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對面無言,對一個寡母他沒轍,對上青梅竹馬的妻子他愧疚,他知道母親不待見大陶氏,失蹤的五年不算,大陶氏也是受了不少難爲,母親的冷眼對大陶氏的危害不淺,她雖然不對他說,可他也能耳聞風言。
她越不言,他越覺得虧欠她。
這個歲數的妻子,也是因爲自己才被敵國的奸細劫掠,別說是沒有失節,就是失節也不是她願意的,自己也不能喪那個良心。
休妻對兒女有多大傷害,以爲他不懂嗎?自己一個父親從沒有盡過父親的責任,怎麼還能對不起兒女,孩子們都是大陶氏一手拉扯大的,她的功勞不可沒。
只有這一雙兒女纔是他稱心如願的,其他的庶子女,哪個他也沒也看出有出息,只有這一雙兒女才能撐起曲陽侯府,惦記女兒的人是什麼人,他可沒有蠢到不分輕重的程度
做不到的事,老太太還強力爲之,她不明白是給兒子敗壞名聲嗎?讓兒子怎麼立於朝堂?盛偉岸認爲母親是寡~婦心性變態,這個家是太平不了了。
他能奈何得了母親?
這一夜,盛偉岸都沒有睡着,大陶氏覺得奇怪,她不知道老太太給皇帝上摺子的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大陶氏也跟着一宿沒有睡好。
盛偉岸起早還要去上朝,一宿的煩心還沒有退去,益壽院的人就來叫門,說老太太病了。盛偉岸又麻溜去益壽院。
老太太果然病了,可不是裝的,盛偉岸慌忙進宮,先和太醫院打了招呼,求最高的院首給老太太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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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老太太也是一宿沒睡,她敢欺負大陶氏,可強迫不了皇上,她認爲盛萬里沒命的給穆家打了江山,如今天下是人家的,她想休一個兒妻,還得被穆家控制,三十歲就守了寡,兒子偏心媳婦,心裡憋屈,體質再不好,早晨就起不來牀了。
她有感覺,自己好像活不長了,心裡也沒了底,跟兒子點名讓院首來給她看病,以前她沒有得過嚴重的病,請太醫總是太醫院的武太醫來,多咱都說她沒有大礙,她也覺得,只是精神不濟。
歸結到自己思念丈夫傷神,纔有些羸弱,並沒有多想什麼。
今天夜裡她就想多了,這樣軟弱,是不是丈夫來招她團聚,她不想死,她熬到這份上不容易,她在侯府可以發號施令,一幫女人恭維她,多年的大道熬成河,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她在這府裡是最尊貴的,她沒有想去和老頭子團聚的心思呢,她想長命百歲。
盛偉岸求了院首張洪林,和皇帝請了假,緊着給老太太看病。
整個侯府都知道老太太病了,大陶氏知道的最早,已經來過兩次,被老太太攆走,老太太現在更恨大陶氏,不是她自己不會有病,就是應了她克公婆的預言。
她在跟前,自己會死的更快,見了大陶氏就眼紅,氣喘咻咻地怒瞪她。
盛錦妍看老太太這個樣子對待她的母親,她也是怒不可遏,拉了母親回自己的院子。
大陶氏心裡不安:“你祖母有病,我們不在那裡不合適吧?”
“是她攆的你,也不是你不管她,有什麼好愧疚的。”盛錦妍是氣不公的。
“她是病人,不能和她一般見識,我們可以等在院子裡。”大陶氏忐忑不安。
“母親,您一宿沒睡,早飯還沒吃,在院子裡站着您受得了嗎?”真是受氣受慣了,沒一點兒反抗精神,她攆你,正好躲得遠遠地,見不到她才靜心!
盛錦妍前世備受安樂王的母親冷落,對婆婆根本沒有好感,安樂王又殺她,讓她對那個婆婆更沒有好印象,這樣卑躬屈膝的,是對自己的不公平,這樣對待拿你當仇人的婆婆,沒有必要,不是對她沒孝心,是她不接受,不管她也是活該。
幽蘭幽香很快打來了飯,盛錦妍催促:“母親快填飽肚子,估計父親一會兒就會回來了,我們去益壽院的院裡站着,還跟她真心實意嗎?給別人做個好瞧也就算了,讓父親看看老太太是怎麼對待你的。”
大陶氏無語,沒有死過一回的盛錦妍愛憎分明,苦笑的吃了一頓飯,怎麼說也得維持一個大面兒,自己是兒媳,怎麼能效法老太太對她的態度。
盛錦妍吃的飽飽的,攙了母親的胳臂往益壽院走,這一路,看到了幾個姨娘也奔益壽院,點兒掐的準準的,這是知道盛偉岸要回來了,纔來裝相,來了兩次也沒有見到她們。
就得像這些妾侍一樣對付這個老太太。
她就應該是這樣的待遇。
盛錦妍腹誹着,林姨娘湊上前來,喜滋滋地說道:“夫人,也知道老太太病了?”
