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黑暗的詔獄中傳來一聲聲哀嚎,這大牢猶如一隻巨獸,吞噬着裡面的欽犯,讓欽犯欲罷不能……
“啊!”
一聲聲慘叫從一間牢房中傳來,裡面是不是也傳出鞭打聲。
孫玄極慢慢踏入牢房,側臉看着滿身傷痕的欽犯。
“招了嗎?”孫玄極問旁邊的一個侍衛。
“還沒……”
“張公子~”
孫玄極不慌不忙的走到長凳面前,從桌上的酒壺裡倒了一小酌酒。
“不知張公子想成爲荊軻,還是聶政?”
男子沒說話,只是喘着粗氣。
“張梓陽!錦江來縣人!家中一父!膝下二子!同輩一妻霍氏!”
欽犯聽了,瞬間擡起頭。
孫玄極走到欽犯身邊,凝視着欽犯的臉。
“你有你的信仰,而我的信仰就是忠於大甄,你如今是大甄的犯人而你又隻字不提,錦衣衛的手法你是熟悉的~”
“你個畜生!”欽犯嚎叫起來。
“放心,我雖然知道他們的位置但不會拿他們怎麼樣,因爲這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你要自己兜着而不是讓你要養活的上輩下輩去承受!”孫玄極的臉又湊近了些,“你只想刺王得手,你想過天下的百姓嗎?到時候各藩王起兵叛亂你以爲你是除掉了昏君但史官記載你就是個千古罪人!”
“何爲尊龍一方威震天下?皇上能登上大位那是天意!你們天天一邊吃着崇德盛世的米糧一邊喊着所謂的什麼除賊,我告訴你——你們纔是賊。”
被孫玄極怒斥一番後,欽犯張梓陽留下一絲眼淚。
“你要保全我的家人……”
眉頭緊鎖的孫玄極聽了,瞬間鬆了口氣。
“聽着兄弟,你這不是對你那些夥計們的背叛,你是在爲天下百姓着想。”
“天境山……”
孫玄極聽了,心裡微微一震撼。
“好~很好……”
孫玄極點這頭,轉身走了幾步。
“太孫,這人怎麼處理?”侍衛問道。
“傳太醫治好他,給他十兩銀子讓他回鄉。”
“可是這……”
“怎麼了?”
“廉王爺要是問起怎麼辦?”
“告訴三叔,御賜腰牌,無需多言。”
“是——”侍衛鞠躬。
孫玄極呼了口氣,走出了牢房。
一絲暖光射入老寺廟中,一身黑色袍子的老和尚在寺中的一件屋子煮着茶,以往朝野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孫憲誓大帝正悠閒的斜躺在地鋪上,享受着沒有明爭暗鬥的清靜。
“哎呀……我也想出家當個和尚嘍~”孫憲誓閉着眼。
“天下人若都皈依佛門,那還有什麼殺戒與爭鬥,豈不都好了~”老和尚笑笑。
“茶煮好了嗎?給我也來點兒~”
孫憲誓起身,走到茶桌前盤腿坐下。
“我估摸着你那臭小子查出來點什麼了。”老和尚給孫憲誓倒了杯茶。
“怎麼說?”孫憲誓拿起茶杯,小小一口。
“隔兩日就來寺裡耍無賴的主兒這都五天沒來了,你說呢?”
孫憲誓聽了,笑出聲來了。
“那你說我把皇位傳給誰最穩妥?”
“你覺得老二騎射不如老三(孫熙岸),精氣神也不如老三,但老三不是治世之才。”
“你聽朕的旨意,朕會傳位於誰?”
“老孫——咱們都有百年之後,但百年之後那一仗是不可避免的。”
“老二和老三?”
“不——”老和尚擺擺手,“太孫和老三。”
“爲什麼?”
“你自己也承認,老二和老三,截然相反,一個道德仁義,一個英勇善戰,但自古文物雙全者還是少數,廉王無謀臣,而太子和太孫若一結合,便是堪稱無敵於世間。”
“我怕……他打不過他三叔……”
“聽我的,老二比你精,他有降住老三的時候,只是時候未到,你只需把你的崇德盛世辦到巔峰,剩下的就不是咱該管的了。”
“國師沒白當。”孫玄武豎起大拇指。
“但我給太孫算過一卦,他三象太好,違了天命,不會長壽。”
“其實……這麼些個孫子……他是我唯一拿血肉鑄成的……”
“皇上——太孫求見~”
“讓他進來——”孫憲誓拭去眼角的淚。
“皇上聖躬金安——國師萬福金安——”
“起來吧——”
“謝皇上——”孫玄極拉着衣袍,跪倒孫憲誓旁邊。
“爺爺,刺王殺駕的事有眉目了。”
“怎麼個有眉目?”
