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聲傳到76號,大門口的劉澤之嚇了一跳,趕緊命令身邊的兩名下屬:“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注意安全!你去通知內衛組,加強戒備,聽聲音爆炸就發生在不遠處,也許是衝着76號來的。”
又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槍聲也越來越密集,劉澤之對大門口的八名警衛說道:“你們六個散開,進入戰鬥狀態,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不得離開大門,以防敵人調虎離山!你們兩個跟我來!”
剛剛上任的內衛組組長李學惠也被爆炸聲、槍聲驚動了,他立即命令全體人員進入緊急狀態,除了分頭保護各部門長官的人員之外,其他的人全部趕往牢房警戒。只要76號內部不出事,內衛組就算盡到了責任。
行動隊長權菅祜命令手下的行動人員集合待命,親自帶着幾名特工趕到大門口,門口的警衛過來報告道:“權隊長,劉處長命令我們守好大門,不得中了對手的調虎離山之計,他自己帶了兩個人去現場查看。”
權菅祜命令道:“你們四個也過去看看,從槍聲判斷對手人數不少,別讓劉處長寡不敵衆。”
這時已經聽不到槍聲了,四名行動隊的特工沒走多遠,劉澤之帶去的兩個門口的警衛一個人揹着渾身是血的傷員,另外一個在一幫照應着。後面是劉澤之和臉色鐵青的田中勝榮。
權菅祜命令把傷員送到醫務室,低聲問劉澤之:“到底出了什麼事?”
“兩死一傷,一個叫什麼……想不起來了,美國人被劫走了,田中勝榮不願多說,只說要去見倪局長,你派幾個人過去勘察現場,前面公交車站向右拐,不到二百米就是事發現場。倪局長命我接人,現在人不見了……我也得去覆命。”
田中勝榮來到倪新的辦公室,直截了當的說到:“倪局長,我接電話一用,必須馬上向將軍彙報,立即追捕劫走洛佩茲、殺害大日本特工的兇手。”
幾分鐘後,劉澤之來到倪新的辦公室,田中勝榮已經向小野平一郎作了彙報,並向倪新說明了經過。
倪新略一思索就明白中了軍統聲東擊西的奸計,見到劉澤之問道:“派人去勘察現場?”
“已經有人去了,傷員也送到醫務室了,我去看了一眼,估計沒有生命危險。”
田中勝榮板着臉說道:“剛纔倪局長問道是何人所爲,從狙擊手的身手看大約是周成斌,奇怪的是小野將軍命令我把洛佩茲先生轉到76號,我二十分鐘後就出發了,路上也沒有耽擱,軍統怎麼會把時間拿捏得如此準確?”
倪新答道:“你懷疑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田中君,你仔細想想司令部都有誰知情?”
“將軍親自交代的我,以前軟禁洛佩茲的幾個人知道我帶走了他,但是並不知道我要把人帶到76號,隨行的司機、兩名特工是上了車才知道的。您這裡知情人有幾個?”
“除了我,只有劉處長,澤之,你還告訴過別人嗎?”
劉澤之答道:“自然沒有,時間這麼緊,哪有功夫說這些?再說我也不能如此不懂規矩。只是叫了幾名部下分頭收拾——是叫洛佩茲吧——要住的辦公室,佈置暗哨,大致停當後,就帶人去大門口迎候田中君。”
田中勝榮意味深長的盯着劉澤之:“那就要請劉處長給我一個解釋了。”
劉澤之大爲不滿,反駁道:“什麼解釋?你是懷疑我?我離開倪局長的辦公室就去了行政科,一路上只去了一趟洗手間,既沒有打電話,更沒有離開76號,怎麼通風報信?如果有內奸,我倒覺得田中君是唯一的嫌犯!”
田中勝榮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因爲你知情最早,這件事最大的疑問是:即使有人通風報信,軍統也不會這麼快就做好了襲擊劫人的準備!你自己告訴我參與襲擊的有五六個人,還不包括那名狙擊手,周成斌召集這麼多人需不需要時間?選定狙擊點需不需要時間?只有你通風報信,才勉強來得及。”
倪新擺手訓道:“劉處長,不得無禮!田中君是客,有話好好說。”
雖是責備劉澤之,倪新這幾句話卻直言田中勝榮是外人,田中勝榮不再說話,暗道還是馬上回去向小野平一郎彙報。
倪新說道:“小野將軍轉移洛佩茲到76號是臨時起意,即使有人泄密,軍統的行動也不可能如此神速。田中君,你是當事者,你覺得軍統是有備而來,還是倉促行事?”
田中勝榮想了想,老老實實的答道:“是有備而來,事先經過周密的策劃。”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周成斌派人制造淞滬佔領軍司令部爆炸,只是障眼法,以他對小野將軍的瞭解,將軍很有可能轉移洛佩茲到包括76號在內的其他地方,而周成斌設下了幾個行動組,分別埋伏在這些機關通往司令部的途中,76號的可能性最大,所以由他親自指揮。”
田中勝榮將信將疑,答道:“倪局長這番推測也有道理,不過……時間拿捏得如此準確,可能嗎?”
