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七日凌晨三點,孫棟盛從電報室回來,坐立不安的馮根生迎上前去問道:“老孫,怎麼樣了?”
“還是沒有消息,葛佳鵬回電了,說他無法聯繫上週局長親自掌握的那個行動組,爲了以防萬一,他已經通知其他行動組暫時轉移,三天後聽候進一步的指示。李奕那裡沒有任何消息,張副局長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馮根生說道:“不能再耽擱了,必須馬上向局本部彙報。”
孫棟盛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
凌晨四點,值班的韓秘書匆匆趕到渝園叫醒了毛人鳳:“毛先生,上海分局孫棟盛和馮根生聯名發來的急電:周成斌失蹤,張弛策反失敗,下落不明。詳細的情況他們也不知道,說是正在設法和軍刀李奕聯繫。”
毛人鳳的心咯噔一下,睡意全無,接過電報,說道:“甘敏的電臺和上海分局互不從屬,命令電訊處密電組緊急和他聯絡。來人——”侍衛應聲而入:“備車,回局本部。”
四點整,韓秘書來到辦公室:“毛先生,密電組正在持續呼叫甘敏,目前還沒有迴應。”
“劉澤之在哪裡?讓他馬上來見我。”
“是,屬下這就派人去找。”
同一時間,徹夜未眠的倪新帶隊回到76號來見小野平一郎:“將軍,貝當路的軍統聯絡站被摧毀,那裡的四名軍統匪類身手不錯,拼命頑抗,槍戰中一名被擊斃,兩名受傷,傷勢都很嚴重,屬下把他們都帶回來了。可惜的是我方參與行動的特工一死四傷,更可惜的是沒有發現周成斌的蹤跡。”
見倪新的右手腕包紮着,小野平一郎關切的問道:“你的手腕是怎麼回事?受傷了?”
“謝謝將軍關懷,沒事,近身肉搏的時候受了點輕傷,腕骨骨裂。”
“那也不能大意,去拍張片子,打個封閉。以後不必親身犯險。”
“是,我一會就去。將軍,您審問艾高文、武順、甘敏,可還有收穫?”
小野平一郎:“武順抵死不招,何其莘正在審問甘敏,還沒有收穫。我親自繼續提審艾高文,謝威也在場,艾高文沒有再說出其他有價值的情報,不過他說曾奉命去過邵東書在上海的公寓,也許冤枉了邵東書?這件事放一放吧,過兩天再說。”
“邵東書目前在提籃橋監獄服刑,您說得對,要先定下來如何處置,再提審邵東書不遲。將軍,您說艾高文是有所保留?還是就知道怎麼多?”
“我們抓捕的軍統匪類也不算少了,艾高文是其中最好對付的一個,雖說是你設計誘供,此人的節操——”小野平一郎不屑的搖頭:“我實在是不敢恭維,我想他應該是就知道這麼多,他招供說剛擔任周成斌的助手,此次行動假如推遲一段時間,收穫就大了……當然,這也不是提前能預知的事。”
倪新陪笑道:“這可難了,抵死不招的,將軍頭疼;輕易就招供的,您又看不上。”
小野平一郎也笑了,問道:“當然還是希望多幾個艾高文這樣的人。倪桑,有周成斌的的下落嗎?”
“暫時沒有,屬下抓捕貝當路唱片店裡的四名軍統行動人員時,他們明顯是倉促應戰,如果周成斌是他們救走的,第一不會不轉移,其次也不會毫無防備。”
“你說得對,周成斌到底去了哪裡?”
倪新答道:“屬下也覺得匪夷所思:按照留在現場的血跡推測周成斌傷勢不輕,我帶人上到地面也就用了三分來鍾,這麼短的時間,周成斌怎麼就無影無蹤了?將軍,屬下建議馬上提審我剛抓捕的那名沒有受傷的軍統行動人員,即使找不到周成斌,也許會有別的收穫。”
小野平一郎信心缺缺,嘆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周成斌策反蘇東然部後,調整了上海分局的人事安排。這個行動組直屬他領導,本來就不會和其他人,包括張弛在內聯繫,時間長了,也許會知道一些情報,現在……罷了,盡人事聽天命吧,傳令下去,一刻鐘後我親自審訊。倪新啊,你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吧——進來!”
川崎哲也進來報告:“將軍、倪局長,於隊長髮來急電:他已經抵達廖濤和部,廖濤和團長說他手下的三營營長李奕突襲團部,劫走了張弛。於隊長趕到的時候廖團長親自帶團部警衛連追擊,於隊長已經把七十九團其他在團部的軍官暫時控制起來了。”
什麼?小野平一郎大吃一驚,接過電報,命令道:“倪桑,我馬上要趕去司令部向岡村將軍彙報,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是。將軍,我送您。”
倪新拉開房門,隨侍小野平一郎向停車場走去,邊走邊道:“將軍,屬下有種感覺:張弛被劫走,廖濤和真的不知情嗎?會不會是廖濤和夥同張弛設下的一個局?事出突然,韓德勤部接應的部隊沒有到位,廖濤和不敢倉促起事,又不願把張弛等人交給於思文,所以……”
“有這種可能,如果廖濤和以追捕爲名一去不返……廖濤和的父母,還有新婚不到一年的妻子,幾天前被‘請’到了南京……倪桑,這半年來謝威藏身的在鎮江的小院,都有誰知道?”
