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臉色乍青乍白,終於一咬牙,說道,“諸位請外頭坐坐吧!”向阮一鳴狠狠瞪了一眼,引着衆人向前邊書房裡去。
阮雲歡等衆人退了出去,命墨蘭留下服侍樊香兒更衣,自個兒轉身出來,將房門帶上,便也向前邊書房去。
沈子涵雖然跟在衆人身後,卻故意放慢了腳步,等阮雲歡跟了上來,才悄聲道,“那天她在建安侯府陷害姐姐,姐姐倒好心,今日反而幫她!”這個樊香兒,自從她沈家進了帝京,便輕視她商賈出身,處處排擠,想不到也有今日!
幫她嗎?阮雲歡勾了勾脣角,挑起一抹笑意,淡然道,“沈妹妹這是哪裡話?那天是秦大小姐約了自己的表哥,我和她恰巧撞上而已!”
沈子涵恍然醒悟,忙點頭道,“是妹妹說走了嘴!”
進入書房,衆人各自落座,秦氏強壓着怒火,吩咐丫鬟奉上茶來。一屋子的人默默坐着,實在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場面說不出的尷尬。而那三位皇子,一個神情平和,一個表情淡然,只有六殿下一臉的興奮,坐在椅子上瞧瞧這個,瞧瞧那個。
阮老夫人壽辰,他哪裡是有人前來祝賀,只不過找個藉口出宮來玩,沒想到竟然能撞上這麼精彩的一幕,他實在想知道,緊接着會發生些什麼。
其中最爲尷尬的,莫過於那三位未婚的小姐,好端端的遊園,居然會看到這樣的場面。柳凡終究出身尊貴,教養良好,清咳了一聲起身,施禮說道,“我等出來時間久了,恐母親擔憂,這便回去了!”
駱凝殊也忙站起身來,點頭道,“想來戲也快唱完了,再不回去,母親定會擔憂!”
沈子涵微一遲疑,目光向四皇子、五皇子一掃,目光裡露出些不甘,卻也只得起身,說道,“柳小姐、駱小姐言之有理,我等便先行告辭!”
碰到這樣的腌臢事,斷沒有留着三位未婚小姐的道理,秦氏和樊夫人對視一眼,只得起身相送。阮一鳴眼中露出一抹焦急,卻轉頭去瞧阮雲歡。經過今天收月嬌爲義妹的事情之後,心裡對這個女兒有說不出的信服。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女兒送送三位小姐!”起身替三人引路。
沿舊路出了後門,柳凡終於鬆了口氣,向阮雲歡道,“阮大小姐放心,今日的事,我們不會說出去。你不必送我們,喚個丫頭引路便是!”
不說出去嗎?
柳凡、駱凝殊或者不說,沈子涵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阮雲歡淡笑,施禮道,“如此雲歡多謝,今日怠慢三位,改日再相請道歉!”
今天緊跟着阮雲歡,原來以爲會結識公孫家的公子,卻驚喜的遇上了兩位皇子。哪知道還沒有和兩位皇子說上話,便又撞上這種事,沈子涵心裡只覺晦氣,心裡早將樊香兒罵個半死。此時一聽阮雲歡的話,又再轉憂爲喜,隨着柳、駱二人連聲客氣。
看今天湯氏和兩位公孫公子對青萍的態度,就知道阮雲歡在公孫府很吃得開,只要和阮雲歡的關係打好,還愁沒有機會認識幾位公孫公子?恐怕當真入了兩位皇子的眼也說不定!
送走了三位小姐,阮雲歡又轉身回來。一進書房,便見樊香兒已經收拾齊整坐在椅子上垂頭低泣。而阮一鳴和秦氏、樊夫人,都是臉色難看,卻不發一語,時不時向對面的三位皇子瞥上一眼。
處理這種醜事,自然是外人越少越好,三位小姐知趣早早告辭,怎麼這三位皇子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只是阮雲歡能求三位小姐不要傳揚此事,這三位皇子又該怎麼辦?
那裡的幾個人愁腸百轉,而四殿下卻神情愜意,似乎覺得相府的茶十分好喝,慢慢的飲盡一杯,又揚着一張笑臉,請丫鬟再續一杯,惹的小丫鬟臉紅心跳,幾乎將茶盞砸了。
而四殿下既然不說走,另兩位皇子身爲弟弟,自然也不能越過了他先走,便只能在那裡坐着,一杯一杯陪着用茶。
“無聊!”阮雲歡在心裡翻一個白眼,走了進去,向秦氏回道,“三位小姐說今日玩的盡興,請雲歡代爲謝過母親,女兒已命白芍送了三位小姐回去!”這話也就是向秦氏遞個訊息,三位小姐承諾不會將這事說出去。
秦氏和樊夫人同時鬆了口氣,又轉頭向三位皇子瞧了一眼,心裡尷尬萬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阮雲歡心裡好笑,轉頭瞧向淳于信時,故意露出一絲驚異,說道,“咦,四殿下,方纔我瞧見六表哥身邊的小廝尋你,怎麼沒來這裡?”
這是要趕他走啊!過河拆橋!
淳于信挑眉,卻坐着不動,含笑道,“方纔飲宴,與六公子約好改日出城賽馬,想來是爲了此事,不防,回頭我命人知會一聲兒便是!”端起茶來,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阮雲歡暗暗咬牙,臉上笑容卻更加甜美,露出一臉好奇,說道,“是去城外賽馬?雲歡在順城也學過幾日騎馬,不知道能不能同去?”
