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日凌晨四點,李士羣被從睡夢中叫醒,影佐禎昭在電話裡說道:“李桑,崇明島zc島發生武裝衝突,請你馬上帶人趕過去。”
聞聽此言,李士羣睡意全消,zc島,那不是假幣制造廠嗎?武裝衝突?怎麼回事?他叫來當天晚上下榻李公館的倪新:“倪新,馬上通知田成羙隊長,還有山木龍三,陪我去zc島。你和劉澤之也陪我過去。再叫上鑑定科的技術人員。”
一行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冒雨來到zc島,影佐禎昭也剛剛上岸。李士羣緊走幾步,問道:“將軍,發生了什麼事?”
左手吊着繃帶,頭上也包紮着的日本憲兵中尉隊長森本矢口行了個軍禮,報告道:“將軍,李主任,今日凌晨一點半,來歷不明的土匪乘坐四艘快艇突襲了工廠,造成了很大的損失,生產車間、雕版車間、庫房全被放火燒燬。對手留下了二十一具屍體,我已經派人收集起來堆在被燒燬的車間裡。據初步統計,這些土匪一共應該有四十到五十人。”
雖然早有準備,影佐禎昭還是吃了一驚,快艇是沒有辦法在風浪中長距離航行的,對手是從哪裡來的?土匪?沒聽說崇明島附近有這麼一支規模的土匪隊伍啊?他對李士羣說道:“李桑,請你命令你的部下先去勘察現場。”
李士羣點頭答應,對田成羙等幾名部下說道:“你們先去勘查一下現場,一個小時後回來向將軍和我彙報。”田成羙和山木龍三、倪新領命前去。劉澤之卻沒有動地方,一直跟在李士羣身後待命。
影佐禎昭問道:“森本中尉,我方的損失哪?”
森本矢口神色黯淡:“報告將軍,我方戰死二十七人,八人受傷。”
李士羣插話問道:“有沒有活口?”
“只有一個受重傷的,剛纔審問,他抵死不說,幾個兄弟火了,打了幾下……”森本矢口不敢再說下去。
影佐禎昭臉往下沉,厲聲喝道:“唯一的俘虜死了?!混賬!森本君,我要送你上軍事法庭!”
李士羣勸道:“影佐將軍息怒,森本君也是一時考慮不周。雨越下越大了,我們先去屋裡避一避,等他們的調查結果。”
一個小時之後,田成羙等人回來報告道:“據初步調查,這些人全部是便衣,不過從他們使用的手雷、炸藥包、機關槍、駁殼槍等武器推測,不會是什麼土匪等烏合之羣,而是正規軍。”
山木龍三插話道:“我補充一點:對手訓練有素,彼此之間配合很嫺熟,戰鬥力很強。雕版車間、庫房的大門都是特製的加厚雙層鐵門,居然被炸飛了。放火之前,對手澆了很多汽油,所以也不能責備森本君沒有撲滅大火。”
影佐禎昭問道:“李桑,你覺得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他們是怎麼知道這裡是我們的特殊產品加工廠所在地?這些人又是怎麼來的?”
李士羣淡然一笑,答道:“將軍,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人還是軍統上海站的。至於他們的情報是從哪裡來的,這個問題要到另外一個問題解決的時候,就迎刃而解了。”
影佐禎昭一時沒有轉過彎來,不解的問道:“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就是將軍您說的:他們是怎麼來的。”
“是啊,他們是怎麼來的?小型快挺明顯不適合長途航行,尤其是在這樣的大風大浪裡航行。四五十個人,難道是乘坐漁船來的?那他們又是從哪裡出發的?”
李士羣答道:“漁船航速太慢,在目前這種風浪裡航行,很難保障安全。將軍,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他們是乘坐一艘排水量在二百噸以上的大船來的。因爲只有這樣的船隻,才能保證他們的行動。而上海,除了各大軍政機關,擁有這種遠洋船隻的,據我所知,不會超過十個人。”
李士羣的話點醒了盛怒中的影佐禎昭,他點頭道:“李桑所言不錯。十來艘船,一艘一艘的查,也不難找出來。”
李士羣又道:“調查的時候,要從本月二十五號到二十八日,這些客輪在哪裡?這一點着手。而不要糾纏於目擊者人提供的客輪的外形什麼的細枝末節。別忘了我們的對手是周成斌,他不會不對客輪的外觀進行僞裝。”
影佐禎昭點頭稱是。劉澤之暗暗心驚,李士羣果然狡詐如狐,這麼查下去,船隻的來源恐怕瞞不住。那麼從船隻的來源追查下去,周成斌有沒有被緝捕的危險?他們已經安全撤離了嗎?
