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氣煞我也!”奚風怒吼一聲,手中戰槍狠狠朝地上一插,戰槍入土三尺!槍柄劇烈的震顫,玄鐵打造的槍柄上四道深深的指痕觸目驚心!
士兵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副將也嚇得戰戰兢兢,艱難的嚥了一口口水,如履薄冰的說道:“將軍息怒,不過是羣山民,不識大體,不識擡舉,將軍不必動氣。”
奚風怒道:“何止不識擡舉,簡直冥頑不靈!”
“是是是,冥頑不靈,冥頑不靈。”
奚風發完火,轉過頭來看着小鬍子:“你確定飛星隕鐵就在這些人手裡?”
“小人敢用性命擔保,親眼所見其中一人拿到飛星隕鐵!”
“好,來人,下去把屍體都拖上來!”
奚風再度發力,驅風吹散了地穴中的煙霧。
夜風凜冽,天空中飄起了小小的雪花。沒人想到,在除夕前夜,在距離咸陽不過百里的荒原,此刻正在上演如此的慘劇。
“稟將軍,共有屍體五百六十八具,沒有活口。”
奚風往屍堆上掃了一眼,面露嫌棄,道:“都仔細搜查過了嗎?”
“稟將軍,已經徹底搜查過,沒有發現疑似飛星隕鐵的東西。”
“洞裡呢?”
“洞裡也沒有。”
奚風冷冷的瞟了一旁冷汗直冒的小鬍子一眼,對士兵下令道:“挨家挨戶的搜查。”
“是。”
奚風轉過身來,冷冷道:“人已經殺了,你最好祈求飛星隕鐵就在村裡。”
小鬍子腿一軟,連忙跪倒在地:“小人句句屬實,將軍明鑑啊!”
奚風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小鬍子看着四處搜查的士兵,心亂如麻,心急如焚。
他心裡萬分清楚,飛星隕鐵如此重要的東西,那小子肯定隨身攜帶,怎麼可能會放在家裡?
難道這小子並沒有在這堆屍體裡?昨夜之後,這小子也逃出了桃園?
他本可向奚風提出查看屍體,可這些慘死的人,畢竟都與他有着斬不斷的血緣關係,他根本不敢去看他們死前的恐怖面容。
在他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了。
部將來報:“沒有發現。”
奚風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轉頭冷冷看着小鬍子。
小鬍子面若死灰,癱軟在地,不住的磕頭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那小子定是潛逃了,小人願意幫將軍找到他,將軍饒命啊!”
奚風冷眼看他磕頭,過了一陣,淡淡說道:“以後你就跟我了。”
小鬍子猛然擡起頭,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反應過來後,連忙喜出望外的再度把頭磕得咚咚作響:“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夠了,我這不需要只會磕頭的軟蛋,我要的是能做事的人。”
“是是!將軍,我一定會爲你找到飛星隕鐵!”
奚風手一擡,制止道:“此事就此打住,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回過頭,對身邊的副將說道:“把將士們的衣甲帶走,屍體就地焚燒,回頭給每位的家屬發五百大錢的撫卹費。”
部隊收拾完畢,撤出了桃園,向萬里外的南疆進發,留下殘破的桃園和遍地的屍體。
荒原上,副將忍不住問道:“將軍,這小子斷了手臂,今後難有成就,將軍不殺他已算仁慈,爲何還反而收留他?”
奚風冷笑道:“爲了泄憤可以讓整個村子陪葬,這樣不擇手段的人,哼,以後能幫我做很多的事情。傳令下去,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外傳半句,否則,殺無赦!”
……
周季墓前,阿梨身上紅光一波波的盪漾,最後漸漸隱去。紅光散盡後,阿梨睜開眼,嬌喝一聲,妖槍殘柄破土而出!
“木頭哥哥,前輩,你看我把它拔出來了!”阿梨滿臉歡喜。
話音剛落,她手裡的槍柄突然化爲齏粉,簌簌掉落,她連忙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抔粉塵,槍柄最後僅剩的一點紅光也沒入她的掌心,妖槍徹底消失不見。
阿梨徹底懵了,求助的看着秦柯和桃姬,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桃姬帶着笑意,溫柔道:“桃槍早就破損,又支撐了桃園大陣三百年,最後僅剩的一點能量又被你吸收了,當然只能徹底化作飛灰了。”
“啊?我吸收了?”阿梨驚慌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毀了它的,完了完了,這下爺爺要罵死我了。”
桃姬道:“這不怪你,這是妖槍自己的選擇。春水幽桃木難得認主,它既然選擇了你,肯定有它的原因。”
“認主?”阿梨苦着小臉,不安的問道:“會不會在我身體里長出一顆樹來啊?”