“除了屬下和謝威,只有奉命去接謝威的盛豐棟。那裡有我派的四名‘照料’謝威起居的特工,還沒有來得及撤回。那裡距離南京只有七十多公里,您的意思是想‘請’廖濤和的家眷在那裡暫住?”
“是的,你去找盛豐棟,命他去司令部見我。”
“是,屬下這就安排。”
凌晨五點,重慶葉君遠的辦公室,窗簾拉的嚴嚴實實,四個人正在鏖戰。葉君遠嘆道:“今天可是輸慘了,澤之,在上海和你打過牌,那一次可是我以一贏三。”
劉澤之笑道:“那是倪新讓我們幾個哄着你玩!門前清都不敢胡牌。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有一年的時間,以教英國人打麻將掙學費。”
鞏組長奇道:“我怎麼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倪新,就是那個76號的當家人?老葉怎麼還和他玩過牌?”
葉君遠解釋道:“我落入76號手中,倪新想誘降我。陪我玩牌的三個人,倪新還罷了,你和丁林傑,都是軍統的叛將。那個時候我恨死了你們了!沒想到你居然是自己人,對了,丁林傑是怎麼死的?方便說嗎?”
劉澤之感慨道:“是我一時不慎露出了破綻,丁林傑怕孤證不能致我於死地,繼續尋找證據,他的母親不知道爲什麼知道了這件事,大義滅親……這樣的母親,我實在是愧對她,我這個人,命犯孤煞……”
鞏肅和怕引發劉澤之的隱痛,趕緊換了個話題:“打完這把,十二圈就結束了,還玩嗎?”
陳勁鬆答道:“我也是輸家,明天輪休,再玩四圈,這個時候我們四個出去,太惹人注目了。”
劉澤之點頭道:“好,再玩四圈就有人來上班了。老葉、老鞏,我明天輪休,散了局我和勁鬆開他的車去溫泉,你們去不去?”
“明天我們都不休息——誰啊?”敲門聲響起,四人都是一愣:這個時候誰來了?辦公室聚賭,說起來可不好聽,爲這事被關幾天禁閉,或是受個處分,丟人可就丟大發了!葉君遠起身應門,其他三人七手八腳的收拾。
“是我,老韓。葉主任,你見到劉澤之了嗎?聽門衛說他晚上八點來找過你,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葉君遠打開門,笑道:“劉秘書啊,他在我這裡,我們商量點事……那什麼,澤之,有人找你……”
韓秘書走進來,一看眼前的情景,當即明白。劉澤之笑道:“老韓,怎麼這個時候來找我?”
韓秘書意味深長的笑笑說道:“找你可真不容易,好幾個人找遍了你可能去的地方,我還打電話追到溫泉,說是你定了今天的房,誰想到你在這——商議公事,還恰好是四個人。”
劉澤之笑笑沒搭話。老韓又道:“毛先生找你,趕緊走吧。”
劉澤之一邊走一邊問道:“毛先生昨天下班不是回渝園了嗎?出什麼事了?”
“上海分局出大事了……”
陳勁鬆和葉君遠隱約聽見了這句話,臉色均是一變。
來到辦公室,毛人鳳說道:“韓秘書,戴老闆的車來了,你去彙報。澤之,上海分局孫棟盛和馮根生聯名發來急電,你看看吧。”
看完電報,劉澤之憂心忡忡:“同時失蹤?一定是出了大事。毛先生,張佔被啓用了嗎?”
“十來天前,周成斌提出過啓用的申請,我命令他便宜行事。”
“也就是說周成斌離奇失蹤後,和張佔無法聯繫,而高瑞,沒有電臺,她會不會設法和根據地取得聯繫?”
毛人鳳答道:“你的思路是對的,必須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纔好應對。周成斌彙報過高瑞的身份,不過是倪新家中的一個傭人,她能知情嗎?僥倖得到情報,能有機會送到根據地嗎?”
“是啊,難度太大了。毛先生,能不能啓用稽查處所屬的那部電臺?”
“一直在呼叫,沒有迴應。”
劉澤之一籌莫展。
毛人鳳又道:“五天前戴老闆剛交給上海分局一項任務:飛鷹計劃。現在看來……”
聽完毛人鳳的介紹,劉澤之答道:“恕屬下直言:目前的上海分局,屬下是說失去了周成斌和張弛的上海分局,根本沒有能力執行‘飛鷹計劃’。”
“唉,你說的不錯,上海分局執行的對汪僞集團下轄的和平救國軍的策反計劃,不能停下來……”
韓秘書進來報告:“毛先生,甘敏那裡還是沒有迴應。戴老闆命您馬上去見他。”
“我這就去,澤之,你在這裡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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