,“藍禮瘋了?”
藍禮依舊是一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的模樣,指了指化妝師們正在忙碌的方向,“我準備過去道具組一下,然後和今天即將合作的演員們打一個招呼,你要一起嗎?”
什麼?這樣還不夠?還要出去溜達一圈?
腦補一下畫面,藍禮盯着一臉乞丐妝四處遊蕩,和工作人員、和臨時演員噓寒問暖?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恐慌張的表情,只有藍禮一個人彷彿處於另外一個次元?最後驚動導演、製片等人?甚至還有來來往往的其他路人?
那畫面太美,讓人不敢想象。
僅僅是這遲疑的片刻,藍禮居然真的就邁開了腳步。正當所有人都以爲藍禮只是開玩笑而已,故意想要他們自爆,結果藍禮卻確確實實地走向了化妝師們所在的地方,卡雅那小巧的臉龐上寫滿了錯愕和震驚,快速眨動着眼睛,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原本以爲這裡是最安全的,現在卻成爲了高危地帶,這……這……
卡雅歪過頭,朝着詹妮弗、保羅等人投去了求助視線,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嘿,早上好。”藍禮禮貌地朝着化妝師打起了招呼,儀態依舊是平常的儀態,笑容依舊是平常的笑容,語調也依舊是平常的語調,但那張臉……
原本正在忙碌着爲臨時演員們化妝的化妝師,一個個都是見鬼了的表情,瞪圓了眼睛,寫滿了錯愕,他們完全一頭霧水,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如何應對,結果只能是撞邪了一般,傻愣愣地點頭。
就連化妝師們都如此了,那些臨時演員們就更不要說。有人意識到了這是惡作劇,幾乎就要笑出來了,但問題就在於,藍禮的表情着實太坦蕩蕩了,沒有羞澀,沒有窘迫,也沒有難堪,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惡作劇,這反而讓他們笑不出來了。
“藍禮!”保羅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了,連忙衝了過來,“藍禮,回來,回來!”先是保羅,而後是拉米,兩個人連忙將藍禮拉了回來,保羅看着那些滿臉驚恐的化妝師和臨時演員,“你們繼續忙,繼續,繼續。”
“怎麼了?”藍禮居然還氣定神閒地反問。
保羅眨了眨眼睛,慌張地左右看了看,“詹妮弗,快過來幫忙。卸妝水是哪一瓶?我認不出來。”
詹妮弗過來了,卡雅過來了,亞歷山大和唐納德也過來了,不知道是看好戲的心態,還是丟人現眼的心態,一個個都手忙腳亂地趕了過來。原本是想要讓藍禮出糗的,爲什麼結果卻是他們在主動遮掩?那種尷尬和生澀簡直讓他們無所適從,第一時間就衝過來,只想要把那妝容毀屍滅跡。
拉米將藍禮摁在了椅子上,“沒事,沒事。”慌張地說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藍禮卻擡起頭來,環視了一週,看着亂作一團尋找卸妝水、化妝棉的小夥伴們,更搞笑的是,其實只有詹妮弗一個人在尋找,其他人都是咋咋呼呼地原地打轉,看起來就像是無頭蒼蠅一般,那場面充滿了無限喜感,憋笑真的是太辛苦了。
“找到了,找到了!”詹妮弗歡呼起來,卻已經是滿頭大汗,然後將化妝棉分給了小夥伴們——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分給每個人,藍禮的臉龐也就巴掌大小,兩個人同時卸妝都嫌棄空間太小了,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人;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每個人都紛紛擠壓着卸妝水,然後準備大幹一場,唐納德轉過身,卻一眼就看到了藍禮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動作不由就僵硬住了,然後是詹妮弗,然後是拉米,最後是卡雅和亞歷山大,大家的動作都愣住了,反應最爲遲鈍的保羅正準備擦拭藍禮臉上的妝容,卻看見大家都定身了,他還問了一句,“怎麼了?快點幫忙啊?”
順着大家的視線,然後就看到了藍禮那微微閃爍的眼神。雖然藍禮此時臉上的油彩看起來着實太荒唐了,一點嚴肅效果都沒有;但在惡作劇之後,這種荒唐效果反而讓藍禮的眼神越發犀利起來。忽然,藍禮就張牙舞爪地做了一個鬼臉,往前一衝,就好像猛虎下山一般,所有人都被嚇到了,紛紛散了開來。
等逃出去之後,劇烈跳動的心臟狠狠地撞擊着胸膛,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們進行了惡作劇,結果卻被惡作劇整了回來。這,這真是一言難盡!
