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珍珠,叫什麼鑲珠步搖?
阮雲樂一張小臉兒頓時垮了下來,委屈的瞧向老夫人,喚道,“祖母!”
老夫人也是露出一絲詫色,說道,“拿來我瞧瞧!”將阮雲樂喚了過來,接過步搖一瞧,也是臉色微變,說道,“金鳳的眼睛,原來鑲着兩粒黑色東珠,雖說不大,難得的卻是光澤極好,那鳳的眼睛像活的一樣,再要尋出這麼兩顆來鑲上,怕沒那麼容易!只是……”皺了皺眉,擡頭瞧着羅媽媽道,“我記得前幾天瞧見,還好端端的,怎麼就掉了呢?”
羅媽媽也點頭道,“當時翻了出來,老夫人還曾說,步搖只有一支,孫女兒卻有兩個,不知該將這金鳳給了哪一位小姐呢!”
阮雲樂一聽這話,更是急的跺腳,淚巴巴的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秦氏也是臉上變色。在她心裡,阮一鳴是長子,自己是阮一鳴的妻子,老夫人的東西,遲早是她的。如今老夫人這裡丟了東西,丟的自然也是她的東西,不由臉色一暗,問道,“羅媽媽,這金鳳拿出來,可曾磕了碰了,是不是珠子掉到了盒子裡?”
阮雲樂忙湊到盒子裡去瞧,翻過來抖了抖,搖頭道,“沒有!”
阮雲歡眨眼道,“就算是磕了碰了,哪裡這麼巧,兩顆珍珠一下子全磕掉了?”
這一點,其實在座的幾人都已經想到,秦氏臉色微變,一雙眼睛定定望着秀桔,問道,“平日這些首飾,是誰在保管?”
秀桔見她神色陰沉,心中一驚,“噗嗵”一下跪倒,說道,“平日是奴婢保管,可是……可是奴婢發誓,從不曾私自碰過老夫人的東西!”
秦氏定定的瞧着她,心中驚疑不定。秀桔可是她從建安侯府調過來的心腹,要說她會背叛自己,倒不大可能,但是……人爲財死!
瞧着她神色驚疑不定,秀桔心中更慌,連連磕頭道,“夫人,這步搖丟了珠子,固然是奴婢失職,但奴婢絕對不曾動過!”
阮雲樂急的跺腳,怒道,“你不曾動過,難不成那兩顆珠子自己長腳走了?”向老夫人道,“雖然只是支步搖,但祖母這裡丟了東西,若不細查,將那拿了東西的奴才揪出來,日後多了少了什麼,難道都不追查?”
阮雲歡挑了挑眉,不禁向阮雲樂瞧了一眼。雖然說上一世幾次受她暗算,但此時見她小小年紀,分明是心疼給了自己的步搖,卻能將話說的這樣圓滿,倒也令她意外。
老夫人臉上現出些爲難,瞧了瞧秦氏,說道,“雖說是秀桔管着,但能進這屋子裡的又不止她?要查下來……”擺了擺手,嘆道,“只是一支步搖,也不必勞師動衆的……”
阮雲樂聽她沒有追查的意思,不由更急,頓足道,“前幾日剛出了給祖母下藥的事,今兒便丟了東西,日後呢?若再有旁的事,又要如何?”
屋子裡丟了東西,首要的便是搜查丫鬟、媽媽的屋子。因老夫人院子裡大多是秦氏的心腹,秦氏自然不願意,聽了老夫人的話,正要趁機將此事圓過去,卻不料阮雲樂說出這番話來,心裡暗叫一聲,“糟糕!”
果然,阮一鳴聽到“下藥”二字,想到前幾日若不是青萍,老夫人已被毒害,便驚出一身汗來,冷笑一聲道,“老夫人屋子裡,藥方會泄露,東西會不見,這屋子裡的奴才,都是要來幹什麼的?若再不查,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查!今日要細細的查!”
秦氏臉色微變,說道,“這珠子幾時丟的都不知道,要如何查法?”
一直默然不語的阮雲歡聽到這裡,淡淡的道,“因湯裡下藥的事,這幾日府裡的奴才不能隨意出入,方纔祖母又說這金鳳步搖前幾日還曾見過,想來便是偷了珠子,也來不及移出府去!”
羅媽媽忙點頭道,“對!對!就是因爲老夫人壽辰,我們要尋合意的首飾纔會去翻箱子,若不然這步搖也不會翻出來!”
阮一鳴點頭道,“那麼說,這珠子就算不在老夫人院子裡,也斷斷出不了府去!”向門外小廝喝令,“來人,喚幾個人來,細細的搜!”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爹爹要搜,還得喚幾個信得過的來,免得有人詢私!”
秦氏本來臉色便已不好,一聽她這話,更是恨的咬牙,卻也只能說道,“大小姐說的有理!”
阮一鳴微一皺眉,向阮雲歡瞧去一眼。他在家中雖不主事,但終究是一朝丞相,阮雲歡的話,他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垂首略思,便點頭道,“這府中奴才互相包庇,也是有的,倒是……倒是雲歡回來的日子短,身邊的丫頭與這些人沒有交情!”目光向阮雲歡身邊的紅蓮一掃,說道,“讓紅蓮一同去吧,瞧有奴才敢循私,一併拉出來!”
紅蓮聽到自己被點名,便向阮雲歡瞧了一眼。
阮雲歡也不推託,抿了口茶,擡頭望向阮一鳴,說道,“爹爹,如今事情未出這間屋子,查不查都在爹爹一句話,可是當真查起來,消息傳了出去,怕府中人心不穩!”