“欽犯張梓陽招認天境山爲他們的一個據點。”
“然後呢?”
說到這,孫玄極不吭聲了。
“孫兒將他已經送回家鄉,不過北鎮撫司歸三叔旗下,三叔若是問起,孫兒……”
孫憲誓聽了,大笑起來,從旁邊掏出御賜腰牌扔給孫玄極。
“謝皇上!”孫玄極趕緊磕頭。
“還有事嗎?”
“回皇上,沒事了……”
“行了~走吧~”
“遵旨~”孫玄極起身開心的跑出寺廟。
“阿彌陀佛——”老和尚雙手合住,閉眼默唸。
黑夜中,月光刺過山林,一個黑影掠過,慢慢靠近了卿守家的小木屋。
蒙面人輕輕推開窗戶,翻進了屋裡,一雙布靴踩在木板上猶如貓的肉墊般安靜。
蒙面人在屋裡走了一圈,看着熟睡的卿月靈,又繼續搜尋着什麼。
突然,他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球放在地上,小球順勢滾向南面的牆角,男子兩眼微微一咪,收起小球翻了出去……
清早,露珠伏在碧綠的葉片上,滴滴的掉在卿月靈家的屋頂上。
隨着一陣陣馬蹄聲,卿月靈被驚醒。
“爹,外面怎麼了?”卿月靈跳下牀。
“錦衣衛……”
此時的卿守內心無比慌張,他不是緊張自己被錦衣衛查出,而是怕卿月靈受牽連。
“咚咚咚——”
“來了!”
卿月靈揉了揉眼睛,走向門邊。
“孫玄極?”
一身杏黃飛魚服的孫玄極身後站着十幾個錦衣衛。
“奉旨探查刺王殺駕的刺客——”
“開什麼玩笑?刺王殺駕?”
“呦!太孫來了!”卿守面帶笑容的來迎接了。
“卿老前輩~”
“不知太孫光臨大駕,有何指示呀?”
“哎~”孫玄極輕鬆的走進了木屋,摘下腰間的繡春刀放在了桌上。
“奉旨徹查刺王殺駕的刺客。”
“太孫~您看我一個老頭,就說連看您一眼都是祖上積德換來的,哪還能見的着皇帝呀~”
“是呀~卿老先生肯定是遵紀守法的好百姓,這不皇上旨意是挨家挨戶的搜嘛~走個形式~”孫玄極一挑眼眉。
“啊?好!太孫請——”
“啊不不不——”孫玄極趕緊攔住卿守,隨後轉過身走向卿月靈,“卿姑娘,我來的時候發現這茶樹不錯,要不您勞駕給咱弄點兒?”
“你們那麼些人怎麼不自己摘?”
“我們摘了那不成禍害百姓的主兒了嘛~”孫玄極指着兩個錦衣衛,“你們倆把刀交上來,陪着卿姑娘一起去,到時候幫着乾點活。”
“是!”
“勞駕了~”孫玄極微微一笑。
“行吧~”
卿月靈轉身走出木屋。
當卿月靈走出屋子的那一刻,瞬間冷漠了起來。
孫玄極重新坐到凳子上。
“卿老先生~請坐~”
“哎~”卿守乖乖的坐了下來。
“有些事讓她知道對誰也不好,咱們私下解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孫……您這是?”
“這個屋子的南牆下,有個密室,如若我沒猜錯的話裡面藏的應該是兵器。”
“太孫您這話怎麼說……”
孫玄極聽了,得意的笑了笑。
“卿老先生,從這到茶山的路程不過十里,時間您自己把握,如果您早招了,一切事情好解決,卿姑娘我保她一世平安。”
“太孫呀~”
已經被識破的卿守已經不再遮掩了。
“您自個兒的性命都不能保一世,何談小女的命?”
說完,卿守瞬間抽出匕首架在孫玄極的脖子上。
“讓你的人全部走。”
“卿老先生,其實我不贊成你這麼幹~”
說完,兩個錦衣衛將刀架在了卿守脖子上。
“你殺了我我爺爺還有別的皇孫,大統照樣有人繼,可你不一樣,時間的卿守只有一個,卿月靈也只有一個。”
“你不怕死嗎?”
“我爲什麼把卿姑娘支走您知道,就是因爲我想幫您。”
“你爲什麼要幫我?”
“因爲我愛卿月靈。”
“小子,老朽就算是讓她嫁入窮人家也不會讓她入宮。”
“可惜您斷了她這條路,讓她不得不走上母儀天下的路,您若是真的願她好您會希望她如此罕見的一位絕世女子變得那麼不堪嗎?”
“你想怎樣?”
“現在能幫您的只有我,陪我唱完這一齣戲,隨後我會送您去個官府不會找到您的地方讓您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卿守聽了,收起匕首,仰起頭,閉上眼,流出了淚。
“收刀!”