淳于信擡頭望着她,黑亮的星眸眨呀眨的思謀。小狐狸這話什麼意思?是真的想去?還是隻爲了把自己趕走?
見他不說話,阮雲歡臉上露出一些委屈,嘟嘴道,“雲歡知道比不上四殿下和六表哥,不過既然是比試,總要一個仲裁,不是嗎?”
淳于信還是拿捏不住她的意思,問道,“所以……”
阮雲歡忙道,“便請四殿下和六表哥商議一下,帶雲歡同去可好!”雖然是央求的口氣,神情裡已經帶上些咬牙切齒。你丫的現在不走,以後請我也不和你玩!
這一下,淳于信終於領會過來,便笑着起身,說道,“如此,我現在便去尋六公子!”隨意向阮一鳴一拱手,目光向兩個弟弟一掃,說道,“走罷!”大袖一擺,當先向門外行去。
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說不出的飄逸瀟灑,將坐在最下首的阮雲樂瞧的眼直。四殿下……好神氣啊!
見那三位大神離開,阮一鳴總算鬆了口氣,向兩個女兒瞧了一眼,卻仍然說不出話來。這種事,總不能當着女兒的面說吧?
秦氏雖然恨的要死,卻也只能忍氣道,“雲歡、雲樂,後邊園子裡的戲想來快散了,你們前去照應一下!”
阮雲樂眨了眨眼,臉上露出些不願,但母親發話,只能磨磨蹭蹭的起身。阮雲歡卻含笑施禮,說道,“母親既然身有要事,雲歡去照應各位夫人、小姐便是!”蓮步款款,退了出去。樊香兒到了這個地步,不管如何辯解,名節也算毀了,她除非自盡,便只能嫁給阮一鳴做妾。
書房內,阮一鳴見只剩下當事人,尷尬的咳了一聲,說道,“樊夫人、夫人!本相當真是飲多了酒,只想在書房歇息片刻,不想卻睡了過去,直到樊小姐喊了一聲,才醒了過來,緊接着你們便衝了進來,再沒有旁的事。”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冷靜,他終於把思緒理清。
秦氏冷哼了一聲,目光便懷疑的望向樊香兒。要知阮一鳴雖然已年過三旬,但生的儒雅俊逸,更何況又是當朝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十年來,想嫁給阮一鳴爲妾的多不勝數。而樊士浩不過是三品的刑部侍郎,樊香兒瞧着穿金戴銀,卻也不過是個庶女,要說她起意爬阮一鳴的牀,也不是不可能!
樊夫人眼瞧阮一鳴三言兩語推的乾乾淨淨,秦氏眼底已經是一片鄙視和懷疑,而樊香兒卻只知道垂着頭哭泣,不由怒從心起,驟的站起身來,衝前兩步揚手向她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咬牙狠罵,“你個死丫頭,自己不要臉,還讓別人跟着你丟人,還活着幹什麼?”一個庶女的清白,在她心裡,自然遠遠不及侍郎府的臉面重要。
樊香兒突然被打,吃了一驚,跟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閃躲,一邊哭道,“我……我也不知道相爺在這裡,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秦氏冷笑,目光向她身上一掃,說道,“難不成,你好好在浴房洗浴,是有人將你抱上相爺的牀?”
這話就說的太過難聽。
樊夫人氣的發抖,又是狠狠兩記耳光甩了過去,咬牙罵道,“究竟是怎麼事,還不快說清楚!”
樊香兒心中一片驚亂,抽抽咽咽的道,“阮二小姐帶了我去浴房,說是去取換洗的衣裳,便帶着丫頭走了。留我在浴房洗浴,我……我……”
“留你?留你一個人嗎?你的丫鬟呢?”秦氏見她怪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頭上,不由皺眉反問。
話音剛落,就聽後邊有人喚道,“小姐!小姐!”
樊夫人聽出是樊香兒貼身丫鬟巧慧的聲音,不由臉色一變,衝到門口喝道,“還不進來,鬼叫什麼?”
巧慧嚇了一跳,忙走了過來,行禮道,“夫人!”
樊夫人一把將她拉了進來,問道,“讓你服侍小姐,你跑去了何處?”兩條眉毛倒立,恨不得現在就把這丫頭打死。如果不是她離開樊香兒,樊香兒怎麼會跑到阮一鳴的牀上?
巧慧見她氣勢洶洶,嚇的傻了,結結巴巴道,“小姐……小姐說身上臭味難去,命奴婢……命奴婢園子裡摘些花瓣來泡泡……”
聽她一說,所有人的目光向她兜起的裙襬一瞧,便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樊夫人氣的發抖,回頭怒視着樊香兒,說不出話來。
秦氏目光向阮一鳴一掃,又調回樊香兒身上,冷冷問道,“那樊小姐爲何不在浴室等丫鬟拿來花瓣,卻穿着相爺的中衣,躺到了相爺的牀上?”
就算阮雲樂再不經事,也斷斷不會將父親的中衣給一個未婚的小姐穿上。
秦氏這句話,已經直指樊香兒勾引有婦之夫。樊夫人又氣又怒,只覺得額角血管突突直跳,幾乎爆裂,而樊香兒臉色煞白,咬着脣再也說不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