自從去年十二月接任淞滬佔領軍司令部特務機關機關長以來,短短的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一再受挫于軍統上海站,影佐禎昭胸口一直憋着一口惡氣。他馬上調動人手,十幾個調查組同時出擊,展開調查。兩天後的三月一日,遠東號暴露在他眼前:這艘船自從去年一月十五號,從香港返回上海後的第三天,駛離和平碼頭,就再也沒有在上海露面。下屬報告說這艘客輪和往常一樣,一直停留在蘇北和上海之間的一處無名小島上。
黃金龍這個人,影佐禎昭久聞其名。此人的很多生意都是見不得光的黑道買賣,所以遠東號也神出鬼沒,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在上海各大碼頭停泊。部下請示道:“將軍,您看需不需要‘請’黃老闆來協助調查?”
影佐禎昭搖了搖頭,命令道:“先不用驚動姓黃的。直接抓捕他船上的所有留守人員。黃金龍……是岡村寧次將軍親自任命的日中友好親善大使……讓76號出面,嚴刑審訊!”
湯老大兄弟被秘密抓捕。連夜押回上海。
三月二日凌晨,76號刑訊室內,李士羣笑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不說你們也知道。說吧,別讓我的手下動粗。他們那些人,下手沒分寸。”
湯老大裝糊塗:“李主任,我們兄弟是黃老闆的人。黃老闆和您,也算的上是朋友。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黃老闆現在就在蘇州。您可以派人去問問,我們兄弟可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大日本皇軍的事。”
李士羣笑了,田成羙也陪笑湊趣:“湯老大,沒有證據我們能把你抓進來嗎?上海灘這麼多人,怎麼不去抓別人?我奉勸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運氣好,今天是我們李主任在,他是個慈悲心腸的人,還願意勸你幾句。如果換了我,哼!你以爲你們把船改裝了,我們就認不出來了?”
李士羣品了口茶,說道:“田隊長,看樣子這兄弟兩個不聽勸啊。還是你來吧。”
“主任放心,屬下一定好好開導他們。”
湯老大心裡直打鼓,卻還勉強笑道:“田隊長,我們以前也打過交道,您總不能屈打成招,讓人說您不仗義……”
田成羙一拍桌子:“少廢話,他媽的給臉不要臉!來人,上刑!讓他嚐嚐老虎凳的滋味!”
兩名打手把五大三粗的湯老大架上老虎凳,綁了起來,開始用刑。剛往他腿下墊了兩塊青磚,湯老大慘叫一聲,喊道:“田隊長,我……說!讓他們住手,求你了!”
田成羙一根菸還沒有抽完,冷笑道:“想說了?我還不想聽了。”他轉頭問湯老二:“怎麼樣?你哥哥想說了,他說了,他立功,你可就死定了……”他提高了聲音對幾名助手說道:“刑場佈置好了嗎?”
一名打手趕緊回話:“回隊長的話,早就佈置好了。立功的釋放!沒立功的……槍斃!”
湯老二嚇壞了,撲通一下跪在田成羙面前:“我說,我說……是軍統的人,叫周成斌,他們坐我們的船……田隊長,都是我師父乾的,我就是聽喝的碎催……田隊長,那個姓周的還給了兩根金條,在我哥那裡,我沒有要啊,我是無辜的,我是皇軍的朋友……”
湯老大趕緊補充:“他們一共有四十多個人,對了,那夥人死了一個當官的,叫什麼孫隊長……他們還教給我什麼叫死信箱,說是以後有事可以通過死信箱和他們聯繫。”
“我哥哥想把私自扣下的黃老闆的一箱西藥高價賣給周成斌,和我沒關係……”
“怎麼和你沒關係,那箱藥是咱們兩個一起做的手腳……”
兄弟兩個爭先恐後的搶着招供,說出了所有知道的情況。
田成羙冷冷一笑,有點意猶未盡,這麼快就招了?暗暗嘆道如果所有的人都像這對草包兄弟一樣好對付,那就好了。他冷笑道:“好吧,我替你們兄弟在李主任面前求個情。我這個人,就是心腸太軟、來人,讓他們簽字畫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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