桃姬被阿梨的模樣逗樂了,捂嘴笑道:“只是在你體內種下桃心而已,又不是種下桃種,放心吧,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害處的,反而有助於你今後的修煉。”
阿梨一聽,兩眼放光:“真的啊?那我以後能像木頭哥哥那麼厲害麼?”
桃姬美目在秦柯身上停留了片刻,道:“我看不透他,不好說。”
阿梨剛興奮起來的小臉又耷拉下來,道:“可是沒有桃槍,將來怎麼給村子裡弄封魔陣啊?”
桃姬道:“桃心裡有顔譽對封魔陣的全部理解,只要你好好參悟,將來甚至可以建個更強大的山門陣法。”
兩人對話間,地面已經開始搖晃,周圍的空間都逐漸變得扭曲,桃姬道:“好了,桃槍已取,山裡的所有陣法都將逐步崩塌,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們先行離開吧。”
桃姬說完,手一揮,地面上出現一朵巨大的桃花緩緩旋轉,秦柯三人與桃姬道別後,便踏入了桃花之中。
一陣空間扭曲後,三人的身影出現在桃園村中。
“爺爺,爺爺!我拿到桃槍啦!”阿梨高興的叫喊道,可是村子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不對!有情況!”秦柯聞到了空氣中的焦味,連忙叫道。
鄒伍陽一看,道:“村裡起火了!”
阿梨驚呼:“咱們趕緊去救火!”
三人奔向村裡,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地的狼藉!
家家門戶大開,房內物品被扔得散落一地,就像被剛洗劫過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阿梨的聲音有着打顫。
聽到伍陽的描述,秦柯心情沉重,他擔心,最壞的事情恐怕已經發生了。
他沉住氣,道:“咱們去村中間看看。”
三人一路走來,遍地狼藉,可就是沒見着一個人影!
“到底怎麼了?”阿梨哭喊着,一頭扎進自己的小院裡,發瘋般四向尋找。
“爺爺!爺爺!你去哪裡了啊?別丟下阿梨不管啊!”
阿梨撕心裂肺的喊着,四處奔走尋找,喊得聲音都變得嘶啞了,一個不小心跌坐在地。
秦柯連忙讓鄒伍陽扶起她,她擡起頭,滿臉淚痕可憐兮兮的望着秦柯,問道:“木頭哥哥,他們會不會丟下我們先走了?”
秦柯心中陡然一顫,一股巨大的心疼淹沒了他,他眼中涌上淚水,猶豫了很久,還是說出了口:“咱們……去地穴看看吧……”
“對!地穴!”阿梨眼睛猛然一亮,伸手擦去眼淚,道:“他們肯定是碰到什麼緊急情況進地穴避難了,地穴裡有很多機關暗器,安全得很,他們一定沒事!”
秦柯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不知爲何,他的心此刻緊緊的擰着,壓迫着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一段路,秦柯覺得格外的漫長。他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或者換句話說,不知道自己怎樣面對即將到來的結果。
走在前面的阿梨突然停住了,她用力的捂住自己嘴巴,肩膀不斷的顫抖着,最終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嚎叫:“爺爺!”
在她面前的,是桃園的足足五百六十八具屍體!
“爺爺!”阿梨哭喊着,發了瘋的在屍體堆裡翻動尋找!
“伍陽你快幫她找人!”秦柯怒火中燒,拳頭緊緊攥起,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裡!
這可是一個村裡的男女老少!前天還和他們有說有笑,昨天還與他們並肩作戰,沒曾想到,一天過後,竟會天人永隔!
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如此狠心,屠盡一村滿門!
無盡的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燒,幾乎燒盡了他的最後一絲理智!
他的血液幾乎沸騰,體內的血氣和靈氣接近失控,在體內的九條經脈中飛速的亂竄!
