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平凡的早晨。
這是靖榕來到邊城第三天。
今日之期,便是該將目標性命取下之日——只是,他又在哪裡。
那個人,又在哪裡?
可靖榕倒是不着急,以那陸廉貞手段,說是三天之內殺死,那此人便是會在三日之內出現,非到半夜三更,這一天就不算過去。
如平常一般,那夥計拿了一晚湯麪來,不過與昨日不同的是,這碗湯麪卻是有牛肉、番茄、土豆、大白菜之類的食材做成的亂燉,冒着一點白色煙氣,飄出一些誘人的香來,便是一看就叫人食指大動。
“你且嚐嚐。”那夥計將一大海碗的亂燉防到靖榕面前,而旁邊還擺着一個小碟子,碟子上面放着碼的整整齊齊的一些麪餅,都切成兩個手指大小的小塊,煎的金黃鬆脆,散發着一股穀類的香氣。
“這是什麼?”靖榕今日心情倒是格外的好,便是有了興致問上一問。
那夥計見靖榕不錯,也是開懷,便是開心說道:“這個叫牛肉泡饃,你嚐嚐,這乃是我們邊城的名產,雖是到處有賣,可我們客棧卻賣的最好,很多人都慕名前來吃呢!你嚐嚐,這個是我新做的,還熱乎着呢……”
“什麼?竟是你自己做的?”靖榕臉上帶了些笑意,驚訝說道。
那夥計自然是賣力——在心上人面前自是要表現自己,況且這老闆娘賜了這樣的好機會,如何能錯過呢?
“是了,我一大早起來做的,你且快吃。”那夥計將牛肉泡饃推到靖榕面前,急急說道。
就着這牛肉泡饃,靖榕倒是度過了一個飽食的早晨。
她尋了個位子,點了壺茶,坐在大堂之中。蘇含玉的客棧人流量極大,來來往往之人衆多,住下的也不少,靖榕的眼左右看着,若是陸廉貞要他在三日之內殺人,那此人便必是在住宿的客人之中。
陸廉貞綁在白鳥身上的紙條寫出所殺之人在這客棧之中。
昨日晚上趁着那些大漢酒醉之極,靖榕在那幾人之間尋找目標特徵,可那幾人都不是……若那些人不是,那目標就很有可能在今日出現。
靖榕捏了捏手中茶水。她經昨日之事,便是學乖了,手上帶了雙手套,連是一雙白皙的手都不露出來了。
來來往往看着那些人羣,要找出一個身上有標記之人和何其困難,加之此人模樣,武功皆不知道,便是要殺,也不知道從何殺起。
只是靖榕全然相信着陸廉貞。
那個人,今日必是會出現的!而且,必是在今日之期——若這要殺之人早在靖榕身邊,陸廉貞絕無可能會說出三日之期!
靖榕看着門口,便是看了一上午,期間男女老少皆有。只是,突的就是面前站了一個人,原是赫雷。赫雷拿着碟牛肉炒飯放在靖榕面前,對她說:“你這樣坐着也是該餓了吧,這是我們那小夥計特意替你做的牛肉炒飯,裡面放了滿滿的牛肉,便是被含玉看到,還罰了幾個銅錢,也只許他在後廚幫忙……這不,我只好到前頭幫忙……”
那赫雷說完,撓了撓後腦勺,臉上一副煩惱表情,可眼神卻是半分也沒抱怨之意。
這牛肉炒飯很好吃,加了些土豆、洋蔥,還有分量十足的牛肉,牛肉切成指甲蓋大小的丁狀,入口鮮香又不塞牙,想來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靖榕默默吃完,說了一句謝。
那赫雷將盤子收走後便是問道:“你今後有何打算?”
想是赫雷知道靖榕現在身份一文銅板也沒有,纔有此一問的——這最後一兩銀子也被靖榕用來換取幾罈子美酒,如今她倒是兩袖清風,落得清淨。
“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是會想到辦法的。”靖榕淡淡說道,語氣裡面倒未含什麼特殊的語調。
赫雷未做什麼動作,倒是躲在門後的夥計聽的牙癢癢。
他本是覺得靖榕現在身無分文,該是求助與赫雷的,只要靖榕開了口,這赫雷就有藉口將人留下了,可哪知靖榕連這個頭都未提,這讓他的心如何平復下來?
那赫雷也不在意靖榕所說之話,又是問道:“倒不如留在這裡,幫我們做些事情,我與含玉商量一下,給你多一些工錢,這樣你便有了上路的盤纏了。”
雖不能叫人心甘情願留下來,可日久生情卻不是作假的,只要靖榕留下,再讓兩人相處久了,總是會生出一些感情來。赫雷心中打的便是這樣的算盤。
只是他卻不知道,今日靖榕便是要走了,而走之前,便是要殺一個人!
靖榕本欲開口拒絕赫雷,可一想到赫雷曾救自己兩次,又見赫雷臉上滿是希翼的表情,那拒絕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也不知爲何,一個“好”字,竟就這樣從靖榕的嘴裡不知不覺地飄了出來。
門後的夥計一蹦三尺高,卻是門打到了膝蓋,疼的半天站不起來,赫雷走過去賞了他一個暴慄,那夥計雖是疼流出眼淚,可臉上笑意卻是半分不減。
可看在靖榕眼裡,卻是酸楚。
那不過是一個違心的謊言而已,卻讓人能開心的笑出聲來,可如果自己說了真話呢?那時的境地,恐怕不單單是一句尷尬便可以概括了的吧。
這樣想來,剛剛吃下去的牛肉炒飯竟不那麼美味了。
臨到晚上的時候,那意料中該來的人還是沒有來。
可卻是被蘇含玉敲響了房門。
“這邊城之中也沒什麼特產,唯是後山上有一處藥泉,亦是我的產業,如何?與我去看看?”那蘇含玉眼角帶笑,端是一副端莊模樣,倒是與白天那潑辣模樣好不一樣。
靖榕想了一想,便是答應。
三日之期到今晚爲止算是過了,只是那人卻還不知道在哪裡。
若是自己未完成陸廉貞目標……
這樣一想,她竟是開始泄氣起來,可雖然是泄了氣,心底卻是一副舒坦。往日裡,她哪敢這幅模樣,想來是離得陸廉貞久了,便是放肆了。
——原來這就是沒有陸廉貞的生活。
靖榕年幼之時遇見陸廉貞,受他一番調教,有了一些本事,後來入了宮中,在那林子裡廝殺,兩年之間朝不保夕生活,便是爲了活着而戰,再是入了宮中,雖是從未見過陸廉貞一面,卻一直在他監視之下。
若是此時,自己就這麼逃了……永遠逃離陸廉貞的鉗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