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服於酷刑的葛佳鵬終於崩潰,下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影佐禎昭問道:“你來上海的目的?”
“張弛犧牲,戴老闆擔心上海分局,獨力不支,派我增援。”
“你和上海分局如何接頭?”
“在火車站外,一公里路南,有家加油站,那裡有輛車,有人等我。”
葛佳鵬緩過一口氣,眼神愣怔,望着刑訊室的牆壁出神。影佐禎昭似乎不願意一開始就給葛佳鵬過大的壓力,換了個話題:“葛先生,我還是那個要求:替我主持一個短期培訓班,而後我就放你遠走高飛。”
葛佳鵬轉頭看着影佐禎昭,苦笑道:“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
影佐禎昭反問道:“回答我的問題:願意,還是不願意?”
葛佳鵬低頭默然。
影佐禎昭沒有給他後悔的餘地,命令道:“葛先生——來人,繼續接通電源!”
葛佳鵬驚恐的答道:“不,不要,我……願意合作。”
影佐禎昭微微一笑:“把葛先生解下電椅。倪桑,培訓班的相關事宜安排好了嗎?”
倪新答道:“將軍親自出面開導葛先生,自然不會沒有收穫。屬下已經提前安排好了,隨時可以開課。”
萬沒有想到影佐禎昭用最常用的手段:酷刑,拿下了葛佳鵬。莊毅走上前陪笑道:“影佐將軍,莊某來上海的時候,負有相互交流的職責,能否在培訓班給我留兩個名額?”
影佐禎昭端起茶杯,呷了幾口,才慢條斯理的答道:“莊桑開口,當然沒有問題。沈桑,你也參加吧,不過培訓班是全封閉的,請二位體諒。”
莊毅答道:“莊某還有些瑣事,就讓我的兩名隨員參加吧。”
葛佳鵬被捕後,影佐禎昭第一時間向岡村寧次彙報:拿下葛佳鵬,協助轉運貴金屬的計劃。進而培訓一批作僞的技術人員,當即得到了許可。身爲軍備處處長,貴金屬運到日本本土後,大本營會給華東佔領軍調撥大批軍備,沈瑞宏參與審訊、運輸,也算是順理成章。
影佐禎昭又道:“倪桑,明天開課,由你負責教務。”
二十七號上午八點,劉威平彙報道:“局長,葛佳鵬還算配合。從軍醫院請來的醫生也爲他檢查了身體,開了一些藥。醫生說葛佳鵬身體底子不錯,只要四十八小時之內不再繼續用刑,半年內仔細調養,就可康復。”
“知道了,威平,我離開期間,76號暫時由錢隊長負責,你來協助。如遇突發事件,向影佐將軍彙報。”
川崎哲也進來報告:“倪局長,汽車準備好了。”
參加短訓班的二十來名學員在76號會齊,上了兩輛十輪大卡車改裝的客車。倪新帶着謝威、何其莘等十二名隨員,乘坐三輛轎車,換了身乾淨衣裳,臉色蒼白、精神委靡的葛佳鵬與倪新同車,出發離開了76號。
車隊駛出上海,開往南京。葛佳鵬聽天由命,閉目養神。下午一點,到達南京,引人矚目的卡車和三輛轎車分開了,半個小時後,轎車開進正金銀行後門,提前接到指令的警衛引導轎車下了地下停車場。衆人下車後,汽車從另外一個門開走。
卡車上的人員早幾分鐘也到了,排隊恭候。昨天午夜來這裡提前佈置一切的盛豐棟、張佔迎上前來,倪新四處打量,盛豐棟跟在身後,倪新問道:“一切都就緒了嗎?”
盛豐棟答道:“是的,唯一的一條電話安裝在爲您準備好的臥室兼辦公室內,只能打出,不能打進來。”
倪新命令道:“從即刻起,你們兩個換班,所有需要的物資、給養均由我親自通知你們提供,放到那部只通向地面一層的電梯內。你們帶領的後勤人員不得進入地下室。”
倪新並不擔心葛佳鵬叛變的消息走漏,正好相反,臨行前他已安排劉威平去找幾家素來合作態度良好的媒體,主動透露消息,並提供了葛佳鵬的照片。他擔心的是馮根生推測,葛佳鵬在無意中證明了馮根生推測的那個所謂的“軍統高級臥底”探知實情運輸貴金屬的實情。
盛豐棟答道:“是。”
兩三步之外,身受酷刑的葛佳鵬似是眼前一黑,搖晃了一下,早有準備的張佔佯裝下意識的一把扶住:“沒事吧?葛先生?”就在這一剎那,張佔把很小的一片藥片塞給葛佳鵬。
葛佳鵬無力答話,只搖了搖頭。
倪新命令道:“何處長,送葛先生去第二間宿舍休息。盛處長、張佔,你們去忙吧。”
寬敞堅固的正金銀行地下室,東面被改裝成兩間大車間,中間隔成十來間小房間,從窗戶向內望去,有三間好像是辦公室,另外七八間各放有兩三張上下鋪。西側是四間倉庫。
倪新命謝威先安頓衆人,對葛佳鵬說道:“條件簡陋,要讓葛先生受委屈了,請吧,到辦公室裡再談。”
二人坐定,倪新笑道:“培訓班的事先放一放,從今天起,請葛先生負責,僞裝財政部和特種經濟工作處在淞滬地區徵集到的第一批貴金屬。以參與培訓爲名的這些學員,都是你的助手。”
葛佳鵬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伶牙俐齒的他自屈服於電刑後,很少開口。
倪新又道:“李士羣主任生前曾說過:最好的培訓就是實踐,我深以爲然,葛先生你以爲如何?”