大陶氏“嗯!”了聲,盛錦妍瞥她一眼,抹搭了眼皮沒有理她,林姨娘感到很沒趣,看大小姐的架子,實在是憤恨,可是她不能表露,心裡恨恨地罵:“有你哭的那一天!”
古姨娘追上來,和大陶氏打招呼:“夫人,很早。”她知道盛偉岸昨晚就宿在大陶氏那裡,心裡忌妒氾濫,一個老婆娘還得侯爺的寵,真是天理不公,侯爺一次不登她的門,好像侯府沒有她一樣,這次侯爺對她特別冷淡,一定有這個老女人的挑唆!
盛錦妍扶着母親,對着這個古姨娘感興趣,他沒有搭理林姨娘,卻對古姨娘很客氣的說起話來:“姨娘也不晚。”她替母親接了古姨娘的話,大陶氏也迴應了一聲。
要是知道古姨娘肚子裡的蛔蟲想什麼,就是想氣林姨娘,也不會搭理古姨娘,人心隔肚皮,盛錦妍對這個古姨娘也不瞭解。
林姨娘氣得憋了一肚子的火,這個賤~丫頭跟她就叫林姨娘,跟古姨娘這個賤人怎麼就不題名道姓的,真真是豈有此理,自己得老太太寵,她輕慢自己,就是對老太太不滿。
等跟老太太狠狠地踩她們母女!
隨後追上來的就是金姨娘,老遠的就喊:“夫人!大小姐!”盛錦妍回頭看到有一個打扮很漂亮的女子,身邊跟着一個小丫頭,她跟金姨娘一點都不熟,金姨娘沒有登過她的門兒。
她八歲前,金姨娘已經進門了,這個女人是盛偉岸的戰友送給他的,只是被人撿來的孤女,沒有家世,沒有親人,只生了一個女兒,盛錦繡已經六歲。
大陶氏沒失蹤前就被老太太踩腳下,這個府中,妻不成妻,妾不成妾,也沒有妾侍給大陶氏請安,大陶氏去給老太太請安,也是三天兩頭的不見。
八歲的盛錦妍膽子又小,天天被老太太拒之門外,這些個姨娘沒有一個對她們母女恭敬的,盛錦妍也恨不得遠着她們,對這些姨娘她根本不瞭解。
母親失蹤的五年,她就像一個真空人兒一樣,老太太不讓她登門,什麼家宴晚宴的沒有她的份,她幾乎都忘了這些個姨娘的模樣。
這次母親掌家了,林姨娘古姨娘都跳了出來,才重新認識這些人,可是,她還是五年來頭次見到金姨娘,還沒有見到花姨娘呢。
哪個人的野心小?金姨娘照樣想有兒子,誰認可一個女兒到老了沒有依靠,就是庶子,也是親孃的依仗,庶子有出息的,照樣可以爲官,給母親掙來鳳冠霞帔的也不是沒有。
人往高處走,誰不想好事臨身,金姨娘打扮的嬌俏,她個子不高,小巧玲瓏,容貌可人,杏核眼,柳葉眉,尖尖的小下巴,櫻桃小口兒,典型的美女風範。
飛雲髻,玉簪滴翠,粉羅紗的上衫,千褶翠綠的下裙,映襯粉團團的小臉潤澤水靈靈。
女人見了都有些愛,這身打扮是給侯府男主人看的。
這幾個姨娘打扮得都很妖嬈,林姨娘三十多歲的人,還打扮得那樣嬌嫩,一身的粉衣綠裙,和她那個十三歲的女兒盛錦華可媲美年輕,頭上的金銀飾物叮噹亂響,這哪是來探病的純牌兒是來赴喜宴的。
古姨娘一身黑紗裙,要想俏,一身皁,白嫩的小臉兒,被黑紗襯得更白。珠翠滿頭,所有的家底可能都晃在了頭上,爲了掙得男人的一瞥,可算是費盡心機!
