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周陽回答道。
雖然他的理性思維告訴他,這是最正確的選擇。
“嗯?爲什麼?”那道意識發出詢問。
周陽輕輕的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爺爺嗎……他對這個詞的印象,最開始是在地下城的那個小破樓裡,樓下種蘑菇的張大爺,後來則是那個挽救了整個聯盟,並且堅持着人類的尊嚴悽慘死去的英雄人物,卻沒想到會是這個沒有血肉之軀,放棄了從前的一切身份拉他做盟友的老怪物。
周陽的理性思維在拼命的掙扎着,但是卻像遇到了無形的屏障一般,不能越出一步。因爲那是他的底線。
周陽回憶着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在地下城時一無所知的傻氣,在獵人公會無拘無束的自由,在黎明軍校大開眼界的經歷,在權力鬥爭之中的起起伏伏,父母,兄弟,女人……他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
“你在懷念過去。”那道意識說道,“不久你就會發現,懷念根本無所謂,因爲你已經不會忘記。”
周陽依然沒有說話。
“爲了保持人類的形態和感情,放棄這種最正確的進化途徑,你會失敗的,徹徹底底的失敗。違反自然規則的,必將被自然淘汰……”
“你說完了沒有?”周陽打斷了他,“我可以出去了嗎?”
“當然不可以。我已經告訴你了答案,然而我們還沒開始打。”
滿天璀璨的星空,忽然變得猙獰無比!
彷彿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以一種可怕的莫名形狀扭曲着。
一陣黑色的風向周陽襲來,沒有吹動任何東西,但卻帶着無比兇猛的氣息,彷彿大氣瞬間壓縮,沉重得讓人無法站立。
那道氣息圍繞着周陽,無形無影,但又無處不在,就這樣將他淹沒。
他只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基因,都在斷裂,崩解,變成齏粉然後消失,但他卻無能爲力,完全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戰鬥,讓他又一次感覺到了這種他很不喜歡的無力感。
不過他沒有放棄。
在看似不可能中拼命尋找可能性,他一直都是這麼走過來的。
……
天已經大亮,周陽卻依然不見蹤影,阿樂很着急。
其實周陽回不回來的,他早就已經習慣無所謂了,但是今天不行,因爲有一位貴客,必須要等他親自來談。
秦天白悠閒的坐在周陽辦公室裡的沙發上,但是表情卻一點都不悠閒。在他的一頭優雅的銀灰色頭髮之下,緊皺的眉頭下,一雙眼睛裡充滿了焦急之色。
作爲周陽的小秘書,阿樂當然認得這位。這從不露面的大人物竟然親自過來,一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那個……”阿樂小心翼翼的問道,“要不讓他回來了馬上去找您?”
“不用,我在這裡等他。”
“那個……他好幾天不見人影很正常,您真的要等嗎?”
秦天白沉默無語,眉頭又緊了一分。
生存區的陽光燦爛,卻無法驅散這辦公室裡陰沉的氣氛,隨着時間的推移,太陽的影子慢慢移動,從灑滿屋子漸漸挪動到了辦公桌前的一小片。
阿樂走也不是陪也不是,背後的汗都出了好幾波。
秦天白終於站了起來。
“周陽到底去哪兒了?”他很不客氣的問道。
“這……我也不知道……”
“你們這裡的管理太不像話了!頭兒就可以這麼隨意缺勤嗎?連個位置都不留給你們,一旦有急事兒要怎麼辦!”
“是是是……”阿樂抓着頭,心想這關我何事。
“你們這裡除了周陽,還有誰可以代替他決定?”
“這……得看多大的事情了……”
“全體出動。”秦天白毫不客氣的說道。
阿樂倒是沒吃驚,周陽平時的管理也是愛搭不理的,沒有理由他們不能自己做決定啊。他繼續抓了抓頭,覺得還是叫凌衣和凌風來決定比較靠譜。
……
秦天白注視着坐在他面前的凌衣和凌風。
這兩個人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目光沉穩,像是經歷過大場面的,比剛纔那個小屁孩靠譜多了。
“今天夜裡,有80%的可能性,義和區外圍山地裡新建的食物工廠會遭到襲擊。這個工廠對於我們來說很重要,而且,這次的襲擊,絕不是一般的襲擊,後面具體有什麼陰謀我還難以預測,但絕對是一擊致命那種。”秦天白說道,“所以,我希望你們全員出動提供保護。”
“你是怎麼知道的?”凌風反問道。
“所有的信息,都在這裡。”秦天白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各種大事小事,人員調動,金錢交易,物品流動。這些瑣碎的事情看起來毫無關係,但是經過複雜嚴密的計算推演之後,有時會得到一個意外的結果。”
凌衣和凌風互相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他們並不是輕信別人的人,但是面前這個人的地位、邏輯、語氣、眼神,讓他們不得不信。
“可以。”凌風說道。
“好,那你叫所有人過來,咱們進入正題。”秦天白迅速的拿出工廠建築和周邊的佈局圖,在桌子上展開,眼睛裡閃出奇異的光彩。
……
這時,艾麗的眼睛裡也閃着奇異的光彩。
她呆呆的注視着屏幕上的數據。
她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保存着周陽的一些活體細胞,他們會以一種奇特的聯繫與本體產生感應,保持和本體同步的狀態。很久以前,霍格博士就曾經採用這種方法保存着她的細胞。
綠色的數字像瀑布一般流動着,即使是周陽看去,也是毫無意義的數字,只會讓人眼暈,根本無從記憶。但是這些數據映在艾麗閃着奇異光采的眼睛裡,就變成了複雜的基因序列,每一個數字斷片都有它所代表的特殊意義。
艾麗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
一些不該出現的數據出現在屏幕上。
她所熟悉的周陽的基因序列正在發生改變,一些奇怪的數據出現在其中,將原有的序列打亂,解體,化爲毫無意義的亂碼,繼而徹底失去活性,消失不見……
在龐大的數以億計的序列之中,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是,它們正在擴大,眼睜睜的以幾何級數的快速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