兩個錦衣衛瞬間將刀插回鞘裡。
“爹!我回來了!”
時間正好,卿月靈抱着一筐茶走了進來。
“茶中之精髓,在於炒茶,宮裡的御廚們興許可以試試~”
“哦~”
“卿姑娘,有件事我得向你彙報一下。”
“什麼事?”
“皇上最近一直因爲這個刺王殺駕的事鬧心,旁邊沒有個伴陪着,我這考慮再三想請卿老先生去陪陪皇上,你看可否?”
“那……我爹他歲數大了……禁不起折騰……”卿月靈有些糾結。
孫玄極撇向卿守,卿守嘆了口氣,又微微一慈笑。
“咱這輩子能見着皇上是咱積德,有這好機會豈能錯過?”
“另外卿姑娘,你最近先安置在太子府,如果你想你爹了我隨時帶你去看他。”
“爲什麼我要去太子府?”
“你沒得選~”
卿月靈思索了一小下,又看了看一旁的卿守,卿守勉強微微點了點頭。
“那……行吧……麻煩你了……”
“這樣吧~卿姑娘~你先跟錦衣衛們回去,屋子呢你去找玄武,讓他幫你在太子府騰出來一間。”
“那我怎麼見着武郡王(孫玄武)?”
孫玄極隨手拋給卿月靈一個腰牌,
“拿着這個太孫腰牌找御前司侍衛傳武郡王。”
“好吧~”卿月靈又看向卿守,“爹,你到了皇上那要休息好,注意身體。”
卿守欣慰的點了點頭。
“走了~”
說完,卿月靈和幾個錦衣衛就走出了木屋。
“卿老先生,咱是不也得上路了?”
“說吧,是詔獄,還是天牢,還是凌遲處死?”
“這件事皇上雖知道但他並不知情實際,你若配合我把這齣戲唱的天衣無縫我保你性命無恙。”
說着,兩人走出了木屋,漫步在小路上,後面的錦衣衛跟着牽着馬。
“宮中不好過吧——”
“是啊——入宮如入獄,一進便是終身。”
“那你這麼說你不怕我不把女兒嫁你嗎?”卿守笑道。
“嫁不嫁在你,嫁了保你一家平安,不嫁對我也無害,你覺得呢?”
“皇上相信未來能有這麼一位明君,老朽死也知足了……”
“明君不明君那都是以後的事,眼下你就是保證好自己的安危,進了詔獄我會通知太子府出去的錦衣衛對你多加照顧,但還有一點!”
“什麼?”
“除了我能提審你,特別是如果我三叔廉親王獨自審你你一個字也不許說,你只要說八個字。”
“哪八個字?”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駕!”
一陣塵土飛過,揚起黃沙,一身戰甲的孫熙岸騎馬從沙中飛馳而過。孫熙岸掏出馬背上的箭,搭入弓中。
只聽“嗖”一聲,遠處的靶子的正中心被射中。
又是一箭,靶子的中心被孫熙岸徹底射穿。
經過幾番折騰,廉親王孫熙岸跳下馬背,從身邊的侍衛中拿出一壺水大口的喝了起來。喝完,走到一位身穿破麻衣的男子身邊坐了下來。
“三弟的騎射果真如皇上般颯爽英姿。”男子苦笑。
這位破衣男子,正是孫憲誓的嫡長子孫熙祥。
“大哥過獎了~”孫熙岸又灌了口水。
“三弟~我看好你,你一定要把老二那位奪過來。”
“大哥,你這圈禁爹已經不再追究了,畢竟都是親生骨肉,何必呢!”
“爹是不追究了,但太子府的官們巴不得砍了你我的腦袋呢。太子府出來的文官據多,你廉親王是專送武將出府的,你見哪個皇帝上朝滿殿都是武將的。”
“我也想反呀!但反也得有反的機會呀!”
“三弟,你是在天命營里長大的吧?”
“沒錯呀。”
“以你的威望,足矣將整個天命營號令,而爹征戰多年你又多與其他營的戰將有過命之交,我當親王那會兒秋字營也是我的骨肉部隊,咱們如果聯手甄軍五大營倒戈不是幻想呀!”孫熙祥從兜裡掏出一對虎符。
“這一對兵符,是整個秋字營的調令,老爺子關我的時候我藏在身上,他至今都沒找到這對虎符,兵部雖然又造出了虎符而這天下又有幾對呢?”
孫熙岸看着孫熙祥手裡的虎符,又看了看孫熙祥。
“大哥能幫你的也只能到這了——等你以後當上皇帝了,別忘給大哥一口飯吃就行。”
孫熙岸看着孫熙祥,眼裡似乎有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