轟的一聲,他的雙眼猛然竄出了兩道火焰!
火焰中,秦柯雙目赤紅,久違的視力再度回來!
他終於真正的看到了阿梨。此刻阿梨正癱坐在一具屍體旁,抱着屍體埋頭痛哭。
秦柯走過去,長長的嘆了一個氣,緩緩的摟住阿梨,道:“阿梨你放心,只要我秦柯一日不死,就一定幫你報仇雪恨!”
阿梨“哇”的一聲撞進秦柯懷裡,哭喊道:“木頭哥哥,爺爺死了!我以後沒爺爺了!”
秦柯雙眼涌滿淚水,他緊咬着牙關,不讓眼淚掉落。他輕輕拍着阿梨的肩膀,道:“以後還有我呢。”
阿梨問言哭得更兇。
不知過了多久,阿梨哭得實在太累,靠在秦柯肩頭睡着了。秦柯輕輕的將她放下,看到她臉上淚痕未乾的模樣,心中不由一陣生疼。
他輕聲對鄒伍陽道:“發現了什麼?”
鄒伍陽沒有說話,遞過來一片鎧甲的殘片。
秦柯緊緊攥着這塊殘片,咬牙切齒道:“大秦軍隊!”
他看着身旁慘死的桃園同胞,沉聲道:“看死狀,他們都是被薰死的,殺人者費勁把他們從洞穴裡拖出來,肯定是爲了找某個東西。知道桃園山門,又想來搶東西的,一定是桃園三渣!”
秦柯重重一拳打在地上:“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夠禽獸到如此的地步!早知有今天,昨夜就應拼命把他倆給殺了!”
沉默的鄒伍陽也開口了:“軍隊,也很猖狂。只燒了他的士兵,這些百姓的屍體根本就沒管,一點都不怕被人發現。”
秦柯重重哼了一聲:“是哪個軍隊乾的,這個總能查出來。總有一天,我要讓桃園三渣和這個軍隊血債血償!”
鄒伍陽沒有接話,繼續悶聲將散落的屍體拉到一堆。
秦柯看着一旁哭得力竭的阿梨,輕聲道:“把屍體都燒了吧,我們趕緊帶阿梨離開。萬一那個軍隊折返,我們就麻煩了。”
鄒伍陽點點頭,轉身去撿柴禾。忽然,他身形猛然一閃,徑直衝向了一個小草坡!
“誰?”秦柯喝道,連忙轉身,然後緊緊皺起了眉。
“唐豪?”
唐豪似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身體抖動得像個篩子,不住的哭喊道:“師父救我!師父救我!”
“怎麼回事?你怎麼沒死?”
唐豪哭喊道:“剛纔,剛纔山門大陣突然被攻擊,我爹被村長叫去緊急議事,後來村裡人都去地穴避難,我昨天傷重,走不了,只好自己躲在家附近偷挖的地窖裡。後來衝進了一羣士兵,到處搜東西,我嚇得不敢出來,等他們走了之後,村裡人就都死了……”
秦柯對鄒伍陽說道:“唐豪雖然平時喜歡欺凌弱小,但本質不算太壞,又是你的徒弟。現在桃園遭此變故,咱們就帶上他吧,也算爲桃園多保留了一線血脈。”
鄒伍陽點點頭,扶唐豪在一旁坐下。
秦柯在屍山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道:“秦柯承蒙桃園先輩相救,無以爲報,願以身護桃園血脈不絕,立下此誓,日月同鑑!”
堆在屍山旁的柴堆被點燃,桃園三百年的風雲徹底化作煙塵。
秦柯緩緩背起阿梨,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桃園,消失在夜色裡。
第二日的清晨,一個身穿黑白麻袍的身影出現在荒原上。他從桃園破損的山門邁進,沿着桃園村的殘跡繞了一圈。他步伐平穩,神情淡定,最終停在了地穴前的一大一小兩堆屍骨前,黝黑的國字臉上若有所思。
他站在屍骨堆前一動不動看了很久,從清晨看到黃昏,直到夜幕降臨,星辰漸現,他才發出一道長長的嘆息。
“李鶴啊李鶴,你果然還是才疏學淺啊!只知道一味去算帝脈七穴,卻不曾想過,命運長河裡還有如此多的變數。這第一穴,你是徹底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