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雄把衆人帶到南京城裡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在城門口有耶律寒迷派來的衛隊迎接,把衆人安排在驛館的館舍之中,這是專門供外來賓客專用的房屋,作爲遼國的陪都,皇上經常來巡視,還有俄羅斯那邊的外國使團前來,是以這裡的館舍地方很大,儘可以容納四五百人的使團。
趙飛花查看了夏春暉的傷勢,對耶律寒迷說道:“你的那些士兵太不像話了,難道就沒有軍法處置他們嗎?”
耶律寒迷見趙飛花這麼說,很不好受,心想,守城的軍士看到可疑的人物,自然是要盤問的,你的衛兵太囂張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難道是欺我大遼無人了嗎?他不好跟趙飛花翻臉,沉吟着說道:“這個,回娘娘陛下,軍法是有的,可是,我們的士兵並沒犯錯啊。”
趙飛花冷笑道:“這麼說,是我的士兵錯了?我不管誰對誰錯,你的人傷害了我的人,我是你的客人,你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
耶律寒迷苦着臉說道:“那麼,我讓守城的校尉來給您賠禮道歉吧。”
趙飛花知道耶律寒迷捨不得處分守城的士兵,爭鬥是雙方沒有提前溝通的緣故,而且,她帶着人準備偷越遼國,如果大張旗鼓地走過來,提前知會遼國的官府,就不會發生這樣的誤會,歸根結底也是自己的錯,不過,趙飛花可不願意認錯,即使是錯了,也是別人的錯誤,這是外交的手段之一,那就是必須要強詞奪理,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只看誰最先頂不住壓力做出讓步了,現在,她佔據了主動地位,不怕耶律寒迷翻臉,如果他敢翻臉,趙飛花絕對要把事情鬧大,只有把事情鬧起來,纔會渾水摸魚,取得更多的主動,甚至有了開戰的理由,這就是無形的刀子,步步緊逼,才能迫使對方步步後退,如果讓野心無限膨脹的契丹人掌握主動,對自己一方是極爲不利的。戰場,無處不在,並不是手中有武器纔是武士,仗着自己的背景給敵人尋找難堪也是戰鬥的一種方式。
趙飛花體現出一個政治家的強硬態度,就連沈飛雄也看不過去了,低聲說道:“公主,我們見好就收吧。”
趙飛花瞪了他一眼,說道:“難道夏春暉的受傷就這麼算了?她的血白流了?她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姐妹,我必須爲姐妹討還公道。”她是要公道的,她有了公道,別人豈不是就沒有公道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會在耶律寒迷的治下造成上下級的隔閡,製造一個潛藏的矛盾,只要讓遼國的上下不和,就是趙飛花希望看到的。永遠要掌握主動,這是趙飛花無理取鬧的目的。跟她比起來,沈飛雄還是不夠成熟的。
夏春暉聽了趙飛花的話,心裡十分感動,她也不認爲自己有錯,那些契丹的武士殺傷自己,讓自己痛疼,就是他們的錯誤,從講理這方面說,永遠不要
期望跟女人講什麼道理,她們永遠都站在有道理那一邊。
趙飛花的話自然得到了手下衛士的擁護,也獲得了他們的忠誠,一個能夠全心全意爲屬下爭取利益的上級領導,就是他們的靠山,他們更加願意爲這樣的領導賣命,這就是士爲知己者死的道理。趙飛花成功地用找茬子的辦法贏得了人心,其實,趙飛花更願意爲無辜的大宋百姓尋找公平,這些公平卻不是那麼好找的。
藤明遠第二天被耶律寒迷招到府衙,耶律寒迷問了問他們跟趙飛花的衛兵起衝突的過程,然後說道:“藤明遠啊,你是守城的軍官,要把事情看得長遠一點,那幾個女人就是探子,又能探聽到什麼?何況,你也不想一想,有誰把女人派出來做探子的?以後,做事之前多動動腦子,不要那麼衝動了,你得罪了西夏的德儀娘娘,去給她賠禮道歉吧。”
藤明遠是一個赳赳的武夫,不會明白這件事背後的博弈,很氣憤地說道:“我不會去道歉的,我的人沒有做錯,他們盡到了自己的職責,而且,我的人受的傷更重,人數更多。”
耶律寒迷看到他竟敢當面頂撞自己,氣得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指着藤明遠說道:“你殺傷了德儀娘娘的衛兵是你的職責?你的人受傷了,那是學藝不精,連幾個女人都收拾不下,還談什麼保衛國家?如果西夏把幾萬女人的部隊開過來,我們豈不是就要天下大亂了?我讓你去賠禮道歉,你必須馬上去,你不去,就是抗命不遵。”耶律寒迷不得不用權勢來壓制藤明遠。
藤明遠覺得很委屈,在心裡激烈地權衡了一下得失,知道自己不能得罪耶律寒迷,只好說道:“行了,大人,我去給他們賠禮道歉好了。”
耶律寒迷得理不饒人地說道:“你纔想好啊?早幹嘛去了?”
