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劉澤之想出對策,倪新說道:“你先去見見主任吧,不能再耽擱了,審訊必須馬上開始。?如果等到影佐將軍先找我們,讓我們給他一個解釋,就被動了。”
來到李士羣辦公室外間的秘書室,只聽裡間傳來李士羣的聲音:“……好了,你別生氣了……我並不是責怪你,我知道你是無心的……是我態度太急躁了……沒事,你放心吧,我會辦妥的。好的,有什麼新情況我會馬上告訴你……”
劉澤之悄悄笑了一下,低聲對倪新說道:“主任真是個好丈夫。等我換件衣服——你和我一起進去嗎?”倪新點了點頭。
劉澤之換好衣裳,敲了敲門:“主任,我是劉澤之。”
“進來——基本情況倪新給你說了嗎?”
劉澤之深知李士羣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葉吉卿的責任撇乾淨,其次就是保護倪新不受池魚之殃。從而不授政敵與把柄。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儘可能減少己方損失。他答道:“大致情況倪新告訴我了,請主任放心。清者自清,這件事和夫人完全沒有關係,夫人是個菩薩一樣的好人,善良、直率、心腸軟。您又位高權重,宵小之輩想打您的注意,很多人都妄想從夫人那裡入手。不管這個姓莫的是何方神聖,他們想破獲大日本帝國在重慶諜報網的計劃肯定是破產了。所以屬下認爲能審出其他有價值的情報最好,審不出來也沒有什麼。但是一定要讓她招供他們利用夫人的善良達到不可告人目的的險惡用心。並且要把倪新發現事情有異,將計就計,以身犯險的計謀說清楚。”
這番話很對李士羣的胃口,他點了點頭,說道:“說的不錯,我也是這個意思。我已經命令淺野一健協助審訊。這就開始吧。倪新,你陪我到監聽室。”
李士羣讓淺野一健這個日本人蔘與審訊,爲的當然是向影佐禎昭表示審訊的力度和公正,並沒有因爲事涉自己的太太和秘書而有所偏私。好在淺野一健這個人是個赳赳武夫,蠻力有餘智謀不足,和心機深沉、機敏幹練的山木龍三不可同日而語。對付他,劉澤之還是有一定勝算的。
刑訊室裡,劉澤之命令打手:“把人犯帶上來。”
由於之前只進行過兩次訊問,並沒有動刑,神情疲憊、容顏憔悴的莫豔琳衣着還算整齊。劉澤之示意她坐在主審對面一張固定在地面上的鐵質凳子上。問道:“姓名。”
“……”
“你的真實身份?”
“……”
“你來上海的目的?”
“……”
“你有哪些同夥?他們都在那裡?”
“……”
莫豔琳一言不發,劉澤之心道中統的這個特工看起來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但願她能經受考驗。他點着一根菸,冷笑道:“莫小姐,你一個弱質女流,我不願意動粗,可是你也別逼我。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
“這間刑訊室裡,我們曾經審訊過軍統上海站的很多人,李立、段文濤、阮波……這些大男人沒有一個能保持沉默,沒有一個最後不是屈服於酷刑之下。你覺得你可以例外嗎?”
“……”
劉澤之和淺野一健對視了一眼,低聲問道:“用刑吧?”
淺野一健答道:“你做主吧。”
“來人!問了這麼長時間,這位小姐想必口渴了,給她灌點辣椒水,解解渴!”灌辣椒水是酷刑中比較溫和的一種。
兩名打手撲上前來,粗暴的倒拖着莫豔琳到了刑架邊上,七手八腳的把她綁到刑架上。一名打手熟練的一手強行擡起她的下頜,一手掰開她的嘴。另外一名打手端起一碗辣椒水強灌了進去!
莫豔琳劇烈的咳嗽着,血沫夾雜着辣椒水噴濺而出。劉澤之起身走到刑架邊上,俯身低頭看着莫豔琳,冷笑道:“感覺怎麼樣?還想再試試嗎?實話告訴你,76號有四十八種刑法,這是最溫柔的一種。一個人,只要他是血肉之軀……”
莫豔琳狠狠的吐了劉澤之一臉血痰!怒罵道:“你這個漢奸!白披了這張人皮!”
打手趕緊遞過來一條幹淨毛巾,劉澤之擦了把臉,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來人,上老虎凳!”