劉澤之答道:“時間並不準確,最恰當的襲擊劫人地點應該是在途中,而不是距離76號如此之近的事發地點,稍有耽擱,也許就會被76號包圍殲滅。”
倪新搖頭道:“錯了,司令部和76號之間可以走的路何止一條兩條,軍統總不能處處設伏吧?而事發地點雖然快到76號了,卻是必經之路。時間拿捏的準確,也有可能只是運氣。”
劉澤之恍然大悟:“局長說的是。”
田中勝榮不屑的看了劉澤之一眼,說道:“如果真如倪局長所料,周成斌的能力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慄。”
倪新答道:“更讓我佩服的是他對小野將軍心理的把握……田中君,你回去向將軍彙報吧,劉處長,寫一份你離開我的辦公室後,到突襲發生之間的行蹤簡報,要有證人,越具體越好,下班前交給我。”
劉澤之很不高興,卻也只得答應了一聲“是”。
聽倪新這麼說,田中勝榮心裡好受了一下,起身告辭。倪新親自送到門口,卻說了一句:“田中君不是76號的人,對你的調查只能由小野將軍出面了。恕不遠送,慢走。”
似是因爲賭氣,劉澤之交出的行蹤彙報洋洋好幾篇,事無鉅細,精確到了每一分鐘,還附有證人,例如傳達室、總機、同事等人的簽字。倪新看了看,笑笑對劉威平說道:“走個程序,覈實一下,存檔。”
蘇北經過大半天的激戰,雙方損失相當,國?軍死戰不退,日軍不得不暫時撤離,國?軍佔領了包括數個鄉鎮在內的方圓幾十公里的地域,和原來軍統第三縱隊的游擊區、韓長官部佔領的國統區連爲一片。而追捕劫走美國人洛佩茲的數個行動組也毫無收穫,一天之內,連遭重創的小野平一郎頗爲沮喪,枯坐在辦公室裡徹夜未眠,苦思對策。
與小野平一郎坐困愁城不同的是周成斌當天晚上帶着餘浩辰、馮根生等人,趕到了第三縱隊的駐地,同來的還有美國人愛德華洛佩斯。
見到周成斌,張弛行了個軍禮,周成斌笑道:“辛苦了,沒給咱們軍統丟臉。以後第三縱隊有了自己的根據地,兵員、餉源就不用全指望局本部了,淞滬地區今後的情報戰從今天起,進入另一個嶄新的階段。”
張弛也很高興,答道:“局本部策劃得當,周局長指揮有方,韓長官部全力支持,纔有此次勝利,屬下怎敢居功?”
“我方損失大嗎,以後的防衛,韓長官怎麼說?”
“損失不小,好在上次從上海搞到的米勒先生的那批藥品,除了運送到局本部的,我們留下了一批,沒有再因爲藥品匱乏造成傷員的二次傷亡。韓長官同意留下兩個加強連由我們指揮,何時撤走,也由你決定。我想第三縱隊擴編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到時候這兩個連就可以交還給韓長官了。”
周成斌說道:“邊走邊聊,你帶我去戰地醫院看看傷員,除了這次用的,我們手裡的藥品我已經全部交給韓長官的軍需處了,以後……再想辦法吧。”
“軍需處吳處長讓我轉達他對您的謝意。按照您的吩咐,葛佳鵬和唐吉田已經做好了出發去重慶的準備,趁着這兩天日本人新敗,儘早出發爲宜。就是懂英語的人不好找,打聽到了幾個,都不在本地,最後只找到了一個在洋行裡當過兩年雜役,懂點口語,勉強能交流。”
“這隻能這樣了,愛德華洛佩茲是個藍眼珠紅頭髮的美國人,太顯眼,讓葛佳鵬儘可能的爲他化妝,然後就安排他們出發吧。此人到了重慶,那批軍統亟需的諜戰設備就會通過駝峰航線運過來。”
張弛答道:“是,我送您到醫院後,就去安排。周局長,我對你可是更崇拜了,從日軍司令部裡毫髮無傷的把人劫出來,除了您,誰能辦到?對了,周局長,那批物資我們能分多少?聽說好東西不少,特別是便攜式電臺、彩色膠捲,太需要了,其他的也是好東西,我想……”張弛不好意思的笑道:“由你做主吧。”
“這我哪能知道?按照規矩,物資分配基本上都由毛先生做主,戴老闆無暇過問。局本部總務處自會請示毛先生。”
張弛笑笑說道:“唐吉田那個人,太老實,總務處肯定欺負他,我想……給毛先生寫封信,再讓陳勁鬆幫着說說。”
周成斌嘆道:“你搶物資的樣子,倒是和郭烜有幾分相像,唉,你看着辦吧,僧多粥少,也別做的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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