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什麼道理!?”沫沫氣得渾身發抖:“叫救護車啊!”
韓濯晨看她一眼,見她急得兩眼泛紅,有些不忍,對他的司機說:“叫救護車吧。”
“是!”
見司機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沫沫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來。
“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打你?”韓濯晨果然開始和誠講道理。
“不知道。”
“你接近我的女兒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沒接近她……”誠嘲諷地牽動嘴角:“是她爲了和我學唱歌,主動接近我。”
韓濯晨顯然對他的回答非常不滿意,不過看了一眼沫沫,又看看安諾寒,語氣還是很平和。“過去的事,我不追究。從今天起,別讓我再看見你和我女兒在一起……”
誠站直,堅定地面對韓濯晨:“我對沫沫是真心的,我想和她在一起。”
“你再說一遍。”
“我愛她!”
韓濯晨微笑着點點頭,看了一眼誠身後的打手。
沫沫還沒明白他們的對白什麼意思,只見那個人走向誠,兩隻手握緊木棒,重重地揮向誠後頸。
“不要!”她尖叫着,眼看着誠一口鮮血吐出來,捂着流血的頭跪坐在地上。
見那人再次揮起木棒,沫沫不顧一切跑過去,從背後抱住誠。
他身上的血染紅了她的雙手,她的裙子。
誠對她悽然一笑,金色的眼睛越來越恍惚。
“爸爸,他愛我,有什麼錯?!你爲什麼要打他?”
“你懂什麼?!他是騙你的。”
沫沫又看了一眼誠,他已經閉上眼睛。
“他不會騙我!我相信他!”她相信誠,因爲歌聲是騙不了人的,他的歌聲那麼純淨空靈……
韓濯晨轉頭對安諾寒說:“小安,帶沫沫走。”
安諾寒猶豫一下,脫下外衣搭在沫沫肩上,摟住她的雙肩,將她從誠的身邊拉開。
她眼睜睜看着無情的棍棒打在誠清瘦的身體上,這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殘忍的一幕。
做這一切的又是她最愛的兩個男人。
她瘋了一樣,掙脫安諾寒的雙手,從地上抓起半個破碎的酒瓶,在空中揮舞。
“別過來!都別過來!”
她看了一眼躺在血泊裡的誠,咬咬牙,把尖銳的玻璃斷口對準自己的咽喉處。“停手!你再讓人打他一下試試看!”
“沫沫!”
她的手一抖,玻璃刺進她嬌嫩的肌膚,真的很痛。“停手!”
她含着眼淚,充滿哀求的眼神看着安諾寒。
“幫幫我……”她哭着說。
忽然她眼前一晃,安諾寒一把握住一個打手的手腕,搶下他的木棒。再一閃身,擋在另一個打手身前,一拳將他打得退開……
其他的打手都停住動作,看向韓濯晨。
安諾寒走到沫沫身邊,拿走她手中的瓶子,用手指托起她的下顎,細細審視她的傷口。
“以後遇到什麼事都別傷害自己。”他沙啞地說。
“小安哥哥……”受驚的沫沫伸手去摟他的手臂,想要從他身上汲取點溫暖和安慰。安諾寒退後一步,避開。
“我該走了,你好好保重!”
他灑脫地轉身,走出酒吧。
沫沫呆呆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她有一種錯覺,這一次他走了,再不會回來!
“沫沫……”韓濯晨走到她身邊,撫摸着她的頭髮,想要安慰她。
她氣得狠狠推開他。“你以爲你是我爸爸,就能爲我做決定?!你錯了!除了我自己,沒人可以決定我的未來!”
“爸爸也是爲你好!我知道你想嫁給小安……”
“我不想!我一點都不想!”傷心,失望一起涌上心頭,她聲嘶力竭地大喊:“你什麼都爲我安排,你有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你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她是想的,想有什麼用?!
一個始終無法愛上她的男人,一張薄薄的結婚證書能拴住他麼?即使拴住了,她就真的快樂嗎?就像薇說的,他的人屬於她,他的心屬於別的女人,受傷的是三個人!