藍禮卻又一次施施然地坐回了位置,輕輕收了收下頜,“所以,就是你們這……嗯,六個?每個人都有份?”藍禮環視了一週,似乎把每個人的臉孔都牢牢地記在腦海裡。如此簡單的一句話,頓時讓人不寒而慄,下意識地就打了一個冷顫,“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主謀應該是……”
藍禮的視線一個一個地落在了小夥伴的身上,大家都好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般,避開了視線,那場面着實有些好笑,“唐納德?”
一個呼喚,唐納德就立刻大聲嚷嚷到,“詹妮弗,第一個是詹妮弗!”一秒都不到,就把自己的戰友出賣了。
詹妮弗瞪圓了眼睛,“嘿,這明明是你的主意!我纔剛剛到達劇組不到十分鐘好不好,我和你根本都不認識,你是誰啊?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只是看到你偷偷摸摸地走向了藍禮,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罷了,結果你就拖我下水了。”
唐納德被倒打一耙,於是開始了水鬼戰術,“藍禮,詹妮弗纔是那個主導的,亞歷山大、卡雅都參與了。還有保羅和拉米。對,就是這樣的。”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大家都開始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甚至細節到誰畫了哪個部分都水落石出了。
爭吵了一小會之後,詹妮弗發現,藍禮居然沒有插話進來,完全就是他們自亂陣腳罷了。投去視線,然後就看到藍禮正在拿着化妝棉,擠壓了卸妝水,一點一點地擦拭去臉頰上的妝容,從眼妝開始,那濃厚的油墨擦拭而去之後,顯露出了五官原來的模樣。
這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動作,對於演員來說,幾乎是每一天的必修課。可此時看着藍禮在眼前執行,卻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莫名地,詹妮弗就想起了“蝙蝠俠:黑暗騎士”裡的小丑,她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藍禮-霍爾,你這樣會嚇壞小朋友的!”
這一句喊聲,讓大家都看向了藍禮,然後紛紛打起了冷顫。
藍禮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從鏡子投射的影像看了過去,眼神輕輕一揚,反問到,“這裡有未成年嗎?”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唐納德驚恐地抱住了自己,雙手拼命搓揉着雙臂的雞皮疙瘩,“耶穌基督,藍禮,我從來不知道你是一個變/態。”
剛纔那一幕,頓時就讓人想起“雙峰”或者是“穆赫蘭道”這樣讓人發毛的心理電影,着實滲人。
藍禮抿了抿嘴角,攤開雙手,“你們真是難伺候。我頂着這張臉四處溜達,你們也不喜歡;我現在把妝容卸掉,你們也不喜歡。所以,你們到底要我怎麼樣?”猛地,藍禮就轉過身來,兇狠地說道,“還是說,你們在等待着這個?”
此時藍禮卸去了一半的妝容,左邊是完好無缺的,右邊則依舊是濃墨重彩。詭異的是,藍禮故意五五分的進行卸妝,涇渭分明地分爲了左右兩側,那種扭曲的效果着實駭人,再配上藍禮那陰森森的眼神、面無表情的殭屍臉……
拉米第一個就尖叫着轉身逃跑了,幾乎是前後腳,其他人也都鳥獸散。保羅又一次慢了一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左右看了看,卻發現其他人身影都已經看不到了,只剩下他和藍禮兩個人,這反應神經也太粗了吧?不應該的來着。
藍禮看着呆若木雞的保羅,啞然失笑,表情重新變得柔和起來,“剛纔不是說要去試裝嗎?快去吧,再耽誤的話,一會就要趕不上進度了。”
保羅這才連忙點頭,懵懵懂懂地朝着更衣室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轉眼之間,化妝臺附近的空間就變得無比安靜起來,就好像是禁區一般,大家都紛紛敬而遠之,給藍禮留下了一個清淨的空間。
藍禮重新轉過身來,慢慢地把剩下半張臉的妝容擦拭而去。如果馬修在這裡,又或者是亞瑟、伊迪絲,他們勢必願意盤起雙手看好戲。
在惡作劇方面,藍禮從來不害怕任何人。就連布靈頓俱樂部那羣紈絝子弟在藍禮面前也是甘拜下風的,今天這種化妝只不過是灑灑水而已。重點就在於,他們以爲惡作劇已經結束了,對於藍禮來說,這纔剛剛開始。
如果是自己經歷的話,那就是噩夢;但如果旁觀的話,那就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