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榕看着郝連城深這個模樣,猝然之間,是一抹心疼。
郝連城深一向都是無憂無慮模樣,彷彿這世間沒有一件事情是可以難的倒他的。他有一顆比海剛廣闊的心,有一個比沙漠更強悍的性格……可他的母親,卻永遠是他心裡的痛。就像海里面有冰山,而沙漠裡面有綠洲一樣,每一個的心裡,都有一塊最柔軟的所在。
郝連城深的心裡那塊柔軟的所在,只放了兩個女人,一個是靖榕,一個,則是他的母親。
他年幼的時候,他的父皇,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其實在他長大之後,也並未給他過多少好臉色,可他母親,依舊循循善誘,教導他不要去怨恨任何人。
他的母親,是有罪的。
因爲她的存在,蘇含玉才一怒之下離開了皇宮。因爲蘇含玉離開皇宮,所以君王暴怒。因爲君王暴怒,所以後宮遭殃。而這後宮遭殃的罪魁禍首,自然少不得承受衆人怒意。
年幼之時,他有許多的記憶,都是被母親戶在懷裡,而自己的母親,卻在遭受那些宮人的毒打或是謾罵。
當那些侍人、侍女發泄了自己的怒火之後,他的母親,總是會將他抱在懷裡,這樣柔聲說道:“城深啊,不要去試着恨誰,我今日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你……可千萬不要去恨他們……”
說完,她抱住了郝連城深,蒙上了他的眼睛——因爲他那稚嫩的眼睛之中,有的,乃是與年紀不相符合的怒意……
——他不恨郝連城鈺,他也不恨郝連赫雷,他更不恨蘇含玉。
這一切,只是因爲他有一個如此寬厚,如此不爭的母親而已。
可他那最善良,最不爭的母親,如今頂着太妃的名頭,卻被軟禁在皇宮之中……
他知道,自己的姆媽,並不快樂。這種不快樂,不是因爲生活的平乏,而是因爲她的心,會慢慢變得貧瘠……
鬱鬱而終——他甚至想到了自己母親最後的宿命。
不!
絕不可以!
自己的母親,已經曾經經歷過這樣哭夢的歲月了,爲其子女,不能讓她快樂已然是不孝了,又如何能讓她在那個彷彿監牢的地方就這樣死去呢?
——也許便是因爲這個原因,郝連城鈺,纔將自己的母親,封爲太妃的吧。
他在示威。
向郝連城深示威。
他在向郝連城深宣示着自己的權利——你看,你的母親,在我手上,雖然她是你的母親,可我卻可將她封爲太妃,雖然她是太妃,可是,她卻也只是個被囚禁的罪人而已。
“大哥他,是一個實在太無聊的人。”郝連城深突然開口道,“他從小,和我就是不同的。父皇將他當做王位的繼承人培養——王國裡面每個人都知道他會成爲帝君,所以對他畢恭畢敬。他從小沒有得不到的東西,甚至他只是剛剛想到,就會有人將那樣東西送到他面前了。他的人生很充實,可也很空虛,很繁華,但也很無聊。”
這種無聊,便讓郝連城鈺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想法。
如果有一個人和他開始爭奪某樣東西,那人生,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
你看,這世上,總有各色各樣的人,有些人經歷過太多坎坷,他的人生,就是生命所開的最惡劣的玩笑,他的祈求,便只有順風順水,安安穩穩,毫無阻礙地過一輩子,而有些人,人生太過順遂,當挫折尚纔開始萌芽的時候,就有人預先將這萌芽摘除。他一路走來,看到的就只有繁花似錦。
可……
繁花似錦看多了,也就無聊了。
他想像個普通人一樣,狠狠地摔上一跤,摔的鼻青臉腫,摔的像普通人一樣流血流淚……可……不可以……他的人生,是照着別人所給他設計的藍圖走的,而這張藍圖之上,沒有任何險阻,也沒有任何兇險……
他曾經恨過。
可突然有一天,他發現給他設計藍圖的那個人,突然之間在生命裡消失了。
他難受過。
可難受之後,卻突然之間出現了一絲類似於喜悅的心情。
是了。
他可以開始走一段屬於自己的人生了。他的人生,不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不再需要順風順水,他可以掌控太多事情,而第一件事,便是樹立一個對手……
這個對手,需要有足夠的實力,需要足夠聰明,需要有足夠的地位。
兜兜轉轉,可以滿足他條件的人,不就只有一個了嗎?
這個時候,他看着一向讓他厭惡的雲姬,可突然覺得對方順眼了起來——好在有這個女人啊,就是這個女人,生下了郝連城深。
如果沒有郝連城深,自己的人生,該會有多麼無聊呢?
“我若是真的想要謀朝篡位,想來卻剛好順了大哥的意呢。”郝連城深笑笑,他又回覆到了那種笑,那種毫無陰霾的,彷彿陽光一樣的笑。
“那便順了他的意吧。”突然,靖榕開口說道,“如此僵持,某非是要等到城深母親再也等不及的時候嗎?與其這樣,倒不如博他一博,想來,會有些生機。”
“哦……靖榕的意思是,是要我做那篡位之臣?”郝連城深臉上並無什麼訝異表情,只是如此從善如流問道。
“篡位?我可沒有這樣說。”靖榕臉上露出了一個彷彿狐狸一樣的笑容——她極少笑,自然也極少露出這樣的笑,這時候,原本一直等在外面的小狐狸突然攢進了帳篷之中,那雪白的影子直撲靖榕懷中,因是急了,所以弄疼了靖榕的傷口,靖榕摸着對方的耳朵,才讓那小狐狸舒服地眯着眼睛安靜了下來,她將小狐狸抱在懷裡,摸着對方的毛皮,這樣說着,“想要將雲姬奪出來,未必是要登上帝位的,只要讓郝連城鈺自顧不暇,讓這皇宮裡面產生漏洞,我們,不就可以將雲姬帶出來了?”
“可想讓郝連城鈺自顧不暇的兵力我們卻是沒有的。”繆叔這樣問道。
“兵力?我們沒有,可大赤,卻有啊。”靖榕眼尾輕輕一挑,嘴邊勾出一抹淺笑。卻是驚心動魄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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