葛佳鵬嘆道:“事到如今,我‘以爲如何’,還有意義嗎?行,我答應幫忙。希望倪先生能兌現時候放我遠走高飛的承諾,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倪新暗道:葛佳鵬一副萬念俱灰、隨遇而安的做派,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以爲沈瑞宏是軍統的臥底,這一切都是姓葛的在演戲,還真有很大的可能被他騙過。唉,軍統,人才濟濟,希望事成後,能說服回頭無路的葛佳鵬爲自己所用。
倪新笑笑,沒等他開口反駁,葛佳鵬問道:“有多少需要僞裝的物資?倪局長希望僞裝成什麼東西?給我的期限有多長?”
葛佳鵬似是不願多說,直接談到了具體問題。
倪新答道:“五天的時間,十月二號午夜起運,五噸物資,除了這個地方,還有另外兩處工作地點,我提議僞裝成可以運上民用客輪,而不起眼的物資。”
“你是準備讓人以旅客的身份把物資帶上客輪,還是以運送客輪公用給養,或者燃料的名義,裝上客輪?”
倪新答道:“這兩種方式我想同時採用。黃金的一半和其他物資派人隨身攜帶,其他的可以僞裝成民用客輪上的公共給養。”
葛佳鵬繼續問道:“主要運走的貴金屬裡黃金有多少?如果不方便,權當我沒問。其他物資?哪是什麼?”
認真投入工作的葛佳鵬不見了平日的不拘小節,倪新很有幾分賞識,加之他堅信除了影佐禎昭特意安排的沈瑞宏,葛佳鵬絕沒有和外界聯繫的渠道,如實答道:“沒有什麼不方便,徵集到的貴金屬中的絕大多數黃金要運回日本本土,大致有二點二噸,白銀中的七成留在中國戰區,要運走的有二點五噸,其他的物資你就按八個一米見方的鐵箱子計算吧。”
葛佳鵬心道:八個鐵箱,裝的難道是鉑金?他求證道:“這八個鐵箱有多重?換個說法:裡面是不是也是金屬?”
“不是,體積雖大,重量較輕,價值也不比黃金低。”
葛佳鵬暗暗斷定:應該是日本強盜從中國搶走的珍貴文物,一定要一同搶回來!他思忖道:“用旅客的名義,隨身攜帶,大致是一半,七十個人,現實嗎?”
倪新心知葛佳鵬爲了便於劫奪,纔有此提議。他笑笑答道:“南京和日本人的軍警機關,找七八十個可靠的人,還不算難。上海和日本本土客運繁忙,每天都有四至六班大型客輪往返,每艘客輪上安排十五到二十個人,不算很顯眼。”
葛佳鵬盤算了一會,說道:“倪先生,你已經決定了我只能照辦,可有句話要說在前頭:七八十個人蔘與運輸,我不能保證不泄密,也不能保證黃金一份都不丟失。”
倪新微微一笑,答道:“這個本就不必由葛先生做出保證,你只要做好僞裝即可。”
葛佳鵬點頭答應,拿過公函紙,洋洋灑灑泄露三張多,說道:“我需要這些物資,何時能準備好?”
倪新接過細看,大部分都是很常見的東西,又問了幾個從前沒見過的材料,也覺得並不如何出奇,答道:“今天下午就可備齊。”
葛佳鵬又開列了一張清單,說道:“這是需要的工具,請一併準備。”
倪新點頭答應:“葛先生,今後要多借重,請先休息,準備好之後我來找你。”
盛豐棟、張佔不敢怠慢,下午一點,就備齊了所需物品。葛佳鵬也不待倪新催促,把同來的人三人一組,分爲十個小組,開始工作。
參與工作的除了倪新、謝威、何其莘,其他的人都是以參加短期培訓班爲名,從76號、政保總部、市警署等軍警部門挑選來的,多少都有些基礎,工作進展的很順利。除了關鍵的步驟,親自操作之外,葛佳鵬還耐心的指點着遇到的種種問題。
倪新暗喜:五天過去後,即使葛佳鵬得知被騙,不肯合作,這些人的水平也會有所提高。當然,真正的高手,不是這幾天就能培養出來的。他更渴望葛佳鵬能真心投誠,想着利用這個機會好好相處,之後策反,就會事半功倍。打定了主意,倪新放下身份,自動參與工作。並命令何其莘等人取消監控,禮遇葛佳鵬,反正包括葛佳鵬在內,一衆人等誰也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繫。而且何其莘等人並不知道真正的計劃,何況也要給葛佳鵬和沈瑞宏留出接觸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