打手們把莫豔琳綁到了老虎凳上,劉澤之回到座位上,喝了兩口茶。心裡盤算着只要莫豔琳能熬過老虎凳這一關,自己就向李士羣建議:繼續用刑,莫豔琳也未必會屈服,萬一人犯死於酷刑,難免有殺人滅口的嫌疑。再說時間也不允許了,不妨先把人關起來。莫豔琳不招供,固然不能完全撇清葉吉卿和倪新的責任,但是也不能落實這二者的責任。
從日軍司令部已經抓捕了其他人,並且得到了口供,卻遲遲沒有來找76號,也沒有采取行動擴大戰果,這一情況來看。中統的這條線應該是以莫豔琳爲主,其他人都是配合她行動的,不會掌握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只要能暫時把莫豔琳關入76號牢房,爭取到一天的時間,自己就可以直接向重慶發報,搞清楚莫豔琳到底是什麼人?從而有機會決定下一步怎麼辦。
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打斷了劉澤之的思緒。打手們已經在莫豔琳腿下墊到了兩塊青磚,莫豔琳滿頭都是豆大的冷汗。打手們看了一眼劉澤之,劉澤之示意繼續用刑。
第三塊青磚被狠狠的塞進莫豔琳的腿下!只聽“咔嚓”一聲,莫豔琳痛苦的慘叫着!她的腿骨折了!劉澤之站起身來,走到老虎凳邊觀察着。淺野一健也跟在後面走了過來。他正想開口和淺野一健商量暫緩用刑,向李士羣彙報。莫豔琳止不住顫抖的呻吟着,說出了一句話:“我……想見一見……倪新……”
劉澤之心裡一寒,想見一見倪新?莫豔琳什麼意思?作爲一個特工,莫豔琳利用感情做幌子接近倪新,倪新反過來虛以委蛇,將計就計,這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嗎?這個時候提出想見一見倪新,她想幹什麼?倪新就在隔壁的監聽室裡,現在這個時候,只要倪新也願意和莫豔琳見面,或者說李士羣認可他們會面,劉澤之沒有任何辦法阻攔。
監聽室裡,倪新看了一眼李士羣,沒敢說話,靜待指示。李士羣想了一下,低聲交代了兩句,倪新點了點頭,答道:“屬下明白。請主任放心。”
來到刑訊室,倪新故作精神萎靡,囁喏着低聲懇求:“求你讓我和她說幾句話。”
劉澤之哼了一聲,勉爲其難的走回座位,靜觀其變。倪新走到老虎凳旁,長嘆了一聲,溫顏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實在是不知道事情會到了這種地步……他們下手也忒……”他轉頭對幾名打手說道:“先把人放下來。”
76號的打手也都是見過大場面的,如何不明白?佯裝不敢照辦,回頭看着劉澤之。倪新語帶懇求:“劉秘書,請你……”
劉澤之抽了兩口煙,冷笑了一聲,很不情願的擺了擺手,示意打手照辦。打手取出青磚,解開莫豔琳,
倪新四處看了看,似乎是想找一個比較舒適的地方安頓左腿骨折了的莫豔琳,又無計可施,不敢再和“凶神惡煞、不通情理”的劉澤之商量。他低聲嘆道:“豔琳,我們總算是相識一場,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心裡……可是你也知道,我做不了主,除非你願意……我纔有說話的餘地……你可能還不知道,因爲你,我也很快會被停職審查,可是我並不後悔。我有一種感覺:你對我……我們之間……雖然是對手,可是並不是完全沒有一點真感情……如果不是這場該死的戰爭,我們應該是很般配……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作爲一個特工,莫豔琳如何不知倪新這番話全是矯飾的違心之語,可是即將溺斃的人,抓着一根稻草,也會拼命掙扎。她無力的說道:“你們已經抓住了其他的人,他們也招供了,我們的計劃就是通過日軍司令部或者你,搞清楚日本人在重慶的諜報網,從而破獲它。我沒有你們需要的東西了。求你,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好不好?”
倪新“痛苦”的搖頭道:“豔琳,你怎麼還不明白?我是真的做不了主。我心裡一萬個不忍,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你不瞭解他們都是些什麼人,這裡是什麼地方……如果能讓我重新選擇,我寧願和你遠走天涯……可惜一切都晚了……”
莫豔琳想了又想,說道:“我承認是我利用了李太太葉吉卿,也利用了你,你們是被我矇蔽了,和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求你了,別再用刑了,我實在受不了了……”
倪新思忖良久,回頭對劉澤之“低聲下氣”的說道:“劉秘書……我……能不能先讓醫生來處理一下……我的意思是……”
沒等劉澤之有所表示,淺野一健重重的把手中的茶杯墩在桌子上,哼了一聲,疾言厲色的答道:“倪新,你想幹什麼?!你真的想破罐子破摔,和這個女的同流合污嗎?我警告你:不要一意孤行,自做孽不可活!”
倪新臉色一變,不敢再說話。劉澤之開口說道:“倪新,你出去吧。來人,繼續用刑!這一次讓這位漂亮的小姐嘗一嘗竹籤子刺穿十指是什麼滋味!”
倪新不敢阻攔,也不“忍心”出去,一名打手上前重重一把推開他,另外兩名打手把莫豔琳重新綁上刑架,右手固定在一塊鐵板上,拿過一根長長的竹籤子,狠狠的扎進了莫豔琳的食指!莫豔琳慘叫一聲,昏厥過去!
劉澤之命令打手:“潑醒她!”
一盆夾雜着冰塊的冷水兜頭潑下,莫豔琳慢慢地找回了意識,她痛苦的呻吟道:“你們……殺了我吧……”
“莫小姐,這還只是一根手指,俗話說的好:十指連心。你想繼續嘗試下去嗎?”
倪新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了,衝到劉澤之面前,大聲說道:“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你想幹什麼?別再用刑了!我求你了!”
“來人,把倪新轟出去,關進牢房,聽候處置!繼續用刑!十根手指刺穿之後,還有十根腳趾,慢慢來,不着急……”
終於,莫豔琳崩潰了,她痛苦地說道:“我說……我知道軍統的一個秘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