阮一鳴眸色一沉,向她定定凝視片刻,眼中現出一抹深沉。不錯,如果這府裡的人相互沒有勾結,縱有人給老夫人下藥,也絕不會剛好是和老夫人日常用藥相沖的藥物。如今這裡一查,動靜傳了出去,一定會驚動旁人。
微默了默,向門外小廝說道,“調府裡家丁,看住所有門戶,所有人呆在自個兒的院子裡,不許隨意走動!”
小廝方纔留在院子裡,並不知道屋內出了何事,聽說要搜府,臉上滿是驚愕,卻不敢多問,忙應命退去。
阮一鳴點了自己的兩個小廝,向秦氏道,“你也派個人出來,還有羅媽媽,均一道兒去,務必徹查!”
阮雲樂忙道,“只有幾個奴才管什麼用,我也去!”站起身來,向自己的丫頭喚道,“珊瑚,走!”珊瑚是自從原來的兩個丫頭被阮雲歡借阮一鳴的手打了之後,新提上來的貼身丫頭。
秦氏一聽,忙道,“你一個小姐,去奴才屋子裡搜查,像什麼樣子?”
阮雲樂卻一心尋出那隻金鳳上的黑珍珠,說道,“自然是奴才們搜查,有我在一旁瞧着,她們纔不敢搗鬼!”
她年紀尚小,秦氏在這府裡的許多事並沒有和她說,聽她這樣,不禁起急,皺眉道,“這許多人去,有哪個能搗得了鬼!”如果只是幾個奴才去,真有那違禁的,有綠蘿遮掩,幾個小廝加羅媽媽未必敢強搜,單一個紅蓮便好對付。可這寶貝女兒去,又有誰敢攔她?可現在要她明白,當着阮一鳴和阮雲歡的面,又怎麼說得清楚?
阮雲樂卻哪管這些,跳着腳道,“不行,我要去,我就要去!”轉頭瞧着阮一鳴嬌聲喚道,“爹爹!”
阮一鳴點頭道,“今日雖然是老夫人屋子裡丟了東西,卻也算丟的雲樂的,想去便去罷,只是你在外頭瞧着就行!”
“好!”阮雲樂大喜,大聲答應。
阮一鳴又瞧了瞧紅蓮,見她低眉順目立在阮雲歡身後,知道她只聽阮雲歡一人吩咐,便說道,“雲歡,讓紅蓮也去!”
阮雲歡點了點頭,轉頭道,“老爺讓你去,你便去瞧瞧,又不用你動手,不過是做個見證!”
“是!”紅蓮曲膝領命,隨着羅媽媽等人帶着秀桔出屋,向丫頭住的偏房裡去。
而正屋裡,從老夫人以下,相府中的五個主子都是坐着默默的飲茶。此時日頭落下,屋子裡光線漸漸變暗。
耳聽着遠遠傳來翻箱倒籠和丫頭們吵嚷的聲音,秦氏漸漸有些坐立不安。她心裡深知,大宅門裡的這些奴才,難免會揹着主子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雖然說這院子裡大多是她的心腹,但她只爲了看住老夫人,並沒有嚴加管束,這金鳳上的珠子是不是她的人拿去,她心裡並沒有底。
滿心想起身去瞧瞧,擡頭向另外三個人望去一眼。但見老夫人許是困了,倚在椅子裡垂着頭打盹。阮一鳴神色凝重,正慢慢抿茶。而阮雲歡事不關己,臉上一片淡然,端端正正坐着,細瞧手裡帕子的紋路,彷彿要瞧出朵花兒來。秦氏暗暗咬牙,卻只能忍耐着坐下。
大約過了半個時刻,終於聽到腳步聲向這裡行來,阮雲歡首先擡頭,說道,“回來了!”
阮一鳴、秦氏二人身子一挺坐起,目光同時望向門口。
老夫人頭一沉,也隨着醒來,用帕子掩脣打了個哈欠,說道,“找到了嗎?”屋子裡望了一圈,才瞧向門口。
阮雲樂第一個氣沖沖的挑簾而入,大聲道,“祖母,你瞧瞧,你院子裡竟然都是些賊!”
跟着身後羅媽媽、珊瑚、紅蓮、秦氏的丫頭綠蘿和阮一鳴指去的兩個小廝一同進來,手裡各自捧着一些東西。
老夫人奇道,“珠子找到了?怎麼都成了賊?”
阮雲樂怒道,“祖母,你自個兒瞧瞧!”說着向珊瑚一擺手,說道,“放在案子上!”珊瑚聞命,上前將手裡帕子包的一包東西放在案上,再將帕子解開,躬身退到邊兒上。
屋子裡的四人齊齊向那案上望去,但見帕子裡光芒閃閃,竟然都是金玉首飾。老夫人伸長脖子瞧了瞧,突然“咦”的一聲,指着一樣道,“我的祖母綠鐲子,怎麼在這裡!”
羅媽媽上前一步,回道,“老奴見了也吃了一驚,這可有些日子不戴了,竟然不知道怎麼在秀蓮的櫃子裡。”
老夫人一怔,說道,“秀蓮?”秀蓮是給老夫人梳頭的丫鬟。
羅媽媽點頭道,“東西是從秀蓮的櫃子裡搜出來的!”
阮一鳴上前拿了起來,仔細瞧了瞧,認得是母親常戴的東西,臉色瞬間變的更加陰沉,喝道,“將秀蓮那個賤婢給我拖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