那個花姨娘還沒有到,不知打扮成什麼樣子,聽說那個花姨娘有了身孕,也許不來呢。
盛錦妍在猜測着,盛偉岸帶着太醫進了益壽院,看到了大陶氏母女站在院子裡,眉頭就是一皺,聽到了屋子裡的說笑聲,心裡一陣憋屈.
“爹,請來太醫了?”盛錦妍看到揹着藥箱的藥童,一個身材高大文質彬彬的老者,一看就像一個醫者。
盛偉岸點頭,給大陶氏母女介紹張院首:“這是太醫院的院首張大人。”又對張大人說道:“這是拙荊和小女錦妍。”
母女躬身福禮:“張大人好!有勞張大人了!”
張大人微笑頷首說道:“侯夫人客氣了,不敢當夫人大小姐的禮。”說完他就深深地一躬,還了禮。
他耳聞侯府大小姐深入敵國,協助曲陽候降服樑國得勝早日班師還朝,人們說的風生水起,還以爲這個大小姐是形象高大,威武兇猛的樣子呢。
沒想到這樣嬌俏玲瓏,弱柳拂風,傾國傾城貌,端雅文質態度謙和,好一個美麗的姑娘,竟有那樣輔國之志,柔弱的女子勝男兒!
可是她母女怎麼會站在院子裡?
昨天鄧老太太上摺子的事,太醫院都知道了,陶氏夫人那樣端莊文雅,怎麼不得老太太歡心。
內宅的貓膩多得很,他怎麼會了解?他搖頭嘆息,自己想多了吧?
盛偉岸示意妻女進屋,大陶氏只是搖頭,盛偉岸不好讓張院首看出什麼,就沒有用語言表達。
張院首沒有進屋呢,墨黛已經進去通報,老太太讓妾侍們迴避,她們不想錯過見到盛偉岸的機會,大夏朝男女大防也不是多嚴格,病人更不忌諱大夫,幾個妾侍託詞請張院首診脈。不想回避,還是被老太太攆了。
張院首進來的時候她們正不甘不願地往後走,盛偉岸看到了他的妾侍一個個花枝招展地。不由搖頭撮牙花子。
張院首也是看到了幾個妾侍,他這個人很古板,對這些妾侍有些不屑,趕緊把眼神兒躲開,一眼也掃了個大概,心裡也覺得明白了幾分。他腹誹:這幾個妾侍就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鄧老太太真是識人不明,怎麼給兒子納了一幫能攪風攪水的禍害。
看看一個個的打扮,就不是安定祥和的人性,看面相只有侯夫人一個純正善良的老實人。
老太太休兒妻,捧妾侍,真是老糊塗了!
頃刻間姨娘們都避進了後偏廳。
老太太想掙起來覺得渾身沒勁兒,孫嬤嬤和墨黛扶她,她也覺得精神不濟,還是躺下了。
老太太的手伸出帳外,墨黛給她手腕墊了帕子,張院首的手搭上老太太的寸關尺三部脈,心裡就是大震,他的臉色一陣比一陣難看。
盛偉岸神色有些不安,看張院首的情緒,老太太是不是真的病不輕?
張院首診完脈,已經是後背溻透,大夏天感到渾身冰涼,侯府的事,一定會牽扯到宜妃,那些個傳言好像有了眉目,大陶氏的失蹤關宜妃的事。
鄧老太太的病情自己怎麼敢說出來,如果有宜妃摻和其中,自己不被滅門纔怪。
他也捋不明白哪個跟哪個,他好像大禍臨頭的感覺,心裡就是一個怵。
他是院首,從來都不纏連宅鬥和宮鬥,大夏朝建國才十幾年,皇宮的爭鬥,還沒有白熱化,就是有對孕婦伸手的,也輪不到他去幹,自己可是千小心萬小心的,請他去問診的,他都是想法兒推脫,實在推不了的,也不說驚人的秘密。
要是說出鄧老太太病的真相,會不會惹着宜妃。
張院首打定主意不說出來,他要找皇上討主意。
張院首是隨現任皇帝打天下的一個醫生,他始終做一個軍醫,他是現任皇帝的親姨弟,也是從小的玩伴,打天下的時候他一直跟着唐元帝的軍隊,他們的關係特別的好。
只是現在是君臣,關係就像沒有以前親密,這樣大的事,他不想得罪任何人,他設及這件險事裡,怎麼辦也是要得罪人了。
盛偉岸看出了張院首的遲疑。(。)