藤明遠儘管心裡憋屈,還是登門給趙飛花賠罪,趙飛花卻沒有興師問罪的打算,等藤明遠給她磕完頭,連忙對藤明遠說道:“快快起來,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忠於職守的守城官的樣子,嗯,不錯,不錯,是一個威武的將軍,這樣好了,我在大遼還沒有嚮導,你就來給我充當嚮導吧。”
一句話暖人心啊,藤明遠在耶律寒迷那裡遭遇到的冷遇被趙飛花一句話就化解了,簡直讓藤明遠感激涕零,心裡生出對趙飛花無限崇拜的仰望之意。
這就是手段,利用藤明遠對耶律寒迷的惡感,趙飛花輕輕一句話就收買了藤明遠的人心,政治智慧,這就是政治智慧。
耶律寒迷沒趙飛花那麼小心眼,既然趙飛花跟他要藤明遠的人把守驛館,讓藤明遠充當他們在大遼的嚮導,他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趙飛花的胡攪蠻纏蠻不講理讓耶律寒迷很頭痛了,恨不得馬上讓她離開南京,當初自己昏了頭,爲什麼要拉住趙飛花
盤問一番呢?當初他的心理跟藤明遠是一樣的,藤明遠是一個武夫,用刀槍說話,他除了武夫的身份之外,還有一定的政治經驗,跟趙飛花接觸之後,他的那點政治經驗完全不管用,處處落在下風,很是被動。
趙飛花有了舒服的住宅,也不着急走了,在南京城裡住了下來,把這裡的商品和物資做了一個詳盡的調查,跟幾個藥材商人談了幾筆生意。南京是通往中原,連接東北的咽喉要地,南方的貨物和東北的貨物都要在這裡週轉或調撥,趙飛花深知南京的重要性,它的商業樞紐地位甚至在軍事地位之上。遼國的軍事依然放在上京臨潢府那邊,遼國的軍事家忽略了南京的重要性,趙飛花看出來了,將來的大遼如果失敗,必然會敗在對南京軍事地位的忽略上面,自然,她不會把這話對任何人說的,說出來,就等於在幫遼國的忙。
這一天,耶律寒迷來拜訪趙飛花,趙飛花正在驛館裡面教授李慧惜、李慧賢讀書識字,看到耶律寒迷來了,連忙把兩個義女交給黃馨帶出去玩。
耶律寒迷說道:“卑職給娘娘請安了,太后得知娘娘駕到,吩咐小人點起重兵保護娘娘去上京一敘。”
趙飛花早就知道,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出來,那麼,跟蕭太后的見面就在情理之中了,臉上沒有驚訝的表情,只是對耶律寒迷說道:“我們什麼時間出發?”
耶律寒迷躬身說道:“現在已經過了白露快到秋分時節,白露之日鴻雁來,又五日玄鳥歸,又五日羣鳥養羞。秋分之日雷始收聲,又五日蟄蟲培戶,又五日水始涸。這是自古以來的說法,正是動身旅行的時節,再不動身,到了大雪封山的時候,就走不動了,要走,只有等待來年的春天,冰雪融化了,纔可以行動。”
“哦?”趙飛花對北方的交通很有興趣,說道:“這裡的大雪很大嗎?我生在南方,很少看到大雪的。”其實,趙飛花說了假話,她生長在南方不假,卻是見過下雪的,大宋京城每年的大雪都不小,人馬行動還是不受阻礙的,她想知道北方的雪究竟有多大,是不是當真把車馬困頓住,不能行走了。
耶律寒迷卻不知道她心裡所想,詳詳細細地解釋道:“一般來說,到了農曆十月,小雪過後,就開始降雪了,到了臘月前後,大雪開始封山封路了,南京通向上京的道路崎嶇難行,小股人馬大車還是可以行走的,大隊人馬卻是不太好走。”
趙飛花這才明白過來,北方的積雪只有兩個月而已,跟西北那裡差不多,心裡很是失望,利用大雪來達到某種軍事目的的想法落空了。
耶律寒迷察言觀色,看到她眼睛裡的失望,還以爲她見不到降雪而失望的,於是安慰說道:“您去上京,太后一定會挽留您的,在那邊看雪景也是不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