“你不願意嫁給小安?”
“我……”她閉上眼睛。“以前我小,不懂事。現在我長大了,我明白什麼纔是我最想要的。”
她終於說出來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
看見有警車駛來的安諾寒匆忙回來通知他們,剛好聽到了這句話。
他只說了一句:“晨叔叔,警察朝這邊來了,你快點帶沫沫從後門走,這裡的事情我來處理。”
韓濯晨帶着沫沫離開後,安諾寒讓所有人開車離開,連他的車也一起開走。
他關上酒吧的門,反鎖。不慌不忙看了一下所有放攝像頭的位置,確定了攝像頭都已經被打碎之後,安諾寒從吧檯後面找到一些殘留的冰塊,拿了一把放在誠的額頭上。
由於冰冷的刺激,誠沉吟一聲,清醒過來。
誠充滿恨意地瞪着安諾寒。誠雙脣動了動,發不出聲音。“……”
安諾寒口氣冰冷地說:“你是聰明人,一會兒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應該知道。”
誠扭過頭,不看他。很明顯表示拒絕。
“如果你在警察面前說錯一句話,我保證你明天就會看見她的屍體。”
誠突然看向安諾寒,驚恐地瞪大眼睛。費盡氣力才從齒縫間逼出一個字:“不!”
外面的警笛聲越來越大,安諾寒並沒有急着離開。“你是真心愛沫沫嗎?”
誠堅定地點點頭。
“要讓我知道你傷害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說完,安諾寒一邊用手絹擦乾手上的血跡,一邊從後面走出去。
路口處,他打了輛車,直奔機場。
……
飛機上,他合上雙眼疲憊地倚在座位上,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當他看見沫沫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另一個男人,聽見她親口說出:“我不想!我一點都不想……以前我小,不懂事。現在我長大了,我明白什麼纔是我最想要的。”
他並不意外,他早已預料到會有這一天--沫沫會遇到真正的愛情,會明白什麼是轟轟烈烈,什麼是刻骨銘心。
他以爲他可以爲她開心,可以拍着她的肩膀祝福她,可是真正面對這一幕,他忽然有種莫名的失落,忽然很想問問她:她七歲時,別人都嘲笑她嫁不出去,她爲什麼不這麼說?
她對着流星許願的時候爲什麼不這麼說?
他在電話裡說要娶她的時候,她爲什麼不這麼說?
那時候他還不相信她口口聲聲的承諾,他可以很坦然地接受。
可現在,他對沫沫不再是單純的親情,她的承諾,她的依賴已經佔據了他的全部,這份感情又該何處存放?
深深嘆了口氣,安諾寒搖搖頭。事已至此,他應該尊重沫沫的選擇,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愛人的權力。
他不想勉強沫沫,就像她當年沒有勉強他一樣。然而,他該如何面對家庭的壓力,如何在別人面前裝作無所謂?
他累了,不想去想任何事。
他不記得這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多少年前有過,只記得每次感到心煩意亂時,他都會趴在沙發上理所當然地叫着:“沫沫,過來給我捶捶背!”
沫沫會停下正在做的一切事,跑過來揮舞着她的小拳頭,在他背上賣力地捶着。
她的力氣很小,打在身上軟綿綿的,非常舒服。
這麼多年,她一天天長大,她按摩的手法變的越來越好,可她的力氣從未改變,一直都是那麼軟綿綿的……
人擁有的太多,總忘記自己擁有什麼。
等到有一天,他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被人掏空,他才意識到他不知何時迷失了自己……
是剛剛聽見她用心唱出的那首歌時?
是在昨天那個脣舌相抵的激吻?
是在第一次在機場的離別?
還是,他第一次聽見她的歌聲……
他找不到答案。
也許,在很早很早以前……
炎炎烈日下,他打網球,她滿頭大汗地幫他撿球的時候……
孤寂的黑夜裡,他看球賽,她強忍着睏意陪他看的時候……
其實,是什麼時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